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体征正常。医生看着床上人的病颜低声说了一句，一旁的小护士在记录完数据之后对着医生点头示意，临走之前又看了墙角的摄像头一眼。
;真是可怜，生这么大病了还得有人看着，手上还得铐着手铐。
小护士走出病房的时候多嘴说上了这么一句，直接就被那个医生给瞪了一眼。
;能够来我们我们医院的，你以为都是些什么人，现在口无遮拦，到时候被别人听去了，你可能连这个位置都保不住。
小护士本来还想要倔个几句，最终也还是在医生告诫的眼神下老老实实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霍玉棠听着他们脚步声渐渐远了，才重新睁开眼睛，对着那闪烁着红色灯光的摄像头看了一眼，又重新看向了窗外。
她睡前特地让护工把窗帘拉开，就是为了在晚上的时候能够看看窗外的月光。每次治疗的时候，她总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对上那种简直快要了她老命的疼痛感，她甚至是想着：还不如自我了断了算了。
只是可惜，薛苧还一直和她说：;霍玉棠，你要活下去，不然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那个小丫头说不会原谅她，那她肯定是不敢就这样去赴死的。
她这一生已经活得够悲哀了，如果连最后那一点希望就这样扔掉了，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清朗月光透过这城市之中的高楼大厦，不咸不淡地洒在窗台边上，本应该让人觉得冰冷的，霍玉棠此刻却觉得分外温暖。
大概是想起了小时候经常听到的那首歌谣，她不自觉地就哼唱了起来，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床沿的木板，一首歌敲到一半，她的病房门突然间就被打开，那吵闹的声响就这样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他还是来了。
霍玉棠平静地转过头，正对上吴文成冰冷的双眸，那双平日里装满了戏谑的眼神到现在也只剩下了薄情寡义，连客套都不愿意再同她客套了。
;霍玉棠，我白天就说过的，要送你上路。现在我也算是来履行我的承诺了，只是不知道你，现在会是什么样的想法？难道就不觉得愤恨？我之前和你那样恩恩爱爱，现在说扔就扔了。
霍玉棠端详了他的面孔很久，因为倦意，其实也挣不太开眼睛，最后她才移开目光，嘴角浅浅一弯，摇了摇头又转过身去，看起了窗外的月光。
她的平静在吴文成眼里，就成了点燃炸药的导索，硬生生把他心上给炸出一道深坑，也直接炸开了他潜藏的那几分暴躁因子。
;霍玉棠，你凭什么？你应该生气，应该挣扎，而不是用着现在这样一幅万事都与你无关的眼神看着我。我现在只觉得恶心，你知道么，我以为我站在你身后等了那么久，你就会回头看看我的，可偏偏就是他，能够让你记住一辈子都忘不掉。
;我恨你。
霍玉棠觉得自己现在是真的看不清了，也不知道吴文成是不是和十几岁时那样，说着说着就自己留下眼泪来。
她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伸手好心地指了指摄像头的地方，依旧没出声，当然她现在也根本就说不了话。
;用不着你好心！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以为我还会蠢到连这种东西都处理不了么？今天早上来的时候我就是为了探查这些东西，不然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你明白了么？
霍玉棠突然就觉得这人果然还是没变多少，就算是从小喽罗混到了现在的地位，还是有些狗改不了吃屎，做了点什么事情就喜欢跑出来得瑟，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做的事情一样。
想起这些事情，她就不自觉地觉得好笑，却又只好压在心中，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相当配合地颤抖着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吴文成看到的时候其实是在笑的，可一想到他们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就一阵火大，声音又开始烦躁了起来：;谁需要你给我竖拇指了？霍玉棠，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那些录音还有证据，你都放在哪里了？你要是现在说出来了，凭借着我们两个人的交情，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的。
霍玉棠没回应他，她沉默了。那些东西，是她用了自己的力量所留给薛苧的最后的一点礼物，她不能够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就交出去。
更何况她已经对不起了吴文成，她已经做了亏心的事情，就不能够再突然反叛，恶人她来当就够了。
想到这里，她也就不再躲闪吴文成的目光，眼里的坚决和不可动摇落入吴文成眼里却变了味，她分明就是在厌恶他此刻这种卑劣的行为，她的心里也自始至终就只有薛国元一个人。
;你可真的是贱啊，霍玉棠。薛国元对你是有多好了？他的女儿你就要这要捧在手掌心，就连她以后的路都替她给铺好了，用我的一切来替她铺路，你凭什么啊？霍玉棠，这是你逼我的，我本来也不想这样做的，明明只要你和我道歉，我什么都不会再继续管的。
吴文成崩溃着拿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器械，双手颤抖着取消了那些器械会发出的吵闹声响，最后又将目光落到了霍玉棠身上。
霍玉棠就这样笑着，看着他一点一点扯掉了自己嘴上挂着的吸氧面罩。她很久都没有说过话，喉咙口的粘液也堵住了她的破碎的声音，只留下了几个音：;我不欠你的，你明明一早就知道。
;更何况，你这么就这么确定我没有对你心动过呢？
她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就感觉自己越来越累，而吴文成也被这短短几句话给击溃，崩溃着离开了她所在的这件病房。
她呼吸着新鲜空气，她也很久都没有再这样享受过这座城市的一切事物。
她又继续哼唱起了那唱到一半的歌谣，用着最后一点力气敲打着节奏，最后又重新回到了宁静之中。
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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