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交代

    “殿下,人找到了。”罗廷旭匆匆赶到书房回话。

    “在哪”寥寥数笔宣纸上绽放一朵娇红,洗笔空档问道。

    罗廷旭擦了擦额头,天气有些冷,可他却忙出一身汗:“山中。”

    “活着吗”立笔点蕊。

    “活着,就是流血过多,又一夜在外,发烧昏迷了。”罗廷旭等着桦绱吩咐。

    “请个郎中,给瞧瞧。”题字,盖上印章。

    “啊”罗廷旭以为听错了。

    “送去州府衙。”她可不平白吃这哑巴亏,入了她府邸劫走人,若不有所警示,当这是大集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拿开纸镇,将画拾起放在一旁:“让侍卫们下去休息,忙了一夜,都累了。所以这审犯人的活还是留给专业的人做吧”

    有个人倒是该见一见了。

    今日傍晚气温骤降,又起了狂风,吹得竹叶哗啦啦直响。路上行人衣衫吹走了形,难保整齐从容。

    书房中,桦绱坐在交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立在前方的年轻男子许久,他正拱手行礼,手腕上一串麒麟眼菩提手串的穗头正轻轻晃悠。等那穗头不动了,才出言说道:“陆二公子,没什么要说的吗”

    陆二公子,其实桦绱对于他的这个称谓不太合适的,特别是桦绱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刻意加重。

    这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去看陆珣郢,她知道陆家二公子与长公子陆延讯不同,后者就是个妥妥的二世祖比凶狠残忍赛不过廖公子,比纨绔比不上王公子,陆家后人都如大公子陆延讯那样儿,陆家没几年就自个儿垮了c败了。

    听说,陆大人给这二公子原是定了门亲,可是新娘子进门没几日就病故了,好像是伤寒,病突然又凶猛。她儿时听李乾成说过这人身世,有些坎坷。不受陆家重视,比不上陆延讯好命,今日一切都是他努力出来的。至于司马一职,因陆氏这背景他得以升迁如此迅速,但也是正经科举出身。他的胞妹是陆妃,算起来还是皇亲国戚。

    “是微臣命守城卫兵开的城门。”懒得去遮掩,直视首座上的女子,她消瘦许多,与儿时比,但眼神依旧清澈。

    她不了解他的脾性,但自然不是栾兴业之流,那么好摆布,可是他今日的举动有些令她看不透,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

    “为什么陆公子。”桦绱追问,因风大,关了窗,燃起好几盏花灯,两个影子斜照在墙上,半天不见动一动。

    “。。。”陆珣郢并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看着桦绱,没有慌张失措或目光躲闪。

    桦绱胳膊肘支在扶手上,将身体侧向一边,声音透着清冷:“怎么,问陆公子问不出来,那本宫该问问陆大人,为什么”桦绱目露讽刺。

    “微臣是朝廷官员。”陆大人淡声说了句。

    “大人觉得称谓不合适,是,你是袁州司马,朝廷官员。但不是本宫忘了,是陆大人忘了”声音轻泠,似水如歌。语气突然变得凌厉冷硬:“偌若大人记得自个儿是个官员就不会忘记制度夜开城门,不会不顾百姓安危是什么命令什么人令陆大人忘却了本职”

    “难道,陆大人不该给百姓一个交代吗”桦绱站起身,双眉紧蹙,黑白分明的眼眸紧紧盯视追问。

    他攥了攥拳头,眼中有隐忍和无奈,却终究没说什么,一撩长袍,跪下身来:“微臣失职,甘愿领罚。”神情依旧平淡,不争不辩。

    他不说,她就猜不到吗皇城中能指挥得动内廷暗卫的有几人他皇叔要做直接命黑羽卫做了,干净无痕迹。就如同王家嫡子一般,岂会让你寻着。若真是有那样一日,皇叔命人来夺小葳璟,那朝堂局势一定大变,预示着惊涛骇浪c波诡云谲的骇人场面。

    陆太后的心思她大约能猜透,估计谁都会想到,这也是最担忧的局面。陆太后是明皇册立的继后,但不是元后,不是天家嫡母,原配贤仁皇后是桦绱c朝歌的亲祖母,仙逝多年了。如今的太后身下有嫡子,是已经成年的泾王,且还有了子嗣。二叔会想不到这潜在的危机还是百官想不到昔日将会发生的朝堂局面

    她回长安的时候就亲眼见着一次陆后派人要将小葳璟劫走,还是她拦下的。七叔也说过,太后派人多次到泾王府要人,说想孙儿。想不想先不说,这方式真不是个合适做法,那孩子才多大,也不怕伤着吓傻了。陆太后将小世子接进皇宫万一杵到天家龙目,就不怕孩子会有危险吗杀个成年男子许费些力气,可是要想个小娃娃夭折,实在是太容易了

    “一群暗卫夜潜本宫府邸,劫走世子,陆大人觉得这合适吗你当真没私心若没有,何必包庇翻墙而入皆是贼,陆大人做了帮凶,就得给本宫个交代。吾可以不追问你

    ,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就是从小习得的本领,这有什么难的。”他们这些皇家士族出身的人若真天真无邪,是活不到成年的。

    “陆大人自己去齐大人那领罚吧”齐域是袁州的刺史,陆大人的上封。惩戒自然不能越过最高行政长官由她代之,这不和规矩。

    桦绱不再看他,摊开新的宣纸,用纸镇将纸张压平整,拾起笔蘸墨。

    “好。”他应下,起身却未离开,问了句:“殿下,为何一定要硬碰硬。”

    “逃避c视而不见吾做不到。”桦绱落笔拉直杆,竹竿跃然纸上,笔直挺拔。

    “若是殿下错了呢昔日的事皆已盖棺定论,尘埃落定。”他看着她,垂首的清冷模样出言问道。

    “陆大人又怎么敢肯定其中没有冤屈,就像今日,即使本宫都已知晓陆大人无视律条,失职夜开城门,还是亲自审问了你,给大人解释的机会可是我的父王,你的父亲他们又是怎么做的”桦绱将手中的毛笔啪,重重放在砚台沿上,水眸变得凌凌肃冷,严肃说道:“陆大人看到的真相是什么本宫不知。但吾看到的真相里,绝不会因亲情c权利而令它有一丝的改变。对的终究是对的,错的也绝不会因其它因素而变成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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