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见过凌晨两点的月亮吗？

    月光照在书桌边那捧洋甘菊上，反射出淡黄色的光。屋子里是茉莉芬芳沁脾的香气。

    少微呆呆地看着那花，心是空的。一整个下午，她都趴在那里，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什么也不敢想。

    手机亮了。

    “今晚的月色特别美。我想，家里的小仙女一定很孤独，她会变作人形，在屋子里翩翩起舞吗？”

    少微按灭了手机，没有回复。

    你见过凌晨两点钟的月亮吗？少微总是见的。如果你没见过，那实在可以试着看一看。

    第二天，少微请了半天假，径直去了靳夏公司。

    这是少微第一次单独来找靳夏。从前她和容容倒是经常下班后来给加班的靳夏送晚饭，送夜宵，送甜品，送温暖。

    这一片是有名的科技园区，驻扎着为数众多的互联网名企，穿梭着数不尽的各色精英。少微约了靳夏在公司对面的咖啡馆见面。

    靳夏急匆匆赶来，见了少微，忙问道：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来找你。”

    “一定有事。你从没这样单独来找过我。”

    “是吗？真的？我倒没有留意过。”

    靳夏摇头，无奈地笑了。

    “靳夏，我找你，是想跟你商量，我们结婚的事。”

    靳夏听闻，一脸的惊愕，皱着眉盯着少微。

    “容容走了，我一个人住，你还在楼下租房子，实在没什么意义。所以我想，不如……”

    “少微，我问你一个问题。”

    靳夏被少微这样直顶着问到节骨眼儿上，似乎突然打定了什么主意。他突然神色严肃，认真说道：

    “你爱我吗？”

    这一次，轮到少微惊愕了。她微微半张着嘴，几次开开合合，却始终吐不出半个字来。

    “这么多年，你爱过我吗？”

    半晌，靳夏拉过少微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似乎在安慰她，也在鼓励自己。最终，他毅然开口说道：

    “做回朋友。像从前一样。”

    少微如梦游般回到了出版社。一进办公室，正看见容容在跟同事们谈笑风生。

    “少微！你怎么了？给你发信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刚刚听说你请假，生病了？”

    少微见了容容，方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人间。

    “容容，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想你了。”

    容容见少微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忙拉着她至无人处，急问道：

    “怎么了？”

    少微勉强挤出一丝笑，轻声回道：

    “靳夏，他说，想跟我分手。”

    靳夏接了容容的电话，早早下了班。三个人坐在小杜的小酒窝里，靳夏盯着容容的眼睛，似乎已经横了心，不再逃避。

    “容容，我觉得……”

    “闭嘴！靳夏，收回你的话！”

    “心变了，话收回来，还有意义吗？”

    靳夏侧着头，眼神笃定地望着面目狰狞的任容容。忽而，他又转向少微，柔声道：

    “少微，你不要难过，也不必害怕。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跟我提结婚，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你对我，对我们的关系有着强烈的依赖心理。现在，我认真对你说：少微，从此刻起，你可以直面自己的心，不必有任何负担，不必对我心怀愧疚，更不必害怕未来会失去我。我们回到从前，我还是靳夏，还是你右手边，永远最坚定的依靠。我这么说，你能接受吗？”

    少微不作声，她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场景发生。事实上，她也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会有别的选择。她害怕变故，哪怕一丁点儿，也足以让她惊慌失措。父母不在后，她的生命里只有两个人，容容和靳夏。少微爱他们比自己的生命更甚。有一次容容突发胰腺炎，情况凶险，少微盯着手术室门前那阴森森的写着“手术中”的灯牌，心中悄悄念叨：如果上天非要带走一个人的生命，那么，我愿意代替容容去死。她知道，若换做是靳夏，她亦会如此。

    第二天一早，容容不得不赶回上海上班。靳夏对依依不舍十万个不放心的容容说道：

    “少微的心比你想象中要有力量。何况还有我在，没事的。”

    经历了失恋打击的苏少微倒果然比容容和她自己想象中的坚强，也果然如靳夏所言，没出现预想中活不去的画面。少微的生活一如往常，上班，工作，下班，在小杜的小酒窝解决晚餐，在凌晨两点挂着月亮的窗前写作。

    少微每周末定时去给小仙女浇水，只是再没回过仙女主人的微信。她心中有几分恍惚的武断，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心中长出的那支墙头草，才会让她失去了靳夏。所以，她横了心，拔了草，跟那朵诱人的奇葩花断了联系。

    这一日，少微刚到单位，领导马上来了指示，晋西化工的王文超王总，还想约她面谈一次。王总这周末在上海停留三天，所以少微要加班出一趟差。

    从前这些事都是容容去办。如今容容不在，少微暂代主编的位置，王文超的案子又一直由她负责，因此这差使她无论如何也是推不掉的。

    少微从没独自开过高速，因此乘了高铁到上海。容容不得闲，但也死命抽了时间到火车站接了她，又将她载至约好的咖啡馆后，便急匆匆忙自己的去了。少微推开门，远远便见王文超起身向她打招呼——这次他倒是没迟到，少微心中暗想。

    王文超比初次见面更客气了许多。少微因为睡眠脆弱因此并不敢喝咖啡，只要了一杯冷萃柠檬红茶便打开电脑，按照从前拟好的提纲直接进入工作。对象很是配合，所以一切进行得都非常顺畅。

    “想不到苏小姐一向都是这么温和的人。上一次我原本做好了被你冷眼的心理准备，苏小姐竟然没有对我发火。若换了是任总，恐怕我老命不保。如今我突然提出再次面谈，又害你大老远跑这一趟，苏小姐还依旧是这样不愠不恼的样子，真是难得。”

    “王总也很客气礼貌，至少都愿意找个理由让大家避免尴尬。能做到这样，我已经很感激了。”

    “若世界上都是苏小姐这样的人，岂不是要天下太平了？”

    少微听了，反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低头笑了。

    正此时，后面有声音传来：

    “老王！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你！”

    这声音，化成灰少微也是识得的。若是给她的理智再多一秒钟思考，她是坚决不会回头的。但下意识的反应，叫她自然而然地转身看了一眼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