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障眼

小说:娇将为后 作者:沐心初
    正文 第70章 第70章 障眼

    沐心初

    南都的早晨,见烽火灭了,万民震动欢呼。人流自发地涌向慕府门前,虽然慕府大门依旧上着牢锁,高门紧闭,寂静无声。

    同样欢腾一片的紫微殿中,人们眼中迸发出光芒,仿佛他们自己也参与了昨夜北方的战事。

    众人还未从得胜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朱景深抢先站了出来,向高处的帝王恭敬请命:“此次快胜北旻大军,镇北军功不可没。恳请父皇赦免慕如烟此前的罪行,开其府邸,复其封勋!”

    大殿上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高远的王座上,帝王的双眸中似乎有冷光在闪烁。

    此时此刻,望着朱景深躬身请命的背影,朱荃站在原地咬紧双唇,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

    大胜之后的军营,一切井井有序,竟有丝说不出的沧桑之感。

    长夜漫漫,仍未天明,白晏轻声敲门进入骆珏的营房,见里头烛火闪烁,眼前人沉静温和,看那样子竟丝毫没有要歇下的样子,而是穿戴得整整齐齐,整装待发一般。

    白晏愣了愣,并没多问,只是恭敬地双手捧着骆珏借他的金丝甲,递还于他。

    今晚大军完胜,敌人连巨舰的边都没摸到,即便没有金丝甲披身,也非常安全。

    “这么快就还回来,”骆珏瞥了眼金丝甲,玩笑道,“不会是以为它没什么用吧?以前可是救过某人的命的。”

    白晏摇摇头,郑重谢了骆珏后,腼腆一笑:“中郎将的安全对镇北军至关重要,我不能拿着这么珍贵的东西。”

    骆珏眼神一闪,一副“这小子说话可以啊”的表情,看着白晏。

    白晏心中挂念着西土被镇西军扣住的家人,想到祖母的嘱咐,再次请求在镇北军兵士的保护下前往南都去寻朱景深与慕如烟。

    朱景深是白晏表兄,去寻他求助理所当然。至于慕如烟……

    怕骆珏不肯派人,白晏支支吾吾恳请道:“祖母说,慕将军一定会救我们的……”

    “我知道。”骆珏明朗一笑。

    白晏正奇怪着他为何答得如何爽快,营房门忽然开了。

    凤影出现在两人面前,他此刻也一身行装,目光扫了眼两人,简短道:“出发。”

    白晏讶异地看了看两人,才确认凤影那话不仅是对骆珏,也是对自己说的。

    “正好顺路,”骆珏笑着站起来,“我们送你过去。”

    *

    应江在暗夜中吞吐着澎湃江水,黎明之前,巨舰悄无声息往东驶去,消失在一片夜幕中。

    江上留着一批小型战船,有巡逻兵在水上往来戒严,一派刚得胜的巍巍之风,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十几人的快马趁夜一路往南奔去。

    才过一个山头,凤影在山巅拉住缰绳,回头默默注视远处的军营。

    破空已率大批兵将带着巨舰与大部分战船往东海去了,如今的镇北军营,才是真正的空虚无备。

    看出凤影的担忧,骆珏也拉住自己的马,望着北方坚定道:“放心。慕将军说了,北旻宫中都是些庸人,至少现在还是。不然也不会有这五年的太平。至少在南边的事结束前,能唬住他们。先去收拾了南边吧。”

    应江北岸的光亮越来越黯淡,北旻主军已经匆匆往北都回了。

    凤影眯起眼,在风中沉沉点了点头。两人再次扬鞭策马,率十几人朝南都的方向飞奔而去。

    *

    北旻皇宫得到战败的详细消息,已经过了一日多。

    得知六万前锋军几乎全军覆没,可怕的是他们连与镇北军战船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那艘高大雄伟的庞然巨舰——根本来不及见识到它完整的威力。

    应江更是惨不忍睹。据说,江水成了浓稠的浆红色。

    如此,那剩下的十四万北旻主军,哪还有再战的心力。只得黯然撤兵,打道回府。

    原就昏沉的皇宫,此刻显得更加冰冷了。

    太子独自坐在寒冷的大殿,双手紧握低头沉默,瘦削的脸上面色愈发惨白。

    之前高谈阔论主战的声音一下子全部无影无踪。惨败就像一座可怕的大山,没有人愿意背负它的重量。

    殿外传来一阵响声,有人冲破守卫径自闯了进来。

    “现在正是出兵时机!”

    太子猛地抬起头,发现又是他那个最小的弟弟。

    为何那小子总是不知天高地厚,发出不合时宜的论调?

    “那十四万主军不能回来!”玄胤孤身站在大殿中央,目光如炬地望着长兄,“镇北军大军一定已经出发去了东海,而今守军空虚,此刻出击必胜!”

    太子脸上扬起扭曲的苦笑,站起身来步步逼近弟弟:“你没有听到前方快报?那些战舰固如钢铁势如破竹,现在还在应江往来巡逻。”

    “那是慕如烟的障眼法。”玄胤坚定道,“为什么镇北军会建水军?自然是为了平南疆海乱。她怕我们趁镇北军大军南下、守军空虚之际进攻北境,所以才诱我们提早出兵。一来用战舰来做威慑、令我们短时间内不敢再犯,二来拿我们当作他们正式水战的军演。”

    “军演……”太子踉跄着往后一退。那六万人的性命,不过是陪他们做了一场演习……

    “现在必须折回去打。”玄胤的美目中闪出果决的光,“我可以连夜赶过去带兵,若不能胜,这颗头颅给你便是。”

    太子双睫一颤,久久凝视着眼前的弟弟。很多时候,看着弟弟的双眼,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会生出一丝害怕。就好像现在这样。

    空气凝结了。

    又过了许久,殿上忽然发出一阵疯厉的冷笑。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胡言乱语!”太子面色惨白,枯瘦的手指狠狠指向弟弟高声大喊,“北国的宫廷,没有你这杂种说话的份!”

    玄胤握紧了拳头,见太子唤来守卫欲将其轰走。

    望着哥哥几近疯狂的脸色,玄胤看得很清楚,太子不是没明白他说的道理,可他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

    若此刻听了弟弟的话,大军得了胜,只会让所有人看到他的无能。而且倘若兵权落到弟弟手中,后果更是难以想象。

    为此,太子宁愿那六万人就这样白白地葬身于遥远的应江之上。毕竟,出兵二十万,折损六万,对于他来说,不算那么的惨败。

    *

    出了宫,玄胤一路愤愤不平地直奔私塾草屋。

    在屋外听闻少年们的朗朗读书声,才让他心绪稍稍平复了些。

    课间休憩,蒙昕走了出来。

    “像话吗。”玄胤方才听了会儿少年们在草屋中朗诵的篇章,此刻见到好友,对他玩笑道,“从前的战神之子,竟教学生们《非攻》。”

    蒙昕听了,淡然一笑,神情懒散地挠挠卷发。

    “帮我!”玄胤叫住要去课间小憩的好友,“主军将领中定有人受过你恩惠。让他们联名上书,继续打。”

    蒙昕回过头,眼神似乎有些困惑。

    “你不会看不清现在的局势,镇北军大军已去、守备空虚,此刻不战更待何时!”玄胤越说越激动,“死了六万人啊!”

    “死了六万还不够吗?”蒙昕双眸蒙上一层雾霭,语气清淡而忧愁,“五年的和平,说没就没了。”

    本就是他们是侵犯的那一方。

    彻底知晓了好友的态度,玄胤苦笑一声,凉声问道:“那你的杀父之仇呢?”

    杀父之仇……

    蒙昕看着好友冰冷的秀目,久久不语。

    直到学生又出来催上课了,他这才背对玄胤轻声言道:“我们每个人手上都沾满了对方的血……总要有个人先停下来。”

    蒙昕的话语总是像沉静清朗的风,将玄胤胸中的烈焰冷却下来。他不一定认同好友,可每每遇到过不去的心坎,都缺少不了好友在旁侧送来那种凉风一般的冷静。

    草屋中朗朗读书声继续诵读着《非攻》,玄胤在风中倚着槐树,悠悠长叹一声。

    寻常人定会觉得,蒙昕的所言所为是个懦夫。但他知道,好友绝不是懦夫。

    *

    时光回到得胜后的第二日早朝,南昭紫微殿中,当朱景深向承平帝恳请让慕如烟解除禁足、恢复封勋的时候,大殿上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帝王许久不说话,只是双眸中闪着冷漠的光。

    君主的态度便是朝堂的风向标,群臣在朝上一片顺风倒:“三殿下可记得您曾经在朝上说过的话?慕将军人在不在北境都对镇北军无甚影响。昨晚如此快胜,看来殿下当初所言不虚。”

    当初慕如烟回朝之时,为了帮她挡开南征调令,朱景深的确曾在殿上说过这样的话。

    朱景深望着廷臣那副为了讨好圣上而落井下石的嘴脸,心中不由涌起阵阵悲凉。

    “既是如此,这样的人,又何功之有!”振振有辞说出这种话的人,怕是早忘了,清晨烽火点燃时他们是何等的恐慌,得胜之后又是何等的振奋。

    忘了那胜利与此刻站在紫微殿上的所有人毫无关联,而全都是镇北兵将们用自己的血肉在守护着他们。

    不过短短片刻功夫,原来人竟可以如此健忘。

    帝王沉默垂眸,起身而去。胜利后的早朝在一片荒芜中草草结束,唯有宫外还隐隐传来震动歌颂的人声。

    人群尽去的大殿凉风习习,日光渐盛,却照不进巍巍宫宇。

    朱景深与朱荃两人留在空荡的紫微殿中,彼此对视。

    朱景深这才发现朱荃脸上的愠怒,还有他面色异常的苍白。他感觉到朱荃好像有些虚弱,而若不是那分虚弱,此刻或许像曾经那次一样,早对他挥拳相向了。

    “你是嫌她被关得不够久?”朱荃硬撑着身子咬牙道,“你不会不知道,以你目前与你父亲之间的紧张关系,不论你当众提出什么,他都不会答应的。”

    朱景深一瞬怔在原地,随即立刻平复了神情,沉默地望着朱荃。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面上是为她求情,其实是继续将她困在府中。”朱荃冷笑道,“若方才不是你先站出来,昨晚如此大胜,难保不会有其他廷臣提出求情之语,陛下也可能就准了。”

    幽幽大殿异常冰冷。朱景深无言以对。

    “别想假惺惺地说是为了她好。你不过是担心她若恢复了兵权又惹了你长兄的猜忌,怕对西土白家不利罢了。”朱荃冷冷拂袖,转身去努力不让对方看到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离开前忿恨地低声自语道,“真是瞎了眼。”

    *

    朱荃的背影消失之后,朱景深独自留在殿中。

    方才朱荃苍白的脸色,仿佛一瞬间将他拉回到遥远的儿时。还记得,那日他脸上也有着和刚刚一样的、看穿一切的愤怒与冰冷。

    朱景深颤颤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一次忆起可怕的那日,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慕如烟的场景。那时,他手上、身上都是血,都是慕如烟的血。而她的身体,像冰一样,迅速冷去。

    *

    坐车回到慕府门外,朱荃见外头围着众多自发而来的民众。面对一双双感激与期盼的眼睛,他继续硬撑着身体不适,佯装与平时无异的样子,静静走回府中。

    小门刚关,慕府内的一切与外界隔绝。

    家臣大惊失色地围过来:“世子!世子!”

    强撑了一个上午,现在只觉额头滚烫五内俱焚,翩翩君子一回到府中,就浑身一软,昏然倒下不省人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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