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的吃法,褚寻真在信中只简单写了如何焖烤,然而圩城的将士们却吃出来新的花样。 苦一点的,也没时间,就用盐水煮熟土豆,稍微有点味道。 战事不紧时,就炒野菜,就着水煮土豆吃,或者干脆野菜炒土豆,将土豆切成块或片闷在大锅里,不一会儿就做熟,放几块儿肉下去,土豆的味道简直比肉更好。 刚从城墙上下来,戚司安没来得及擦一擦脸上的灰尘,浑身弥漫着没有散尽的硝烟味道,从锅里拿出一个焖好的土豆,撕掉皮后,放在嘴里直接吃。 “寇承仁的党羽收拾的怎么样了?”他问道。 褚空泽道:“一群贪生怕死之辈,寇承仁在时,他们仗着把持住仅剩的粮草有恃无恐,但咱们的粮草已到,寇承仁被王爷您先斩后奏的收押进牢里后,这群人便不足为惧,先是有人暗中投诚,之后收拾他们就易如反掌了。” 从内部瓦解,该获罪的已经获罪,反抗之人格杀勿论。 收拾人的事情是褚空泽在做,那几天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血腥味儿,外表看上去虽心善亲厚,可若论手段,他从小跟着褚藩良,见惯了尸体,拷问时当然毫不留情,铁石心肠。 土豆是从炉灶里扒拉出来的,吃的时候撕皮沾一手灰,戚司安吃了两个后便拿过帕子擦手,门外看守的将士就是这个时候进来通报,说城外乱了起来。 “王爷,将军,是好事!”通报的将士喜道:“是褚大将军带兵杀过来了!” 戚司安与褚空泽大喜。 席老将军哈哈笑道:“看来永宁城的危机已解,众将士听令,随老夫杀出城外!” “是!” 褚藩良突然攻打叫周昭国毫无准备,狼狈迎战,前后被封,进退无路,厮杀近一夜的时间,周昭的士兵丢盔弃甲,终于仓惶逃走。 战事结束后,城门外依旧有火光在燃烧,耳边好似还听得到战鼓轰鸣,厮杀呐喊的声音,满目皆是疮痍、鲜血与尸体…… 然而,圩城的百姓终于有了希望。 城门打开,百姓们默不作声的分站两边,迎接褚藩良率领的大军进来。 这场持续四个月之久的战事,终于要在今天落下帷幕。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最后,满城的呼喊声不禁叫人泪目。 圩城是建州最大的城池,若打下圩城,拿下建州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也是周昭国久攻不下依旧死守的原因。 周昭国死守,可苦的是圩城的百姓,城外,各村子里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多数成为流民,无家可归。 城内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前受寇承仁压迫,后收粮食短缺的威胁。 如今,一切终于结束了。 胜的,是他们大蔚朝! 屋内,褚藩良与驻守圩城的将士们叙旧,尤其是席老将军,宝刀未老,由他带兵,这场仗和褚藩良配合的极好,才打得如此迅速,将周昭击走。 “只可惜,没有生擒对方的主帅,让他们给逃走了。”席老将军叹道。 周昭国的主帅狼狈逃窜,就算逃回了周昭,恐怕也会被太后问罪,想到这里,老将军心中又有了些许安慰。 “将军,柔然怎么会突然撤兵?”席老将军问。 他们将近一半的兵力被互相牵制着,不然,单柔然和周昭早就被蔚朝的将士们给打回去了。 永宁城的战事结束的太过突然,圩城被围,消息传递的不及时,所以,圩城的将士们至今还未得知柔然是因为什么退兵。 提到这个,褚藩良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下。 从天上引雷之事毕竟干系重大,在永宁城从头到尾都是瞒着进行的,所用之人皆是心腹死士,不怕他们透露出去。 所以,在对席老将军等将士们说起时,用的还是柔然触怒了他们供奉的天神,从而引来了雷罚的说法。 “自作自受!”有将士道。 在座的将士们嘲笑一番柔然后,便互相对视一眼,站起,对褚藩良身后的人行了一礼。 褚寻真本来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此时被吓了一跳,急忙避让开。 席老将军道:“此礼是栖宁县主应受的,若不是县主在越北府种植土豆,支援圩城,雪中送炭,我们也不会坚持到褚将军过来,这场仗必定会打的无比艰难。” “是啊,县主此举,可以说是救了圩城。” “老李也要替建州河州的百姓们感谢县主大恩。” 褚寻真急忙道受不得,“绝不是我一人的功劳,若不是大家团结,各方配合,单凭我必然是成不了事的,所以,这恩,我真的受不得。” 她从不觉得功劳是自己的,土豆不是她不远万里,辛苦寻回,也不是她亲自种植,冒着危险运送粮草到达圩城…… 自然,这功劳给她是绝对使不得的。 “县主不必自谦。” 席老将军道:“县主自然有我们敬佩之处,身为女子却能够放下一切来塞北这等苦寒之地,将越北府乃至整个河州的流民安排的妥当,光这些,我等是钦佩的。” 席老将军身后的将士们点头,没错没错。 夸了一通后,席老将军等人便各自离开,褚寻真与戚司安不经意的对视一眼,笑了笑。 “咳。”褚藩良咳嗽一声,蹙眉看向他们,半响道:“晚上吃什么?爹不想吃焖烤土豆了。” 褚寻真道:“土豆红烧肉、地三鲜、肉末土豆球、酸辣土豆丝、土豆饼……爹爹想吃什么?” “……” 周昭国与柔然退兵后,褚藩良等人班师回朝,寇承仁留下半条命,作为拖延圩城战机的人证。 大军要半月后才能到达京城,但机密书信却先一步被送到了盛佑帝的桌案上。 寇承仁乃二皇子一党,如今证据确凿,盛佑帝大怒,当众斥责戚奉季为人狭隘,处心积虑,实在不堪重用,之后更是命戚奉季回府反省,没有征召不得出来。 朝堂之上,无人敢求情,大皇子一党见状更是落井下石,唯有三皇子不言不语,低调的仿佛毫无存在感。 后宫,听闻此事后,荣贵妃摔碎了一屋子的东西,怒道:“陛下无非就是在借机发作!” 谁能想到柔然与突厥联合突然袭击永宁城,城非但没破,还守住了,之后突厥更是退出,虽然之后又有周昭国的大军支援。 可瑞亲王竟然请旨前往建州,以权势而言,先斩后奏的将寇承仁关押。 若周昭国顺利拿下建州,他们还可以以此定罪戚司安,朝中拖着粮草不就是为此。 谁又能想到那雷打的如此及时,如此准确的就落在了柔然军队驻扎的营帐前,柔然迫不得已退兵,为建州争取了时间。 如今寇承仁在建州的党羽被收拾,证据握在戚司安等人的手上……待他们回到京城后,还不是说拿捏就能够拿捏的住他们…… 陛下因此借机发作戚奉季,说得好听是闭门思过,往更坏的地方想,往后戚奉季还能不能出的来都是个问题。 荣贵妃越想脸色越发白,六神无主之际,又一道圣旨下到了她的宫里。 “陛下有旨,娘娘德行有亏,暂先将手中的权柄交由宁妃管理,接下来安心在宫内礼佛,没有旨意不得随意外出……” 未等听完,荣贵妃软倒在地上,神情竟有些狰狞,不信的喊道:“陛下难道是打算囚禁本宫吗?!” 王徊淡淡道:“瞧娘娘说的,陛下只是让娘娘安心礼佛,静心养性,怎么能算是囚禁呢。” 说完,命身后的太监将圣旨交给永和宫的宫女,然后在荣贵妃的叫喊中,命侍卫将宫门紧闭。 出了宫门后,王徊身后的小太监悄然吸了口气,小声问道:“干爹,贵妃娘娘真的再也不能出来了吗?” 王徊淡声回答:“这要取决于陛下,陛下才是宫内的主宰,然而贵妃插手太多事情,逆了陛下的龙须……你觉得,陛下还能让贵妃娘娘出来吗?” “这……”小太监刚想回答,突然瞧见王徊冷然的眼光,当即打了个哆嗦,明白过来这不是他该过问的事情,于是低声颤道:“干、干爹,我错了。” 王徊:“太嫩,你要学的还有太多东西。” 说罢,转身离开。 小太监老实的跟在身后,不敢再多言。 到底皇后的手段更高一筹,先前连同爆出戚司安的身世,逼迫他离开京城,最后荣贵妃戚奉季深陷其中,皇后却提前将自己出来。 而大皇子戚奉景在他人眼中更是“无辜”,全然不知。 盛佑帝先前被文人说三道四,虽有徐衡已死灭掉大半的怒火,可始作俑者却依旧还在,如今才算是完全发泄了出来。 这一来,神清气爽,褚寻真献上的土豆也终于送到了御前。 他举起一个略有手掌大小的土豆细看,道:“这便是四个月以来,在塞北做出巨大贡献的东西?” 土豆上还沾染着泥土,盛佑帝却丝毫不嫌脏污,并颇有些爱不释手,“越北府消息传来,说土豆产量能够三千多斤,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老坐在下首,道:“陛下,据臣所知,越北府的府丞吴栎奉公清廉,是个难得的好官,上报的消息必然不会是假的。” 虽说有些叫人不敢相信,但产量一事,只要将土豆在京城种植下去,到时候真假如何,自然会有分晓。 盛佑帝难抑制喜色,留下两个尝尝味道,剩下的打算全部催芽,再来次春种。 六天后,褚藩良带兵终于抵达京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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