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
沈修黑着脸坐在上位, 听着汇报。
绑着纱布的右手此刻压着一份文件，手指时不时轻轻敲打着桌面。
看起来比平时还要难以接近，还要让人害怕。
可这无形中压迫的气场, 似乎又被沈修薄唇上那个很明显的咬痕破坏了。
所有到场的员工面面相觑后都低着头，即使藏着很多想要交流的想法，也不敢说话。
不过有例外。
除了站在上面悲催的汇报者, 还有作为会议记录员, 却一直在憋笑、努力正色的丁晴。
……
大约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
沈修沉声，依旧黑脸，“散会。”
然后头也不回地, 脚步越来越快地离开了?会议室。
像是急着要去干什?么大事。
上司一走，会议室顿时热闹起来。
“今天好奇怪，我刚在一楼遇上蒙着脸, 走路一瘸一拐的涂经理，现在又看到总裁黑着脸, 手上缠着纱布……”
“……他俩不会打架了吧？”
“额, 我觉得只能是总裁单方面殴打涂经理, 我也见着涂经理了?……鼻青脸肿的，下手挺重。”
“这?……我记得总裁和涂经理不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吗？还一起创业，友情不得极其深厚？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恨打成这?样？”
“……可是打架的话，总裁嘴上那个咬得出血的伤口，要怎么说？”
“那个地方的伤口……今天小人鱼还来公司了，八成是小人鱼咬的, 总裁不可能自己咬破吧，想想都不可能。”
“哇塞，这?么一说, 真-他-妈劲爆。”
“总裁得做得多过分，都把乖乖软软的小人鱼惹急了，咬了一口，还出血了?。”
默默听着同事聊天的丁晴此时开口，“要是你亲眼看见过的话……是真的会觉得有些过分的。”
丁晴还不忘不了?那日送甜品进去时，看见的满身咬痕的小人鱼。
细皮嫩肉的小人鱼的手上，脖颈，嘴唇上……
密密麻麻的。
对上小人鱼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更让人觉得心疼了。
是个人都会觉得导致这一切的总裁疯了才会这?样。
无意间知道小人鱼其实私底下骂人骂得挺凶，
可面对另一面不为人知，失去理智的总裁还耐心地包容时，丁晴心里泛酸。
小人鱼会是总裁的救赎。
*
“初初？”沈修一回来，就敲响休息室的门。
见一直没有回话，沈修悄悄地推开门，就看到小人鱼趴在叠成一堆的舒软被子上睡着了?。
手臂顺着被子自然垂落下来，边上是早已黑屏的平板。
沈修轻笑。
小人鱼大概是枕在被子上玩平板，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看着小人鱼安静的睡颜，休息室里是小人鱼浅浅的呼吸声，沈修此前的心烦意乱一瞬间全都消散。
轻轻地抱起小人鱼，将胡乱堆成一团的被子散开。
盖上被子，沈修抱紧怀里的小人鱼，温柔地在小人鱼白净的额头印上吻，悄声说，“初初，做个好梦。”
而后，也闭上眼。
和怀里的小人鱼一起进入了梦乡。
*
沈修梦到了小时候。
妈妈生病了?，病得很重，沈修想起曾在废弃的公园的小池塘里养的那条鱼，估计长得差不多大了，可以捞起来，熬成鱼汤给生病的妈妈补补身子。
如果放在家里养，估计早就没了。
沈修走到小池塘前。
小池塘之前因为被人仔细打捞过，剩下的鱼差不多就是沈修养的那一条。
沈修伸长渔网杆，在小池塘里捞着捞着，却一直捞不到那条鱼。
又试了?试，渔网贴着池塘边捞了?捞，突然，握着杆子的手沉了?一下。
捞到什么东西了。
沈修趁东西还没跑走前，一把举起渔网。
阳光下，一只小人鱼呆呆地坐在他举高的渔网里，小手上抓着他养的鱼和一枝花，眨眨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沈修从没见过长得如此精致的小孩，在阳光的映照下，小人鱼就像误入人间的小天使。
而他很幸运地遇上了?。
小人鱼反应过来，见捞起他的小男孩的视线落在他手里抓着的鱼上，立马就把鱼吞下去。
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很饿，不能被抢了食物。
果然，小男孩的脸色更冷酷了。
小人鱼怕得缩了缩身子。
“你是谁？”
沈修很紧张，他不知道面对如同小天使般的小人鱼要说什么，却又想说话。
问完，见
小人鱼犹犹豫豫地看了?几眼他，还是没有问答这?个问题。
低头看了?看身上略显破旧的穿着，沈修第一次感到很难为情，可他不想表现出来，只能木着脸，尽可能地隐藏紧张和难为情。
看到小人鱼很急地吞下那条他养的鱼，还差点噎到，沈修担心小人鱼出事，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沈修很担心，却不敢开口，怕吓到小人鱼，一吓到就跑了?，无意识地板着一张脸。
见小人鱼抬手挡了一下头顶刺眼的阳光，沈修心里慌乱，表面上却故作镇定地，脸色依旧冷酷，慢慢地将小人鱼送回到小池塘里。
没等沈修放下渔网，小人鱼自己就跳进水里，鱼尾甩一下，水面很快归于平静。
沈修望着小人鱼消失的地方，神情落寞。
小人鱼果然不会喜欢他的。
刚想转身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水声，沈修心里残留一丝希望地回头，就见水面上冒出一颗小脑袋。
小人鱼像是很害羞，在沈修的目光下缓缓探出头。
沈修又开始紧张起来，身体僵硬地走向小人鱼，在池塘边停下。
小人鱼婴儿肥的脸蛋上满是愧疚地看着朝他走来的小男孩，低下头，使劲伸长小手，努力举高全身上下唯一的东西——一枝略显衰败的玫瑰花，声音糯糯，“对不起，不是故意要吃掉小哥哥养的小鱼的。”
小人鱼刚刚在池塘飞快地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比玫瑰花更拿得出手的东西。
小人鱼开口和他说话！！
沈修一颗心砰砰跳，瞥了一眼那朵沾着水珠的玫瑰花，想放轻语调，可很紧张，语气反倒一如既往地极其冷酷，“什?么意思？”
小人鱼又低了低头，露出的脸蛋羞愧得要滴血般，犹豫地开口，“这?是……在路边看到，就……偷偷摘的。”
小人鱼故意不说主语，仿佛这?样偷偷摘花这件他认为丢人的事情就不是他做的一样。
沈修注意到小人鱼细嫩的手指上有划伤，皱眉，语气有些不爽，“偷偷？”
“啊……不是……”小人鱼慌乱地抬起头，干净的眼眸中满是害怕被人讨厌，焦急解释，“初初不是小偷，不是坏人。”
“初、初。”
沈修慢慢吐出这两个
字，慢得仿佛要刻进脑海深处。
妈妈曾说过，不能偷东西，也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名字。
小人鱼很懊恼，不仅被小哥哥知道他偷东西，还知道了?名字。
小人鱼悄悄地看了?小男孩几眼。
又羞红了脸。
注意到小人鱼打量的眼神，沈修心里很难为情，板着脸，生硬地说，“你看我-干嘛？”
他只想和小人鱼多说点话，可太紧张了?，语气比平日更冷酷。
小人鱼像是被吓到，脑袋往水下沉了?沉。
沈修很害怕小人鱼这?次真的消失了，急忙开口，可找不到话题，情急之下，反倒有点凶，“说啊，你看我-干嘛？”
小人鱼这?次有点被吓哭了，探出头，眼角湿润地看着沈修，带着哭腔，“初初不是故意的，小哥哥别生气了?。”
沈修又慌又急。
他不是这个意思的。
“你……别哭了。”
沈修没有哄过人，生硬地安抚着，在小人鱼听来却误以为是不耐烦。
“初初不哭了，小哥哥别烦了好不好。”小人鱼连忙止住哭腔。
沈修身体一顿。
好乖。
好想养。
“嗯。”沈修僵硬地应了?声。
小人鱼一下子就笑了?，那是沈修见过最好看的笑容。
于是，沈修也不由地嘴角上扬。
见到这一幕，小人鱼红着脸，“小哥哥笑起来更好看了?。”
小人鱼其实还想对小男孩说，他是自己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可还没说出口，就见小男孩一下子又木着脸。
小人鱼有些害怕，不敢说出来了。
听到小人鱼夸他笑起来很好看时，沈修的心跳得更厉害。
可也十分紧张，又木着脸，摆出一副冷酷的模样。
想夸小人鱼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可又怕小人鱼觉得他只是虚伪地回敬话，最后犹豫着，只能淡淡地回个“嗯”。
空气一下子安静。
两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还是小人鱼先游到池塘边，又朝小男孩递了?递玫瑰花，“小哥哥收下吧。”
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初初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还了?。”
沈修浑身僵硬地收下小人鱼手中的玫瑰花。
小人鱼也清楚这?枝玫瑰花已经不好看了?，而且一枝蔫了
的花换一条鱼肯定不划算，所以误以为沈修的表情是不喜欢，嫌弃。
可他现在没有别的东西了。
小人鱼有点小委屈，“小哥哥愿意相信初初吗？”
沈修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小人鱼瞬间开心起来，“那初初可以以后还小哥哥的鱼吗？”
沈修其实完全不在乎那条鱼了?，至于妈妈，他可以去帮人跑腿，赚点钱买一条鱼熬成鱼汤。
见小男孩又点点头。
小人鱼趴上池塘边，伸出肥嘟嘟的小拇指。
沈修连忙蹲下身，靠近小人鱼。
小人鱼的小拇指勾起小男孩的，嗓音软绵绵地，很童真，“拉钩，说好了?，下次再遇见，小哥哥只要说出暗号，玫瑰花，我一定能认出小哥哥的。”
沈修看着被小人鱼牢牢勾住的小拇指，心头涌上一股暖意。
就像是终日不见太阳的黑暗生活，突然照进了?一束光芒。
而此刻，牵着他手的小人鱼，就是他心里的一束光。
“我爸爸超有钱，小哥哥不用担心，我一定能还给小哥哥很多很多的小鱼。”
……
小人鱼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说来说去，都重复地强调让沈修相信他不会骗人。
沈修安静地听着，一点都不觉得烦。
一阵风吹过，露出了沈修额发遮掩住的伤痕。
小人鱼看到小男孩额角上像是被人用尖锐的东西砸出血的骇人伤口时，顿时红了?眼。
注意到小人鱼视线的沈修连忙压了?压额发，重新掩住伤口。
小人鱼拉过小男孩的手，示意小男孩低下头。
沈修听话地照做。
下一秒，沈修就看到小人鱼毫不嫌弃地亲吻上他努力掩盖的丑陋，软软地安慰他说，“小哥哥，亲亲就不疼了呀。”
沈修一怔，抓着小人鱼的手臂，就像要抓住自己的光。
害怕这?是一场梦，醒来，光就不见了?。
小人鱼本想问发生了?什?么，可肚子先咕咕叫起来。
就害羞地又沉入水，不敢看沈修。
沈修僵硬地说，“我给……你去找点吃的。”
小人鱼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沈修嘱咐了?很多，“呆在这里，千万不要露头，听到我叫你名字，才能出来，知道吗？”
“我很快就回来。
”
虽然这是个废弃的公园，没什么人，但沈修还是很怕小人鱼被其他人发现了?，出什么事。
还把玫瑰花暂时还给了?小人鱼。
“知道了?，小哥哥快去快回。”
……
沈修立马跑回里公园不远的家里，急着给小人鱼拿点吃的。
完全没注意到，他走后，一道潜伏已久的身影出现在了池塘边上。
……
沈修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只看到了落在地上的那朵玫瑰花。
还被人用力地踩了?一脚。
作者有话要说：捞到初崽的小沈修表面冷酷，心里却很激：捞到媳妇了！感谢在2021-04-18 18:11:30~2021-04-19 01:2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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