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老爷子提着一包渔具和折叠椅太阳伞等钓鱼装备,准备出门去;钓鱼。
刚出门没走多远,高歌就腆着脸跟了上来。
;老豆,这么早去‘钓鱼’啊?
老爷子脚步未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想喝鱼汤吗?不去钓鱼,哪有鱼汤喝?
高歌愣了一下,心道:老爷子退休这么久了,可是说话打机锋的毛病还是一点没变。
;噢——
他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嘿嘿笑道:
;对对对,‘钓鱼’才有‘鱼汤’喝。
然后他眼珠子一转。
;您去钓鱼,能不能也带上我啊?整天待在家里挺闷的,我也想出去散散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老爷子的脚步顿了一下。
;钓鱼可是很无聊的,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跟我一起去钓鱼吗?
;以前年轻嘛,心性不定,坐不住。现在不同了,我觉得我的内心就像没有风的湖面一样。
高歌说着,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一手轻轻地平挥出去。
;无比平静。
老爷子不由得失笑。
;那就走吧。
;我来帮您提,高歌极为狗腿地接过老爷子手中沉重的折叠椅和太阳伞,;您要去哪家酒店‘钓鱼’啊?
;酒店?老爷子脸上画满了问号。
;高院长!
就在这时,前面走来一个人,五短身材,光溜溜的大脑袋上寸草未生,手里同样提着渔具、折叠椅、太阳伞等物。
正是老爷子的钓友王叔。
高歌顿时傻眼了,;老豆,你真的去钓鱼啊?
;是啊,老爷子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你还去吗?
高歌想了想,一咬牙,;去!
他还是不相信老爷子只是单纯地去钓鱼。
果然,来到大福山,老爷子和王叔放下钓杆没多久,一辆黄色的甲壳虫就在三人身后的湖堤边缓缓停了下来。
一个女人下了车,径直朝高歌他们走来。
她体态微胖,头戴一顶宽檐帽,鼻梁上架着硕大的太阳镜,身着一套白色的运动装,脚上穿着运动鞋,整个人显得活力十足。
如果不是她脖子上明显的颈纹,高歌几乎就要以为这是一个青春美少女了。
中年版的;青春美少女身手灵活,脚步轻盈,很快来到湖边。
;高大哥。
她摘下太阳镜,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以及眼角几道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的鱼尾纹。
;美媛,你来啦!
老爷子搓了搓因为布置鱼竿而沾满了泥土的手,爽朗地笑道:;本来想请你喝茶,这臭小子要喝什么鱼汤。害你大老远的跑过来看我们钓鱼,真是不好意思。
高歌心中一动。
看来这个浑身充满活力的中年女人就是让老太太记挂了近三十年的老爷子的疑似出轨对象,宋美媛。
;高大哥你这话就见外了,喝茶什么时候都可以,我还从来没见过你钓鱼呢!
宋美媛的声音果然如老爷子所说,温柔、婉转、宽厚,与林依琳的都市独立女性的声音相比,更添一丝慵懒妩媚。
可是身材样貌距离老爷子所说的高高瘦瘦、一头长发、长得漂亮,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当然,不一定是老爷子的审美出现了偏差。宋美媛可能曾经的确很漂亮,只是岁月是把杀猪刀,不是所有人都能刀枪不入。
不过高歌更关心的是宋美媛的声音和嗓子。
如果只听声音,宋美媛已经达到高歌的要求了,虽然离开舞台这么多年,但嗓子还保养的不错,看得出来平时也有勤练。
当然,就算满足了所有条件,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唱。
老爷子对高歌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美媛阿姨。
高歌赶紧乖巧地打招呼,;美媛阿姨,您好!
;你,你是高歌?
宋美媛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将高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真是不敢相信,当年我抱你的时候,你只有这么一点点大。
她伸手比了比,;没想到一转眼,就长成大帅哥了。
她抬起手,看似想摸摸高歌胳膊,可是犹疑了一下又缩了回去,嘴里喃喃地念道:;真好,真好……
宋美媛的眼神开始变得茫然起来,眼睛虽然看着高歌,神情却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高歌敏锐地感觉到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马上扭头对王叔使了个眼色。
王叔也是个人精,放好钓杆就凑了上来。
;哟,遇到熟人啦?这位美女是谁啊,高院长,我认识不?
宋美媛被王叔的笑声惊醒,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过她调整很快,旋即便恢复如常。
在老爷子的介绍下,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
闲聊了两句,王叔知道他们有话要谈,默默地放弃了已经做好的窝子,移到几十米开外的地方,重新下窝。
;来来,你坐我的椅子。
老爷子把折叠椅打开,放在离自己三步远的地方,自己撑开了一张折叠板凳坐下。
折叠椅结构简单,但很牢固,椅面很软,还有一个小靠背,坐着比硬塑料构造的折叠板凳舒服多了。
;我不用……
宋美媛刚想推辞,老爷子竖起食指放在嘴上。
;嘘——
有鱼咬钩了!
老爷子神情专注,眼睛紧紧盯着水面,代表浮漂的小红点时不时被拽下去,又漂上来。
宋美媛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不知是天气热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脸上浮现两朵红云,洁白的牙齿轻咬着丰润的唇珠,声音也低了下去。
;谢谢!
老爷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视线却没有离开过浮漂。
高歌在一旁很是别扭,想溜去王叔那边避一避,又觉得自己给父亲和宋美媛创造机会已经很对不起老娘了,要是再任由他们发展下去,说不好老爷子真会沦陷在宋美媛的温柔攻势下。
他只好硬着头皮,随便抽了几张纸垫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来。
湖面的浮漂突然被猛地拽了下去,再也没上来,鱼线肉眼可见地迅速朝湖中央伸出去。
老爷子唰地一下站起来,瞅准时机,握紧鱼竿猛地往上一提。
哗啦——
一条半斤重的鲫鱼被带出水面。
;哇——
宋美媛像个孩子似的差点蹦起来,被老爷子看了一眼,顿时又可爱地吐了吐舌头,紧紧闭上嘴巴。
老爷子收好鲫鱼,将钓杆扔给高歌,;你试试。
;啊!高歌手忙脚乱地接住,;我没钓过啊,爸,你继续钓嘛!
;一条鱼给你熬汤够了,钓这么多什么?它们也是大自然的生灵,不吃它,何必钓它。
这一刻,高歌仿佛看见老爷子头顶佛光普照,而宋美媛的一双大眼睛已经快要变成两颗桃心了。
高歌恨不得给老爷子跪下。
老爹,为什么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没有遗传到你这个无敌优势!
高歌是真不会钓鱼,不是鱼线缠住了,就是鱼钩勾到自己的手。折腾了半天,才装好鱼饵。
老爷子看不下去了,一把把鱼竿夺过来。
;装这么大的鱼饵,你钓鲨鱼啊?
高歌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我出来的主要目的是散心,又不是学钓鱼……
;那你就在一边看着,别浪费我的鱼饵。
;……
宋美媛笑眯眯地看着高歌父子俩斗嘴,似乎非常享受这种场面。
老爷子取掉鱼饵,轻轻一甩。鱼钩、浮漂连着鱼线一起,在湖面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咚地一声落入水中。
;爸,你没装鱼饵……
;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老爷子将鱼竿放在支架上,就不管了。
;说说正事吧。美媛,这次叫你出来,其实是想请你帮个忙。
老爷子转向面对宋美媛,言辞恳切。宋美媛像是即将被组织授予机密任务的地下工作者,浑身一激灵,认真起来。
;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老爷子扭头看了一眼高歌,;你自己说吧。
其实今天见到高歌跟父亲一起,宋美媛就猜到事情与高歌有关。只是以她刚回国的离异中年妇女的身份,高歌能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呢?
;事情是这样……
高歌赶紧将想找一个女歌手唱电影主题曲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嗨!
宋美媛夸张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只是唱首歌而已嘛!
;呃,不止一首,高歌说,;三首,还有一部分配乐可能也需要做一下和声。
;多少都没问题!宋美媛自信地笑道。
;那就太好了!高歌想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掏出《流光飞舞》的歌谱,递到宋美媛面前。
;美媛阿姨,您现在能唱一段吗?
;怎么,还要考试呀?
宋美媛嘴上嗔怪,一边却将歌谱接了过去,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高歌不好意思地笑笑。
;时间太赶了,电影后期都快完工了,我这边还没开始录。
宋美媛曾经是国家一级演员,科班出身,识谱的能力自然没话说。只见她眼神专注,时不时哼一段旋律,脚尖轻点地面,打着拍子,空出来的右手也像是无意识地在空中轻轻舞动,模拟出一个个流动的音符。
老爷子自始自终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浮漂虽轻,却纹丝不动。
鱼钩上没有饵啊!老豆你在看什么?
回想刚才宋美媛看老爷子的眼神,高歌心下不禁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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