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兴怀沉默地走过去，把张兆生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刚要走，手臂蓦地被张兆生用力攥住，一低头，就见他嘴边溢出鲜血，脸色惨白地望着自己。
;老……老余，你、你还信我吗？
他始终记得，余兴怀是第一个怀疑他叛变的人。但如今想想，换做是他看到有人能从凤慕云手下安然归来，他也会觉得对方被策反了。
毕竟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到了最后的时刻，谁也不再猜忌谁，只有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
余兴怀眼神复杂，看了他一眼，又掰开他的手，低低道：;信了。
;那、那就好。
张兆生嘴边挂着血，笑容却异常轻松，;若我今日战死，能护将军周全，那也值了。
余兴怀眉头微皱，往秦正青那边瞧了几眼，看他开始跟赵坤等人商量突围一事，转头对张兆生道：;我们会突围成功的，你别瞎说。
;我没有瞎说，就我这身子，势必会拖累你们。倒不如留下来掩护，也算死得其所。
;张兆生！
余兴怀重重地喊了句他的名字，手不自觉地握紧他的肩膀，沉默许久，才缓缓道出一句：;你不准死。
闻声，张兆生只是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此刻，帐外已是一片混乱。
不少士兵们听到萧英说投降可免死，都蠢蠢欲动。他们也是普通百姓，一辈子就一条命，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哪怕秦正青将来叛变成功，他们这些死去的将士也不可能跟着名垂千古。两相比较，是誓死不投降，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一目了然。
再者而言，他们内心对大安国政并没有过多抵触。纵然自己侥幸活下来，步入了秦正青所谓的新国都，也难保新的国政是不是更有利于他们平民。
;将军那边说如何？是投降还是死战？
;不知道啊，无人告诉我们。
士兵们窃窃私语，还有大着胆子靠近营帐背面，试图偷听的，被门口侍卫发现就是一顿好打。
见状，骚动不已的人心有一丝收敛。但不死心的人还有很多，站在最前面的人耐不住煎熬，扯着嗓子大叫。
;将军，是投降还是死战，您出来说句话！
他一人嗓音洪亮，如同旷野敲响的警钟，紧接着传来阵阵回声。
;将军，您出来说句话！
;将军，您出来说句话！
;将军……
越来越多的士兵群情激昂，这声音传到营帐里，让秦正青脸色沉得吓人。
赵坤长叹了声，无奈道：;将军，我们所剩的时辰已然不多。再不下决心，外面的兄弟们就要叛变了。
这决心如何能下？
秦正青眼底尽是风霜寒意，赵坤给他出的主意有二：
一是带领所有人，尽全力杀出去。
二是让那些想投降的人留下来，迷惑住凤慕云，他则带一部分人从后山逃走。
不论是哪个选择，对他而言都损失惨重。
;将军！赵坤又唤了声。
秦正青死死咬住牙根，许久后，才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杀！
他绝不逃！
赵坤默然，和柳康对了个眼神，皆行军礼：;是，将军！
;通知下去，让所有人拿好武器，咱们今日誓要杀出重围！
秦正青才话落，柳康就把他扔到沙盘上的长剑双手奉上。
;将军，您的剑。
见状，秦正青目光幽深，从他手里拿起剑，骤然高举，神情肃穆，宛如赴死的壮士。
;杀！
这一声，传出营帐外，顿时让不少士兵吃了定心丸，接连而起的;杀声传出十里外，声势滔天。
占据高地的大安兵将们立刻蓄势待发，只要凤慕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杀过去。
熟料，凤慕云慵懒地抬了下手背，让所有人都稍安勿躁。
;杀鸡焉用牛刀？他轻笑道。
萧芸早就让人用车拖来了重达上百斤的巨石，她给了旗手一个眼神，旗手即刻挥动红旗，让占领最高点的前排士兵退下，装有巨石的小车被推上前，一时间山下的喊;杀声弱下去不少。
旗手紧接着挥黄旗，另一处高地的弓箭手搭箭弯弓，箭尖对准了山下那些人，喊;杀声又消了三分。
旗手又挥蓝旗，人高马大的步兵们;噌一声拔剑相向，气势凛然。
这下，那些跟着秦正青的人彻底慌了。
看着他们开始害怕退缩的样子，凤慕云的手下皆朗声嘲笑。
;还以为都是些有血性之人，没想到胆子比蓬头稚儿还小。
;就你们这点胆量，还出来叛变，不若回家杀猪去！
;可别，猪都不怕这帮蠢材，能干出叛国一事，脑子里怕都是浆糊！
这也是萧芸之前与凤慕云商定好的攻心之策，她太了解秦正青那边军营里都是些什么，只要凤慕云这边声势大，再给他们扣一顶叛国的帽子，估计能有半数人就地投降。
可正如出乎秦正青意料外一样，战局走势也出乎了萧芸的意料。
不知道秦正青又对众人说了些什么，士气低迷的众人再度振作，握紧了刀剑，一脸凶狠狰狞。
萧芸一眼就看到站在他身侧的张兆生，他脸上惨白，毫无血色，却还强撑着，摆出忠心护主的姿态。
她想起前世的最后一刻，身边所有人都为了护她而战死，霎时眼里起了些波澜，却又很快消失。
凤慕云察觉她的异样，薄唇微动，正想问她，山下就爆发出阵阵嘶吼。
秦正青带领他的手下杀上来了！
凤慕云目光一沉，动作先于意识，扬手发出迎战的军令。
;轰隆隆！
;咻——
滚滚巨石、破空之声，接踵而至，饶是秦正青以最快速度让众人转头攻向另一侧，也有人逃跑不及，被当场砸死、射中。
一时间，哀嚎遍野，血色弥漫。
萧芸紧盯秦正青的动作，见他带着众人往守卫薄弱处攻去，眸子微微眯起，唇角却翘了起来，笑得冰冷。
秦正青非要往死路上凑，怪不得任何人。
果不其然，秦正青还未杀到守卫面前，就有不少冲在前方的士兵踩中地上的钉珠，接二连三地摔倒，后方人来不及反应，又撞了上去，直接摔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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