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晞以为廖城会带自己去某五星级酒店，消费几千块的龙虾，或是空运的牛排。因为那才是的标配，生活的品味。
可车子左拐右拐，和繁华的主城区背离而行。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的不夜城美景也被越来越远。
如果不是南晞非常笃定廖城不是坏人，只怕现在都要报警或是跳车了。
终于，车子停到一街边。
街边路灯都没有市区里明亮，只发出晕黄的光亮。街上人却很多，摆摊的，叫卖的，人来人往散步的，比白天都热闹。
夜市，大排档。空气中都充满着烧烤摊上撒着孜然粉和辣椒末的气味。。
这充满烟火气，满眼都是最普通的芸芸众生的市井之地，南晞从没有和廖城联系到一起。
即使刚认识他时候，那时候广汇刚起死回生不久，他也是一身名牌，西装革履，腕表是十几万的，领带也是大几千的。
南晞第一次来这儿，廖城却轻车熟路。带着她径直往里面走，走到人多的地方担心人群冲散他们，就牵住南晞的手。
别扭的南晞要把手抽出来，但廖城抓的很紧，她抽了几次都无果。气的想发脾气。看到身边人来人往，还有很多落到她们两人身上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只能作罢。不动声色的将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了又拉，自欺欺人的装作这样别人看的就不是她。
一家馄饨面摊，四张桌子。摊主自己带电瓶，安了两个LED灯，将他的摊位照的格外亮。
四个桌子已经有两桌客人。
廖城扯着南晞到靠里面的桌子，南晞刚要坐下，廖城让她等一下。
南晞看廖城从桌子上的纸抽盒里抽出几张纸，将凳子面反复擦了擦。
“可以了，坐。”
南晞目瞪狗呆，坐下好一会儿还不能接受自己刚刚看到的。
廖城有洁癖她知道。但谁能告诉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自负霸道，为我独尊的廖城居然给她擦凳子，还是主动！
廖城坐下后，又抽出两章纸巾将南晞面前的桌子和自己的面前擦了擦。
上点年纪的老板娘过来，对着廖城热络熟稔的打招呼：“小廖来了啊。第一次带朋友呢。”
廖城浅浅笑着：“是。”
老板娘发量很少，烫着头发又在脑后扎起来，有着普通人的八卦。
她凑上来仔细看看南晞：“俊，这姑娘可真俊啊。我和你王叔还说呢，小廖要是找女朋友啊，肯定是全沪城最俊的姑娘，比明星都好看。因为咱们小廖是全沪城最好看的小伙子啊。哈哈，哈哈。”
南晞本来想解释，可瞧着老板娘那高兴的合不上嘴，连珠炮似的样子，又觉得就算跟她解释，她也不会听进去。
看她和廖城熟稔，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也就静等下文。
“王婶，两碗混沌面。”廖城道。
“我知道你是老样子，这位姑娘呢？”老板娘问廖城。
廖城看向南晞，南晞忙说：“我没有忌口的，都可以。”
老板娘随即歪头跟老板扯着嗓门喊一声：“两碗馄饨面，一碗不要葱蒜，一碗正常。”
“小姑娘，你眼光不错，你老有福气咧。”
老板娘给南晞竖起个大拇指，然后给两人倒了热茶，才转身去忙活了。
南晞睨一眼神态自若的廖城，双手捧着茶杯，轻轻吹去上面冒着的白气，“没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廖城看向南晞，好心提醒：“我记得，好像是你想跟我说什么。”
对哦，是自己说想跟他一起吃个饭，说个事。
都怪他带自己来的地方太超出自己意料了，弄得自己什么目的都忘了。
南晞放下杯子刚想张口，廖城左右看看，好像自言自语似道：“这个摊位在这儿十几年了。十年前，家里惨遭变故后，这就是我每天吃饭的地方。每天一顿饭，就是晚上在这儿吃一碗面。”
“……”
南晞知道廖城落魄过，十八岁扛起养家糊口的重担，苦苦支撑摇摇欲坠的广汇。但南晞却不知道，他竟然这么落魄过。一天只吃一顿饭，还只是一碗面。
前世，做了十年的夫妻都不曾知道这事。对他的认知，就是从他二十一岁，他已经成了商界目光锐利，洞察商机。能力卓绝，年轻精英。广汇更如芝麻开花，一天一个样，一月一个大变样。
“有一天，老板见我只要了一碗面汤。问我为什么不吃面，我说没钱了。他就说，以后过来给我洗碗，抵面钱。”
廖城看看自己的手，自己都觉得好像做梦这样。这双被世人称赞最会挣钱的手，曾经在大排档给人洗碗抵面钱。
南晞心头猛地一紧。听他平静无奇是说那段历史都觉得心里堵的难受，更不敢想象，若亲眼看见，那会是一个怎样催人泪下的画面。
“从那天起，我在这儿每天晚上洗一个小时的碗，每晚吃的都是纯肉馅的混沌。临走，老板娘还会给我打包带一份，作为第二天的早饭。”
廖城端起水杯，看着上面的手指印。
“知道那三年我为什么对你那么苛刻么？准确说，是对我自己那么苛刻么？”
南晞下意识摇头。
“是因为我想将这段历史抹去。我成功了，便觉得这儿的一切是我的污点。杂乱的餐车，带着微微油腻的桌子，满是指印的水杯，这些肮脏的东西不该出现在我廖城的生命里。但可笑的是，有洁癖的，偏执的的我尽管被上层人士说成是我对生活品质要求高。可我却只有回到这儿，才觉得我是真正的活着。”
廖城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喝下去。
挑眉看向呆若木鸡的南晞，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人的百般挑剔只为掩饰骨子里的平庸，会很可笑？“
这一点儿都不可笑。
南晞自以为非常非常了解廖城，比对自己都了解。前世加现在都十几年了，能不了解么？
可直到这一刻，才恍然发觉，自己从没有真正了解他。自己看到的只是他的表面，自己了解的也只是他想让自己了解的。而光鲜，豪气的背后，是他一个人默默承受的煎熬，孤独，自我否定。
南晞仰头，将一杯子喝完。
“原来，这世上的一切真的都是公平的。你从来不曾真正了解我，而我，也从不曾真正了解你。这应该是一个笑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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