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季景萧按揉了多久，花成韵醒来时看见季景萧躺在自己的身侧，小小的一张病号床迫使两个人的温度呼吸交缠不休。
花成韵呆呆的伸出手，抚摸至宝一般痴迷的将手在季景萧脸上摩挲着。或许是因为昨晚把季景萧累坏了，天色已经蒙蒙亮起来，季景萧却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把脸在花成韵的手心蹭了蹭，完全没有睁眼的迹象。
花成韵凝视着季景萧的脸庞，不舍得错过哪怕是一个角落，以前从未发现，或者是已经习惯了，季景萧对自己的无微不至，对自己的体贴入怀……已经自己那不知何时悄悄埋下的一颗种子。
想到这，花成韵忽然嗤笑一声。
树已参天自己才发现它会开花结果，人已离开才发现自已早已安耐不住的心动。
人类都这么贱吗？
只有自己这么贱吧。
花成韵收回了手，一晚上的观察期度过，应该可以出院回学校了。花成韵拉开盖在两个人身上的被子，准备下床。
腰忽然被人揽住，花成韵被拉着躺回到床上，惊讶的看着季景萧微微眯着的眼睛和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
“你干什么去？”季景萧把花成韵拉倒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真软。
“去办出院手续。”花成韵在季景萧怀里扑腾了两下。可事实证明以花成韵的体力完全没有资格和季景萧作对，反而平白添了季景萧的乐趣。
怀里多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小东西，真的是一件有趣的事呢。
但是这对花成韵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花成韵陷入了极度的挣扎中，既贪恋季景萧怀中的温暖，又不断谴责着自己对待已经有了女朋友的季景萧的心思。
挣扎无果。花成韵颤声问道：“你女朋友呢？”
季景萧刚从睡得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新过来，就听见花成韵这如遭雷霆的一句话，瞬间半坐起身：“什么女朋友？”
花成韵瞪着季景萧：“你昨天和我打电话的时候不是和你女朋友在一起吗？”
昨天打电话？季景萧皱着眉头仔细思考，昨天打电话应该是在商场，和自己一起在商场的女生……
季景萧失笑：“普通朋友，学设计的。”
花成韵心落回肚子里的同时，忍不住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季景萧。
“真的。”季景萧躺了回去，“一共四个人呢，上次他们请我吃饭，这次我请回去。”
太好了。
无法形容的喜悦从心口一阵阵的传来，花成韵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开怀，这是她这几个月来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没有什么重要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季景萧没有女朋友。
看着花成韵笑的模样，季景萧的心情也不由得开朗，忍不住伸出手捏捏花成韵的脸颊：“你要是这个样子，我会怀疑你在吃醋的。”
吃醋。
花成韵浑身一震，满脸的笑意一滞，诧异的看向季景萧。
为什么这个反应？不是应该回怼过来的吗？
没由来的喉咙干涩，季景萧撑着床坐直身体，他在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等，但是他真的想听躺在床上的女孩说一句话。
一句就好。
“季景萧。”花成韵努力坐起来，直视着季景萧的目光，现在想说的话让她一阵阵的心虚，以至于腿脚发软没有一丝力气。
可是万一呢？万一他也是这么想的呢？万一自己不说，他就被别人抢走了呢？
“我这几天精神状态不太好，不是因为和郁璞瑜分手。我们两个当初交往仅仅是抱着试一试的目的，因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所以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我真正喜欢的那个人。”
季景萧的手指紧紧的抓着床单，喉咙的干涩越发明显，以至于他觉得自己是在荒漠中的漂泊者，等的仅仅是眼前人的甘露。
“可事实证明，他不是，所以我们分手了，没有任何的冲动，仅仅是因为不合适所以分手了。”
“叶爽说分手的人会痛不欲生，可我别说痛不欲生了，连最基本的悲伤都没有。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紧紧地缠绕着我，午夜梦回，它会纠缠我迫使我清醒。可那又如何，这几天我根本想不出缘由。可是昨天我忽然就明白了。”
心脏的某处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季景萧迫使自己不去握住花成韵的手。
“昨天我还在和方然调侃这件事，我甚至把它当成一件好玩的事，就像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有趣的未解之谜一样。这时你突然打了个电话，我特别开心，我甚至像离开方然直接去找你，可是……”
花成韵顿了顿，眼中尽是悲伤与欢喜：“可是我忽然听见电话里有个女生在亲昵的叫你，我听得出来她喜欢你，一直以来，要是不答应你会直接拒绝的，可是这次你没有，我先入为主的认为她是你的女朋友。电话挂断后，我甚至看不清方然的脸了，眼前满是一片黑白，胸口特别闷，像是被活埋一样痛不欲生。”
花成韵含情脉脉的盯着季景萧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不是性情淡漠，不是看不上郁璞瑜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我只是……心里早就住了一个人，再也装不下其他来客。”
季景萧的呼吸粗重起来，他单手撑在花成韵的耳侧，微微低下身去，听着花成韵最后一句话。
“我喜欢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就是喜欢你。”
后面的话不重要了，再多都不重要了。
温热的唇齿相接交换着彼此炙热的呼吸和无处可藏的心跳，触电般的感觉带动着早已混沌的大脑，在温情中昏昏沉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景萧才起身，留恋的目光细细看着慌乱的面带潮红的花成韵。
“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好像一切都是上天的恩赐，恩赐的理所应当。
出了医院大门的那一刻，花成韵略一犹豫，紧紧地揽住季景萧的手臂。
“怎么了？”季景萧宠溺的看着她。
花成韵嘟嘟嘴：“叶爽说交往中的人是要牵手的！所以……抱抱也是基本操作啊！”
又是叶爽。季景萧的眸色暗了暗，手臂处传来花成韵温热的体温，忽然不知道叶爽在花成韵身边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了。
也许现在不是问的时机，但是心中的一度怒火……不，应该是嫉妒滔滔不绝。
季景萧的指节蹭了蹭鼻子：“你也……和他牵过手？”
“他？”花成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一看季景萧别扭着不看自己的样子，瞬间就了然了。
是……吃醋吗？
花成韵忍不住偷笑起来，听见花成韵的笑声，季景萧本来就无处发泄的郁闷愈演愈盛。花成韵赶紧郑重其事的拉了拉自己抱在怀中的胳膊：“没有，怎么说呢……下不去手。”
下不去手可还行？
“下不去手？”季景萧转过头来，看着花成韵一脸认真的表情有些忘乎所以。果然啊，这些家伙根本提不起花成韵的兴趣！天下只有自己……
抬头刚好对上季景萧明明抑制不住，可还是平明下压，以至于抽动的嘴角，花成韵嫌弃的吐槽着：“你笑什么？”
季景萧感受到花成韵取笑自己的眼神，郑重其事的咳嗽两声：“没有。”
“真的没有？”花成韵原本抱着季景萧胳膊的手无声的向上……
“真的没有……花成韵！”腋下忽然多了一双手，季景萧先是抑制不住的一笑，随后一把将花成韵揽到怀里，指尖挑起花成韵的下巴，“你，很皮吗？”
“我……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认输！我认输！”
“怎么个认输法？”季景萧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就……就是……哈哈哈……”眼泪花不住从眼眶中流出，季景萧的手依旧灵巧的在花成韵的痒痒肉上跳动。花成韵一咬牙，索性不躲了，伸出双手勾住季景萧的肩膀，不待他反应就将唇贴了上去，蜻蜓点水一样飞掠而过。
花成韵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反正是自己的男朋友，亲亲不过分，带着小骄傲的语气开口道：“这么个认输法，官人还满意吗？”
季景萧哭笑不得。这家伙怎么动不动就发神经啊，不过……是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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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传来浓重的消毒水味，刺的人头皮发麻，季永康颓废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本来已经中年发福的他瘦骨嶙峋，粗大的骨架勉强支撑着原来还很合适，现在却可以兜住风的衣衫。
走廊里的人脚步匆匆，或是从死神的手里抢救别人，或是从死神的刀下最后眺望这人间。
还有人在苦苦挣扎。
季永康觉得眼前敷了一层白膜，看不清来来往往的人群。他想陪着她，可是又不能；他想离开她，那根本不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护士才来叫季永康。站起来的时候，季永康的双腿不住的颤抖，像是在也顶不住生活的压力，像是无法阻止爱人离开的无力。一件件事狠狠地压在他身上，活像是要压断他的脊梁，任他撕心裂肺的哭吼，最后告诉他，无论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老公。”张世红疲惫的坐在床上，长期的化疗药物使她的头发掉了大半，余下的几根松松垮垮的搭在头上。
“我在。”季永康拖着疲惫的身体坐上床，将张世红抱在怀里。
骨头与骨头的交错可是不舒服的，张世红在季永康怀里转了两个圈，不满的一下一下揪着季永康手背上的皮肉：“真不舒服。”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躺在我怀里了吗？”
“以前你的肚子软乎乎的像个抱枕，”张世红心疼的说道，“现在硌得慌。”感受着后背几乎没有一丝肉的胸怀，张世红的鼻子酸了酸：“不是教你怎么做饭了吗？为什么把自己饿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季永康十分勉强的笑道：“还是瘦点好，老了那么胖容易的高血压，高血脂。”
“哈哈，”张世红爽朗地笑起来，“那我看你确实需要减肥！”
苦中作乐笑了不了多久，小小的病房里满是绝望的气息。
“把景萧和成韵叫回来吧。”张世红说道，“我感觉我快要不行了。”
“说什么屁话！”季永康狠狠的骂道。
张世红讨号般的笑道：“是屁话是屁话……把他们叫回来吧，我想他们了。”
想他们，害怕走之前见不了他们最后一面，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嘱托……我，我还想看他们长大成材，看他们穿着西装一本正经工作的样子，看他们在婚礼上托付余生的样子，看他们在孩子面前手忙脚乱的样子，我还想看他们，白发苍苍的样子……
没机会了。
在天上看吧。
在天上保佑他们吧。</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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