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可曾为谁画红妆

    “嘶——”脚底传来刺疼。

    “怎么了?”停下动作,看向承荥正颦蹙抽气。

    “疼~。”承荥皱着脸,脚底被磨起一个大水泡,又痒又疼。娇养的活了二十载,这短短几日走了多少山路,好在她不娇气,腿酸涨就让丫鬟给捏捏按按解解乏,不过对着江佑勍发无名火就另当别论了。刚刚被他隔着布巾按到,有些刺疼。

    江佑勍提起她白软的脚丫,果真有水泡还不止一个,有个破了进了水,自然刺疼。

    比起承荥的含羞带怯,江将军倒是心如止水,专注的给她挑水泡抹药膏。行军打仗的军人处理起来这些小伤得心应手,已经不知做过多少次了。每次战事结束,军中医药紧张,若是不致命或动骨肉绽的大伤,他们都是相互包扎,自个涂抹药膏的。

    比这严重百倍的都没放在心上过,可是金贵细嫩的姑娘不比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手法倒是轻柔仔细,俨然对待一件极为贵重的珍宝。

    江将军这份珍视的态度取悦了郡主,让她心情大悦,抿着唇角浅笑。

    其实他也没那么讨厌,虽然大多时候不大受她控制,许是指挥千军万马,气势有些逼人,这便是与文臣最大的不同。好在他长着一张俊美的面容,不会显得凶神恶煞,但是他臭脸的时候她不喜欢。他的手臂那样有力,怀抱那么温暖,让她有些上瘾。

    等等,承荥,你疯了吗?你在想什么?温暖?上瘾!

    承荥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一抬眼便瞧见江佑勍睨着她,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打算让我来给你换衣衫?”

    承荥一听大惊,拢了拢布巾,警惕的望着他。他瞬间靠近,与她面对面只余一指节的距离,承荥吓得后仰,却被健壮的手臂拦住微倾的腰肢,这人放肆的动作承荥却再没有曾经的厌恶与抵触,只是紧张不已。他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凤眸与她相望,彼此眸间只有对方的影子,承荥屏住呼吸,可是他身上特有的气息还是萦绕鼻间。

    “若是,殿下不想换,那就不必换了。”凤眸深沉染了别样的色彩,声音低沉有些暗哑。

    一只手隔着布巾透过来的灼热令她心颤,另一只手抚着她纤细的脚踝缓缓向上抚去,一时气氛旖旎。

    “换换,我要换。”承荥闭眼大声说道。

    江佑勍盯着她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轻笑出声,起身离开床榻。承荥睁眼,却兜头被衣衫砸中,可不就是她要换的新衣,他略带笑意的说:“那就快一些,要饿死了。”

    ——

    下午,承荥一觉醒来发现被拥入一具宽阔怀中。她轻轻抬头,看着他好看的唇形,硬挺的鼻梁,长长的浓眉飞斜入鬓,睫毛弯翘浓密,比她的还多还长。他的皮肤细腻,一点都不像个风餐露宿的武将。可是常年日晒,所以脸上异于颈部以下的白皙,透着漂亮的小麦色泽。

    他长着一双凤目,即使随意望向你,都透着冷冽威严。若是勾唇一下会将这份迫人的气势吹散许多,倒有丝温柔了。他勾唇浅笑的时候最好看,承荥脑中回想,忍不住轻笑出声。吓得她忙抬头,却发现他静静的盯着她,不知什么时候醒得。

    丫鬟给她挽着发髻,手艺十分一般,但好在有进步,起码中规中矩,大不了多戴几个别致的头饰。可是画红妆,可真真是为难死这丫鬟了。竟然还手抖,承荥不忍再折磨她,抬手拽住她的手腕,一脸认真的说:“本郡主自个来。”

    刚要对镜画眉,不想丫鬟对着她身后施礼唤了声:“仪宾。”

    承荥一侧身镜中映照出高大挺拔的身躯,随意的倚靠门边,身上早已换了新的锦袍,深色锦袍领边用红线绣着云纹,衬得人越发精神挺拔,有了一丝长安矜贵公子的模样。还忘了,他儿时本就是西京贵公子。也不知那时有没有世家小姐为他倾心,可他张这般招摇的模样又配上那样的家世,说没有谁信呢?

    说不定有个红颜暗暗为他垂泪呢!一想到这,承荥觉得铜镜中那张面容有些令人厌,偏偏他还勾唇浅笑,眸光柔和,连眉眼都染了笑意。气还没生起来就偃旗息鼓了。

    他走过来立于她身后与镜中的她对视,沉沉的望着她,而后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从她手中抽走画笔竟是要为她画眉。

    他神情那样专注,有气息轻轻吹动额前发丝。

    多年前戏院后台,烛光摇曳,将虞姬与她的身影映照在旁边的墙壁上,好似一对佳偶。虞姬执着眉笔,细细的为她描画。绘着浓墨的面上也掩不去绝美的容貌。眼神冷冷,眼角微微上翘,就像,就像面前这双眼眸一般。承荥看的出神,被脑中好笑的想法而惊了一跳。

    低沉的嗓音有些无奈的说道:“闭眼。”承荥因

    这二字心底一颤,好像虞姬也曾说过。

    承荥端看镜中的自己,目露惊艳。因她眉重,轻轻一扫修整外形即可,看似简单却最是考验。还为她额头画了花钿,好似莲花的形状。唇扫了绯红极衬今日罗裙,无论谁看到她的妆容也猜不出这是出自一个武将之手。这技艺说第一次画谁信?那他昔日又是为谁描眉画唇?

    他会不会也像她这样迫不得答应这段没有感情的姻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他是不是也有心仪之人?会是谁?如今,可还爱慕着她。

    承荥明亮的眼眸渐渐暗淡,面上浮现一丝忧郁与不安,江佑勍将手中的画笔搁在妆盒边缘,观察承荥的神色变化,问道:“不喜欢?”

    承荥垂首,复而抬头看向镜中的他,迟疑的问道:“你,可曾为她人画过?”

    承荥看不懂他的表情,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画过?没画过?不对,绝对画过。为谁?

    可是,或许,是不是可能没画过,他也没点头肯定呀!

    为何她会这么纠结,真的好想知晓,为何他笑而不语?直接告诉她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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