第70章 但凡呢

小说:大清长公主 作者:漫愈
    大阿哥几人连续做了两夜的防伪后, 发现辛辛苦苦写了两夜,做好的成品相较于整体的工作量而言竟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这导致大阿哥一进入锁着股票的屋子,就捂着脑袋发出一阵哀嚎, 三阿哥和太子面色痛苦,便是最爱工作最能吃苦的四阿哥也是面色沉重。

    唯独晴婉略好一些,这是她头一回自己出来做事, 新鲜劲还没过。

    太子肃着脸对大阿哥道:“要么股东会推迟, 要么这股票的防伪方式得改,或者改股票的数额或面额。”

    一听到股东会,大阿哥激动了, “这不行, 帖子都已经发出去了。”

    太子冷嗤一声,“那你准备和他们说, 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卖股票?”

    大阿哥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写完就卖呀。”

    四阿哥摇头道:“那起码得等三年。”

    三阿哥郁闷的看了过来, 工部正等着银子呢, 哪里能等得了三年。

    四阿哥解释道:“字写得潦草一些, 印签由奴才先盖好,咱们一个时辰可以签三千份左右,但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一共也才五十四万张股票, 准备的时候长, 学会又不如如今这样业务繁忙,咱们能整日整日的写,可这次是多少?”

    八百万张!

    大阿哥和三阿哥对视一眼,意识到这确实是个不可能迅速完成的任务了。

    太子接着道:“咱们如今每日最多抽出三个时辰,往多了算,就算一万张, 那也得八百天,近三年的时间!”

    说完,太子又冷笑一声,对大阿哥道:“你去和股东们说,说咱们三年以后再卖。”

    大阿哥被下了脸,满心恼怒,但偏偏太子和四阿哥数据明确,事实如此,他辩驳不了,不过大阿哥还是梗着脖子死要脸的驳道:“乌西哈不可能给咱们指派不能完成的任务,一定是咱们忽略了什么。”

    几人都了解他的脾气,没有人理他,三阿哥问太子如今怎么做。

    大阿哥见没人理自己,也就站在一边收了声,但所有人,包括大阿哥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次竟是他一语道破了真谛。

    太子道:“股东大会的时间最好还是不改,毕竟工部那边等着银子。”

    大阿哥几不可闻的哼哼了两声。

    太子瞥了他一眼,接着道:“股票的数额此时再变动,影响太大也太麻烦了些,面额又关于着分利与民的事,所以咱们能改的也就是防伪方式了。”

    三阿哥和四阿哥闻言点头。

    晴婉微微笑着站在一边,她在这处,也就放一双眼睛一双耳朵,和一双手而已,是不参与决策的。

    大阿哥挑刺般的哼哼道:“说得容易,那你说怎么改?”

    就是不要五个人一起署名,只一人的署名加上五人的印签,每人每日签一万张,那也得一百六十日呢。

    三阿哥提议道:“要不叫上海拉逊和科尔坤?晴婉格格无事,每日再辛苦一些?”

    晴婉笑着点头,“我都可以。”

    然而太子摇头道:“那一日也最多八万张,得写整整一百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到底怎么办?”大阿哥有些烦了。

    四阿哥道:“不如按指印?”按指印比署名快。

    三阿哥道:“按指印不好辨认。”到时发放分红的时候,柜台的人只怕得疯了。

    太子叹气道:“我明日先进宫请汗阿玛下一道旨意,伪造股票者同铸□□者同罪。”

    三阿哥压下羡慕,点头道:“这一点很是。”

    大阿哥又暴躁了,“那说来说去,这防伪到底怎么个改法?”

    几人都沉默了。

    “其实,”晴婉小声道:“也不一定非要写完八百万张。”

    几人都转头看向她,大阿哥几步站到她身边,“什么意思?你细说说。”

    大阿哥说着抚掌笑了起来,“爷就知道乌西哈不可能安排一个不能完成的工作,她必定是有法子的!”

    三阿哥也道:“格格快说,是不是二姐说什么了?”

    晴婉被几人瞧得顿感压力重大,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二公主的意思,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几人骤时失望不已。

    大阿哥叹气,像是给晴婉什么恩宠般的抬手道:“说来听听。”

    晴婉指着他们四人的印签道:“太子和诸位阿哥手里也是有股份的,但却没有股票,领分红时,只要能表明来人是各位爷的人便可,是也不是?”

    原本不抱期望的几人,隐隐有些明了的凝神听来。

    晴婉继续说道:“我便想着,咱们这次卖股票,必有那能直接买足一股的,比如户部和内务府这样的,这样的只需要登上股东名录即可,倒不用给股票,不然一大挪,人家也不好搬运存放。”

    四阿哥想了想,点头道:“还真是,科尔坤大人早就说户部要买两股,我估摸着海拉逊大人那边也差不多,只这两处便能少写一百六十万张。”

    大阿哥赞赏的看着晴婉道:“没想到你还挺聪慧的。”

    晴婉矜持的笑着垂眸低头。

    三阿哥补充道:“从前两千两一股,哪家都能随便拿出来,但如今却是四十万两一股,我想着咱们那股东名录,再细化一些的好,只手里的股份够半股,便记下名字。”

    如此,二十股,最多也就记四十个人名,他们这处却能大大的减少工作量。

    四阿哥道:“以十万两为限。”

    如此也最多记八十个人名。

    太子点头道:“再将五人的署名加印签改为一人署名加上五人印签,咱们五人每日签一万张,到月底应该也够用了。”

    五日后股东大会,十五日后股票开售,二十天的时间准备一百余万股票应该足足有余了。

    大阿哥到自己的桌子前坐下,“行,咱们就准备一百万张,也够普通百姓买了。”

    几人各自回到位置上坐下,如此虽然要辛苦上大半个月,但至少这工作能顺利进行下去了。

    晴婉道:“太子和诸位阿哥白日还有旁的公务,左右我白日无事,便多匀给晴婉一些。”

    大阿哥很是意动,他们其实也想到了,只是不好意思给一个女子加担,而且她还是乌西哈的好友,代表着乌西哈。

    乌西哈那狗脾气,若是知道他们欺负她朋友,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们呢。

    太子想了想,点头道:“那本宫就代各位兄弟谢过格格了。”

    晴婉笑着蹲身行了一礼,“太子客气了。”

    不过略微辛苦一些,便能让太子和三位阿哥承情,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好事了,晴婉笑意盈盈。

    大阿哥看得很感慨,用手肘杵了杵三阿哥,小声道:“你说乌西哈跟人是好友,怎么就没能学着点人家这脾气性格。”

    三阿哥抬头瞧了他一眼,默默的挪远了些,敢拉踩二姐,大哥怕是又皮痒了。

    冷星从晴婉处听得他们的打算后,眨了眨眼,笑意一点点盈满了双眸,对晴婉笑道:“没事,你们接着忙,你帮我把海拉逊大人叫进来。”

    海拉逊得了晴婉的传话,连忙进来听吩咐。

    冷星道:“我们科技园的人还是不够用,再帮我刊登一些招人的广告,要有渲染力,把科技改变生活这几个字给我加粗加黑。”

    冷星想了想,又弯了眼眸道:“咱们学会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也贴上这期京报,确保进进出出的人一眼就能看见。”

    海拉逊点头应下。

    冷星又道:“京报的事,你最近多盯着些,小三他们最近太忙了。”

    海拉逊笑着应下,又道:“这是公主关心太子和几位阿哥呢,微臣都知道,公主放心。”

    关心?嗯,冷星点头,“对,我就是没说而已,其实我可关心他们了。”

    系统:……

    Fine。

    连日的加班忙碌,大阿哥几人开始还有力气互相嫌弃,到后头,日日披星戴月的早出晚归、同进同出,也慢慢生出些难兄难友的革命情谊了。

    次日,便是要召开股东大会的日子,大阿哥被特批可以早下班一些,他刚下二楼,便看见了正要出府的晴婉。

    “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晴婉也是被特批的每日比他们早半个时辰下班,因为她白日一直写,纤纤玉手都快写成鸡爪子了,几位阿哥也不好意思可着一个姑娘欺负,再一个,她的小脸因着熬夜肉眼可见的蜡黄起来,冷星不答应了。

    “大阿哥,”晴婉带着丫头转身对大阿哥福了一礼,笑着回道:“公主想吃桥南的肉馍馍,我正准备去买。”

    大阿哥先是奇怪,“乌西哈怎么这会还没睡?”

    下一瞬便了然的撇嘴道:“爷就知道她一日不折腾人就过不去。”

    晴婉尴尬的弯了弯嘴角,没有应和。

    她虽也不理解,二公主怎么大晚上的突然想吃什么馍馍,还非要自己亲自去买,但只二公主给她这个机会在学会做事这一件,她便打心眼里感激她,所以,亲自买个馍馍算不得什么折腾为难。

    大阿哥对这大方温婉的格格观感不错,便又提点道:“你要是买了桥南的肉馍馍,那你一会必定还要再跑一趟。”

    晴婉微微蹙眉,虽不喜这脾气大,又爱和自己阿玛作对的大阿哥,但还是秉着息事宁人的心思,屈了屈膝,笑着请教道:“还请大阿哥指点。”

    只全了他爱做主的心思,等出了门自己怎么做,他也不知道。

    大阿哥道:“乌西哈嘴挑得很,而且一认准哪儿好吃了,便只吃那一家,她爱吃桥南的豆腐脑,肉馍馍却只吃城北民庆街大茂胡同第三家吴家馍馍的,这次多半是她记错说错了。”

    晴婉愣住了,这从来眼睛只往天上看的大阿哥怎么突然……接地气儿了呢。

    大阿哥又道:“而且,你这个时候去,他们也早打烊了,你得去他们家门店拐进去的第二条巷子的……”

    大阿哥见越说,格格的神色越懵,马进又在二楼拿着自己的私印盖戳呢,便干脆自己走到她身边道:“算了,爷领你去,正好爷也活动活动胳膊腿儿。”

    晴婉微微笑着,见大阿哥说得如此信誓旦旦,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又大概了解这位爷不喜欢人质疑否定的性子,便只闲话般的说道:“大阿哥和二公主感情真好,如此了解公主的口味。”

    “呵,”大阿哥轻呵一声,“爷给她带了好几年吃食,还能摸不着她的口味。”

    说完,大阿哥想起自己从前被乌西哈奴役的过往,再看晴婉就更觉同情了,“你也是、不容易,爷再跟你说说乌西哈的喜好。”

    晴婉笑着点头,两人在门口上了马,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打马往城北而去。

    在他们身后,昏黄的灯光下,通报栏里墨黑的“科技改变生活”六个字醒目极了。

    冷星咬了一口晴婉买回来的肉馍馍,看着略有些紧张看着自己的晴婉,挑了挑眉,笑道:“就是这家的,没买错,辛苦啦,你去休息。”

    晴婉脸颊微红,屈膝退下了。

    次日,股东大会,原先私底下猜测的消息成了真,又得知自己手里的股份转眼便翻了百倍,股东们兴奋不已,立马就寻思着要筹钱再多入股票。

    曹家管事笑着问道:“大阿哥,不知道咱们这些原股东有没有个优先购买权呢?”

    海拉逊立马瞧了过来,对呀,他和科尔坤不一样,他还是原股东呢。

    大阿哥蹙眉想了想,想到从股票的消息走漏,便递到自己这处探话找门路的一大堆帖子,蹙眉道:“没有,都按规矩来。”

    曹家管事也不敢埋怨,只是想着为防买不上,得早早的派人到学会守着。

    股东会结束了,大阿哥便让人通知海拉逊,可以在明日的京报上发布学会卖股票的消息和日期了。

    海拉逊刚得到消息没多久,又被冷星传唤了进去。

    “股票售卖的日子定了?”

    “是,定了本月三十日。”

    冷星小声嘀咕了一句,“教训还是不够呀。”

    海拉逊没有听清的看了过来,冷星笑道:“月底不好,月底本来就忙,提前三日,就二十七日。”

    海拉逊迟疑着应了下来。

    冷星又笑着嘱咐道:“小三他们忙,这点小事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注意了,二十七日,千万别印错了,京报发出的消息,咱们都是要负责的,公信力就是报纸的生命力。”

    “是。”海拉逊心想二公主如此说,必是清楚阿哥们那边的进度,便利落的应了下来。

    然而结果却是……

    啪!

    大阿哥气愤的将京报一巴掌拍在了三阿哥面前,“怎么回事?怎么日子提前了三天!你怎么不同我们商量,就偷偷让人改了日子!爷这差事办砸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三阿哥扯起京报,也是诧异极了,“我没有啊,这是怎么回事?真的提前了三天?赶紧找海拉逊过来问问呀,这提前三天,咱们的股票哪里来得及!”

    大阿哥皱眉看着三阿哥,看他不像是假装,但,“京报一直是你管着的,你还能不知道?”

    太子蹙眉道:“老三日日同咱们一块,知道股票的进度,不可能下这样的命令,应该是底下的人出了差错,还是先叫海拉逊大人过来问问。”

    海拉逊就这样被叫到了几位爷面前,面对沉着脸的太子,满脸怒意的大阿哥、三阿哥,皱着眉面无表情的四阿哥,海拉逊茫然不解而愣住了。

    太子指着京报道:“大阿哥不是和你说了月底吗,怎么京报上写着二十七日?”

    海拉逊连忙抱拳回道:“回太子爷的话,二公主说月底忙,便让下官提前了三日。”

    太子蹙眉看向大阿哥几个,大阿哥的满腔怒意一顿,“乌西哈吩咐的?”

    海拉逊点头道:“是,”又迟疑的看着几位爷道:“二公主没同各位爷商量?”

    大阿哥:……

    嘭!大阿哥一拳擂到桌案上,这绝对是乌西哈故意整他们!

    三阿哥看了一眼海拉逊,和太子商量道:“要不在明日的京报上纠正一下日期?”

    海拉逊这会已经品出点味了,不待太子表态,便为难着说道:“怕是不太好,公主说了,公信力是报社最紧要的东西,出尔反尔怕是不好。”

    太子想了想,挥手遣退了海拉逊,对着几个兄弟道:“二十七日便二十七日,不过每日再多辛苦半个时辰,不然。”

    太子没有说完,三阿哥便连连点头道:“对,不过半个时辰,由着她,免得。”

    免得什么,三阿哥也没有说完,但懂的都懂,屋内几人也没问。

    免得乌西哈不解气,再生出别的主意折腾他们。

    只是,大阿哥不解道:“你们最近谁得罪她了?”

    几人面面相觑,摇头,他们最近忙得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紧张得很,哪里有机会去得罪她。

    大阿哥认命的抱头坐下,“写写写写写!”

    王八犊子,真是上辈子欠了她了!

    就在大阿哥等人为股票烦恼的时候,外头终于得到官方的股票价的百姓和股东们却是或后悔或欢喜疯了。

    “出手早了!我十五两银子就卖了!亏了亏了!”

    “你还卖了十五两,我十两就卖了!”

    “亏死了!”

    “知足,这都赚了多少倍了,我上回咋就没买可转换债券呢!”

    “我也是,我原本还高兴我抢着了债券呢。”

    “这回这股票,谁都别跟我抢,我一定要买!”

    如此巨利,莫说普通百姓惊了,便是宫里的阿哥们也兴奋不已。

    九阿哥和十阿哥满脸激动的寻到八阿哥,“八哥,你听说了吗,现在学会的股票已经卖到四十万一股了,咱们的一万两,如今翻成两百万两了!”

    八阿哥的笑容勉强,兄弟几个除了尚今两岁的十一阿哥胤禌和尚在襁褓中的十二阿哥胤祹外,只有他没有。

    他们的这份欢喜,与他无关。

    十阿哥不会瞧脸色,但心却是好的,他不是为着炫耀来的,而是,“八哥,二姐是真有本事,我看这学会的股票以后还得涨,你这次可千万要买一点。”

    八阿哥苦笑摇头,他倒是想买,可四十万一股的股票,他一个年幼又没有母族扶持的光头阿哥哪里买得起。

    若只是买个几百张几千张的,一个阿哥,这出手又未免太寒酸了。

    十阿哥不懂看脸色,九阿哥却是个聪明的,他道:“我和老十手里的股票虽然值钱,但也不可能套现了去买,所以这次也只能买些零散的。”

    听老九这么说,八阿哥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又道:“股票之利,大家都是瞧见了的,听说户部也得按规矩当日排队去,咱们也不一定能买着。”

    九阿哥笑道:“咱们可以请大哥帮忙啊,都是兄弟,不会这点小忙也不帮。”

    然而心烦着的大阿哥还真就没帮,帮了老九他们,他生母惠妃那边的族人帮不帮?宗室那边的亲王们要不要给面子?太子和老三他们能干看着他笼络人?

    与其帮了这个不帮那个得罪人,干脆就全都按规矩来,最主要的是,他也真没时间和心力来应付这些事情。

    九阿哥忿然道:“什么忙?什么规矩?不过是借着二姐力得了爵位和差事,这就瞧不上咱们这些兄弟了。”

    十阿哥道:“那咱们也找二姐?学会不是二姐主事吗?”

    八阿哥犹豫道:“可如今太子在学会。”

    太子在学会,二姐还真不一定能主事了。

    九阿哥觉得可行,“不过就试试,又不亏什么。”

    然后就在信送到学会的当日,华嬷嬷就带着一匣子股票进宫了,“主子说,几位爷只说要的不多,也没说具体多少,便让奴才带了一万张股票来。”

    一万张便是一千两银子的股票。

    “主子还说,要是不够,就让奴才再跑一趟。”

    “够了够了,”九阿哥笑呵呵的道:“还是二姐爽快!”

    华嬷嬷老实不客气的点头,又道:“主子还说,几位爷得了股票的事,先别往外说,等二十七日后就随意了。”

    八阿哥笑着点头道:“请嬷嬷让二姐放心,我们不会让二姐为难的。”

    华嬷嬷屈膝行了一礼,接过几位阿哥的一千两银子便告退了。

    股票发售的前一日,学会门口等着买股票的百姓已经能顺着墙角排出胡同了,要不是有夜禁,只怕他们能就那么在大街上睡一晚。

    但即便有夜禁,百姓们也直排到一更二点才撤,而夜禁一过,五更三点的钟声刚响不过半刻钟,学会门口便又排起长龙。

    今日便是股票发售之日了。

    大阿哥站在二楼眺望了一眼,抖着已经写成了鸡爪子的手道:“真是、都疯了。”

    巳初开售,还有两个时辰呢。

    四阿哥看了一眼,皱眉道:“百姓购买股票的激情如此之高,一百万张普通股票也不知能不能够用。”

    太子的笔尖一顿,道:“咱们昨晚到现在写了整一夜,应该比一百万富裕。”

    大阿哥道:“对啊,够不够的,都写了一整夜了,还要怎样?爷的手都握不住笔了!”

    大阿哥提起自己颤抖的右手,展示给几人看。

    晴婉将右手收到桌下,用左手慢慢的揉捏舒缓着,不仅是大阿哥,他们几人的手到这会也是止不住的僵硬酸痛。

    而且,晴婉小心的打量着太子和三位阿哥。

    几位爷的面色都疲惫得很,眼下的乌黑一个比一个重,她看见最讲究体面的太子运笔时也偶有颤动。

    室内又只余几人运笔翻纸的声音,几人麻木的署着名字,脑子放空,思维难得的同步起来,都想着此事了解后,要好好吃一顿再饱饱的睡上一觉,想着想着,便觉得鼻尖似乎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咕~

    众人的视线汇集到三阿哥身上。

    三阿哥微微红了脸,捂着肚子道:“实在是,饿了。”

    咕~

    众人的视线又转到大阿哥身上,大阿哥掷了笔,起身道:“爷不写了!”

    正在这时,冷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冷星极其夸张的捂嘴惊讶道:“你们忙了一整夜呀!”

    大阿哥和太子几个看到冷星身后的嬷嬷和婢女手里提着的食盒,才发现方才的香气不是自己的错觉,也头一回发现乌西哈还是有兄妹情谊的。

    “真可怜,”冷星蹙眉心疼道:“都累坏了,赶紧过来吃饭。”

    “二姐,”三阿哥凑过来卖惨,“你瞧瞧我的手,那笔杆子都给我压出青紫的印儿了。”

    大阿哥几个用湿帕子擦了手,极有默契的都用左手拿了方便的包子馒头。

    冷星看了看几人,摸了摸三阿哥的头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写这么多字呀?”

    四阿哥觉得手里的馒头不香了,心里极其恐惧的惊跳起来。

    三阿哥愣住了,太子蹙起眉头。

    大阿哥觉得乌西哈明知故问太过可恶,又委屈又气愤的道:“还能为什么,不是要赶着制作股票吗?本来也没有这么紧,偏你还偷偷指使海拉逊改了时间。”

    “股票啊,”冷星拖长了声音,看着几人道:“我都做完了呀。”

    “什么意思?”

    大阿哥又气愤又不解,分明是他们做完的。

    三阿哥也不能理解,二姐一笔字也没有动啊,她的那份都是晴婉格格写的。

    太子和四阿哥同样不明白,但心里没由来的不安更重了,隐隐觉得她的答案是会让他们无法承受的崩溃。

    冷星转头看向华嬷嬷,华嬷嬷从袖子里讨出一卷股票来,几人一人一张的传开看,她这股票大体的样子和他们没有盖章署名的股票一模一样。

    冷星提示道:“你们对着光瞧瞧。”

    几人应声对着光,那股票中间竟浮现出大清皇家学会六个大字,还有学会的大印。

    “这是?”大阿哥的手再次抖成了鸡爪。

    冷星笑盈盈,极耐心的解释道:“这是水印纸,转门为防伪做的,其实工艺很简单,只是在造纸时候,用刻有所需图纹或文字的金属模具,滚压脱水的纸浆,这样等干燥后,迎光透视,便可以清晰地看到纸上半透明的图文了,我已经让人印了三百万张,你们放心,指定够用。”*

    心肌梗塞都不能形容众人的心情,三阿哥和四阿哥的脸上出现了怀疑人生的呆滞。

    太子手里的包子滚落到地上,满脸恍惚。

    晴婉,晴婉双目无神,似乎灵魂已经脱壳而出。

    大阿哥红着眼睛,连手带脸,整个都颤抖起来,从牙缝里扯出低吼。

    “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

    他们辛辛苦苦写了大半个月,还一直想着虽然辛苦,但他们能把名字留在股票上,作为一种价值货币是一件光荣的事,他们为了百姓如此不辞辛劳,是一件高尚的值得歌颂的事。

    但现在,这点信仰和支撑全部破碎了!

    他们就是白忙活!

    他们忙到最后一无所有,不说感动别人,连感动自己都是个笑话!

    这种在长久苦累中支撑着他们的信念的崩溃,只一瞬便击溃了几人的心神,叫他们红了眼睛,目眦欲裂。

    他们看着冷星的视线竟隐隐带上了憎恨。

    此事,不同于小时候的捉弄胡闹,这是戏耍,是把他们的心情、努力、信念和自尊扔到脚底下践踏!

    冷星眨了眨眼,歪头看着几人,不急不缓的道了一句:“奇怪。”

    大阿哥红着眼睛瞪她,她就是故意的,她还好意思说奇怪!

    冷星摊了摊手,对他们的遭遇表示遗憾,同时耸了耸肩,觉得自己实在无辜。

    “我还以为火车的事已经足够你们长教训了。”

    “什么意思?”太子稳住心神,问了一句。

    冷星道:“虽然你们没有权限查看科技园里各种具体的技术原理,但是成品名录是开放的呀。”

    所以,你们自己不看能怪谁呢。

    冷星摇了摇头,“但凡你们有人看了一眼呢。”

    那都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大阿哥还是不能接受,“这不是一直都是你管着的吗?我们……”

    大阿哥自己也说不下去,所以他们可以完全不过问?可他们自己也是学会的人,为什么这么不关注学会最核心的科学研究?

    但冷星却点了点头,接受他这个说法,又替他们遗憾道:“唉,你们晚上下班的时候,不止一次和波义耳他们遇上,但凡你们能问一句有没有什么省力法子呢。”

    大阿哥吞咽了一口口水,他想说让他们向几个洋人请教,实在跌份,可这话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冷星叹了一口气,又指着楼下的通告栏问几人道:“看见什么了?”

    四阿哥的声音像是从破漏的风箱里撕扯出来,“科技改变生活。”

    冷星又摊了摊手,“你们每日进进出出无数次,但凡你们能看一眼呢。”

    当然,前提是这一眼得看进心里去。

    一个个的自觉身份高贵,便眼高于顶,看不起这奇淫巧技的“工”,栽了。

    但凡呢……

    但凡呢……

    一连串“但凡呢”在太子和众阿哥的脑子里不停打转。

    错过和后悔是人生极苦,尤其这些个“但凡”,都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放在手边,无数次无次数的和他们擦肩而过。

    太子和众阿哥面白如纸,所以他们这一场劳累辛苦,全是自作自受?

    冷星摇头,对众兄弟表示很失望,“从前,汗阿玛过万寿节的时候,大臣们让他歇息一日不上课,他都不答应,可今年文渊阁修缮好了,他却停了经筵和日讲,为什么?”

    太子和三位阿哥在冷星失望的视线下,梗着脖子,喉咙间发出一阵咕噜乱响,却答不出一个字。

    冷星自问自答道:“一呢,当然是因为汗阿玛的四书五经都学得差不多了,二呢,也是最主要的便是,汗阿玛在学西学。”

    冷星又摊了摊手,表示很疑惑,“汗阿玛都在努力学习西学,你们为什么瞧不起这些科学技术呀?”

    与其说为什么,倒不如说凭什么,她爱新觉罗·星星title里的会长,包括商务会长也包括科研会长呢,瞧不起她爱新觉罗·星星的工作。

    哼哼。

    楼下忙着清点股票、安排工作的海拉逊和科尔坤,诧异的发现从来脊梁挺直的太子和阿哥们,下楼时身形竟是佝偻的。

    科尔坤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去看他的女儿,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晴婉此时也是精神恍惚。

    隐隐察觉到点什么的海拉逊心头惴惴,庆幸自己站对了阵营的同时,也不禁惊叹,天老爷唷,公主对他们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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