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
小人鱼吃饱喝足后窝在软椅里, 在水晶吊灯的映照下，小人鱼淡蓝色的鱼鳞片上泛着柔和的光。
微眯的眼睛里仿佛泛着星光，充满愉悦, 小人鱼浑身透着吃饱餍足的慵懒。
沈修放下手中的瓷碗，看向小人鱼，“初初, 吃饱了?？”
小人鱼点点头, 还不忘夸一句，“吃饱了?，沈修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不对, 是最好的。”
沈修望着小人鱼那双澄澈明?亮，毫无杂念的眼眸，低声问道, 如自言自语，“最好？是吗？”
小人鱼更加用?力地点点头, “真的, 我没骗人。”
“我记得, 初初说?过，被我捡到是第一次从海里上岸吧，之前没吃过人类的食物，对吗？”
餐桌下，沈修放在腿上的手握紧，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小人鱼, 不想错过小人鱼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叶初睁着清澈的圆眸，眨了?眨。
不知道沈修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撒下第一个谎言，后面就?必须用?无数个谎言去弥补。
小人鱼愣了?几秒。
沈修追问, 更像是逼问，不给小人鱼思考的时间，“初初在想什么，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小人鱼伸出手抓抓脑袋，很纠结，“因为我在很认真地想沈修的问题啊。沈修这么问，肯定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可是，沈修这么一问，我很仔细地回想一下，”说?到这里，小人鱼低着头，越说?越小声，有种撒谎被抓包的羞愧，“好像……好像不是第一次上岸来着。”
小人鱼天?生长着一张单纯无害的脸，加上那双清澈眼眸，让人很难不相信小人鱼说?的每一句话。
沈修的拳头越来越紧，死死地盯着小人鱼，黑眸愈发凌厉，努力辨别其中是否含有谎言成分。
“不是第一次？”
若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沈修早已撕开这种拙劣的把戏，却耐心地接着小人鱼的话问下去。
“嗯嗯，”小人鱼抬起头，精致的小脸对着沈修，上面没有一丝谎言，多的反而是疑惑，“我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呆的不是海里，而是……”
说?到这
里，小人鱼突然神情有些痛苦地抱着脑袋，“我……记得……”
沈修迟疑了?一会，他不确定小人鱼是不是真的……
下一秒，小人鱼抓着头发，头好像越来越疼，小脸疼都皱在一起，看着沈修，眼角泛红得吓人。
比沈修以往见过小人鱼强忍着哭意时的眼角还要?红。
沈修顾不上犹豫，冲过去抱着小人鱼。
慌乱问，“初初，怎么了?……”
小人鱼还是死死地抱着脑袋，疼得失去神智。
额头上冒着一层薄汗，狠狠地咬着下唇，已经?洇出鲜红的血迹。
沈修使了?点力道地掰开小人鱼的嘴唇，如刀割般心疼道，“初初，别咬自己?。”
下巴被沈修微微抬起，小人鱼昂着脑袋，眼眸氤氲着水汽，眼角红晕，迷离地看了?沈修一会，虚弱地抬起手，像是想摸摸沈修。
沈修立即主低下头。
小人鱼忍着痛意，颤抖着手撩开沈修的头发，露出一边额角，仔细看的话，上面还有一道淡淡、细小的伤痕。
亲吻上去，一触即离，小人鱼疼得脸色苍白?，却努力扯起嘴角冲沈修笑着，“小哥哥，亲亲就?不疼了?呀。”
这句话和多年前的同一句话重叠，在脑海里炸开，沈修猛地抬起头，神情惊喜又急切，“初初，你是不是想起……”
可回应沈修的是疼得昏过去，手臂自然垂落的小人鱼。
泛红的眼角处很快滑落了?一粒晶莹的小珍珠。
沈修伸出一只手去接，小珍珠稳稳当当地落在手心里。
看着手心安静躺着的小珍珠，沈修眼眸闪，慢慢合上了?手掌。
*
陈岩接到沈修的通讯后，急忙忙开车赶来城堡。
跑到二楼，门?开着，陈岩冲进去，气都没顺过来，看着静静坐在床边的沈修，抱怨道，“我的天?，沈修，你是不是想逼死我，还非得半小时赶到！我睡衣都没换，连闯了?几个红灯……”
说?得累了?，陈岩弯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说?说?看，你什么事这么急？你这看着也没事啊……”
沈修一直沉默不语，望着床。
陈岩顺着沈修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床上还躺着一具小小的身躯，一开始不太容易注
意得到。
床上的人此?刻像是安详地入睡了?般。
“这是……谁？”陈岩看着神色很疲惫、很自责的沈修，犹豫问道。
沈修过了?很久才开口，嗓音十分沙哑，“我是不是做错了?？”
陈岩第一次看到如此?落寞的沈修，表情一下子正?经?起来，迟疑道，“做错了?什么？”
……
沈修简短地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换了?个皮，并不想透露过多。
陈岩竖起耳朵认真听着沈修的表述，虽然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搞懂了?，感叹道，“啊，这，确实不该刺激失忆的病人，不只是头疼得要?炸开，严重的话，还会失去神智，变成疯子。”
沈修没回话，当着陈岩的面伸出手掌，轻轻抚摸上床上躺着的那人的脸。
目睹这一幕，陈岩心里满是好奇——
沈修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人，还这么重视？
就?像是……恋人一样?。
说?不过去啊，这么多年单身，突然来个感觉像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搞不懂。
陈岩摇摇头，说?实话，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和沈修相识这么多年，他从没看懂过沈修的心思。
沈修，啥都好，就?是人太冷了?，冷得什么都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说?。
张张嘴，陈岩看着一言不发，仿佛行尸走肉的沈修，犹豫后还是大胆地说?出了?想法，“要?不，循序渐进着来？带……病人慢慢回忆回忆过去，突然的刺激肯定不好，但慢慢来，随着时间，无形中地，如温水一样?，唤起病人的记忆……”
陈岩还没说?完，被沈修突然出声打断，“如果是人鱼的话，是不是天?生记性就?不好？”
“人……人鱼？”
陈岩懵逼了?，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难怪看着起来那么小，原来是只小人鱼。
“人鱼的话，根据已有的研究，确实……记性不大好，毕竟是鱼，鱼的记忆挺短的。”
陈岩回想着看过的资料，接着说?，“而且，人鱼一旦唱歌，往往带有催眠作用?，要?么让听众睡去，要?么抹掉记忆。”
“抹掉记忆？”沈修抓住关键字眼。
陈岩快跟不上沈修每次突如其来的发问，磕
磕绊绊，“啊……对，不过一般都是年长的人鱼有这种技能，一段记忆一旦被抹掉，下次再?被刺激起来，常常伴随着脑子要?撕裂开的疼痛，这一点，因为被抹掉记忆的人脑海深处已经?潜意识地删掉这段记忆，再?被刺激起来，就?会像排斥外来入侵的记忆一样?……”
脑子要?撕裂开的疼痛……
沈修听到这句话，都不敢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竟然一开始还以为小人鱼又像以往一样?，耍小把戏在糊弄他。
还一步步地逼问小人鱼，最终把小人鱼逼到了?死角。
看着昏睡中脸色依旧苍白?的小人鱼，沈修握紧小人鱼的手。
眼眸里满是愧疚。
小人鱼大概是又忘记了?。
他不该逼问的。
如今这样?的相处方式……
似乎是最好的。
*
第二天?傍晚。
叶初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地，艰难地，缓慢地睁开眼，恍惚间，看到趴在床边，已经?睡着的沈修。
扶着莫名?疼痛的脑袋，叶初靠着床头起身。
他这是……
只记得昨晚，用?完晚餐后，沈修问了?他一个问题。
是不是第一次上岸。
叶初当时很慌张，不知道沈修看出了?什么，只想着找个理由解释，没想到，越想，脑海里慢慢浮现一副很模糊很模糊的画面。
……像是一个小男孩和一只很小很小的人鱼呆在一起。
他莫名?地觉得那只小人鱼是他自己?，可小男孩是谁？
想到这里，叶初的脑袋又疼了?起来，抱着脑袋，疼得控制不住轻呼了?一声。
“初初？”
是沈修的声音。
还没抬头，就?被沈修抱在胸前。
沈修的手轻轻地拍打着小人鱼的背，亲了?亲小人鱼的额头，“饿了?吗？初初。”
只字不提昨晚发生的事情，沈修怕再?刺激到小人鱼。
“沈修，我这是怎么了?？”
“头好疼，疼得我好想哭。”
小人鱼委屈地靠在沈修的怀里，贴着沈修的胸膛。
“初初，都是我的错，别想了?，求你，别去想了?，好吗？”
沈修一夜未眠，此?刻眼眶布满血丝，哀求着小人鱼。
小人鱼更想哭了?，从来没见过这幅模样?的
沈修，软软地也求着沈修，带着哭腔，“我不去想了?，沈修，你快去睡觉吧。”
沈修抱紧怀里的小人鱼，又亲吻上小人鱼的额头。
小人鱼努力伸长手臂，抱着沈修，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睡了?好久啊？怎么感觉从昨天?睡到现在，都一整天?了?。是不是因为睡得太久，头才疼的。”
沈修摸了?摸小人鱼的头发，温柔地说?，“不久，一点都不久。”
昨晚，小人鱼亲吻上额角的触觉仿佛还在。
沈修下巴微微抵着小人鱼的头顶，轻笑着。
或许，他这个小男友还是有点喜欢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刚赶完，没赶上昨天的更新。
此章留评论的小可爱都有红包补偿。
下次我来不及一定记得请假。
星期三一定补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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