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四章 有名褚好学者,七年未归

小说:赤心巡天 作者:情何以甚
    廖大庄年轻的时候有个诨名唤做“廖大胆”。

    别人不敢抓的贼他敢去抓。别人不敢出头的事情他敢出头。也算是敢打敢拼为瓦窑镇做了不少实事。

    这才得了亭长职位。

    这些当然是天南城城主董炳荣总结的履历拿出来证明他并没有任人唯亲。

    此刻廖大庄走进镇厅里来堪堪行了个礼坐在下手位置的抱龙郡郡守侯元位已经出声问道:“外面怎的吵吵嚷嚷、哭哭啼啼!都有哪些人?”

    能让堂堂郡守这么沉不住气可见方才的等待分外煎熬!

    廖大庄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带来的人里有张翠华、褚幺母子有张翠华的老父亲、兄嫂有刚从牢里提出来的张翠华的弟弟张洪有张洪的婆娘杜氏还有杜氏那几个娘家兄弟……甚至于还有让张洪输了个底朝天的赌坊老板他廖大庄的本家侄儿廖国。

    “也就是说与张翠华、褚幺现状相关的所有人一个都没漏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都召齐了。”侯元位淡漠地说道:“由此可见你廖大庄是个能吏啊!”

    廖大庄的膝盖当时就软了扑通跪倒在地:“下官无能无能!”

    董炳荣上来就是一脚飞踹:“你若无能老子岂不是瞎了狗眼让你当这个亭长?”

    他毕竟是留了力没敢把人踹死。

    廖大庄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继续跪定也不吭声只是把头磕在地上。

    侯元位懒得多看他们两个转脸过去小意道:“侯爷您看……”

    “先让他们进来吧。”坐在上首的人说。

    这个声音很年轻且非常温和。

    但额头贴在冰冷地砖上的廖大庄这一刻心却比额头更冷。

    到了现在他如何还猜不出这位大人物的身份?

    大齐帝国这么年轻的侯爷能有几个?

    这等通天的人物怎么就跟瓦窑镇跟那对孤儿寡母扯上了关系!?

    这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许多声音都恍惚听不清楚了。

    ……

    连夜从帝都赶来的大人物发了话天南城城主董炳荣哪有不懂做事的。不待郡守吩咐便积极转出镇厅高声道:“放他们进来!”

    没有人是傻子。

    至少能够被董炳荣带来瓦窑镇的城卫军士卒里不可能有傻子。

    虽然董炳荣并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但城卫军将士送这些人进镇厅时态度明显不同。

    像张洪这样枷锁未去的囚徒、如廖国这种在小镇里有几分脸面的赌坊老板都被他们像拖死狗一样直往里拖。

    而对普普通通的张翠华和又黑又瘦的褚幺则左一句“这边请”右一句“注意脚下”态度好得像客栈里跑堂的直恨不得接力将他们背进去。

    但他们的态度显然还是想得浅了。

    因为当灰头土脸面容憔悴的张翠华走进镇厅时那位名震天下的军功侯爷竟然主动离座先一步迎了出来!

    “翠华大姐!”

    虽然心中隐有预计可是当耳中听得这一声眼中看到这一人时张翠华还是怔在了当场。

    她万万想不到。

    已经走到帝国高层叫万众仰望的大人物竟然还记得当年随口的一句承诺。竟然会以食邑三千户的王侯之尊亲自赶来瓦窑镇。竟然会叫她一声大姐!

    哪怕是话本故事里的那些仁义人物心中挂怀旧日情谊也无非是派个手下来处理或是递个话叫人照顾。

    而眼前这个人。

    他已在天下亿兆人之上应当如龙如凤行在九天却还记得她和褚幺这样的灰石碎土、衰草尘埃吗?

    须知连她自己的至亲都不肯再认她!

    “翠华大姐?”

    姜望轻轻地又唤了一声笑道:“怎么才几年不见已不认得我了?需不需要再自我介绍一次?”

    他清了清嗓子一如初见那般拱了拱手很有礼貌地道:“请问……您是褚好学的家人吗?”

    几年前同样是这个人同样是这个问题。

    那时候这个尊贵的大人物还被一起做活儿的柱子骂了一顿。

    张翠华有片刻的恍惚紧紧牵住褚幺的手:“是……是我们是。”

    褚密当年走的时候褚幺不到两岁。

    褚密牺牲在迷界的那一年褚幺才七岁。

    今年他已经九岁了。

    他有一双像他爹一样的细长眼睛有些怯怯、又有些狡猾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这些天褚幺很害怕。

    因为被外公赶出了家门和母亲搬到一个破旧的小屋里。拦不住风挡不住雨。母亲说念书要成问题了他倒不怕这个。念书之后发现念书比捡瓦还辛苦哩先生还总爱打手心。要不是母亲比先生打人更疼他早不想读了!

    唯独是婶婶总带人过来闹事每天乒乒乓乓的很吓人。有几次还要揍他。

    但他想到自己的爹是个大英雄他就没有哭。

    他每天捏着一把母亲做鞋用的小锥子陪着母亲。

    婶婶来骂人他就骂回去。他很会骂尤其会学村口的孙婆子什么下不出蛋生儿子没屁眼倒崩老娘躺板板……

    婶婶要打人他就嚷嚷着报官。

    瓦窑镇的镇厅是他第一次来这里好大好气派。

    他其实很紧张。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当兵的。

    而且一个个都还穿着甲都拿着刀枪。

    他那个脾气很臭的小舅舅也跪着他的小舅妈也跪着。小舅妈那几个凶横的兄弟也都蔫头耷脑地跪在地上就连那个先前威风凛凛到处抓人的亭长现在都跪着还撅起个屁股头也不敢抬。

    而他和他的娘亲都站着。

    他还小不太懂得尊严的意义。但是心里生出了很多很多的安全感。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年轻的、好看的、威风的、笑容亲切的男人。

    他……是谁?

    “我是你爹的好朋友。”

    姜望冲褚幺一笑然后对张翠华说道:“当初跟大姐说让大姐和褚幺无论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来找我。大姐忘了么?还是说不拿姜望当朋友?”

    站在旁边的董炳荣看着这对灰扑扑的母子表情复杂。这满厅满镇的人包括郡守大人在内谁敢拿武安侯当朋友?

    谁配呢?

    此时他杀了廖大庄的心都有更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辖下就有真神自己竟不知祭拜本该是福气反而生灾!

    因为一直在瓦窑里干活的关系张翠华的皮肤很不好脸上皴裂外貌比真实年龄老得多但她的眼睛却很干净。

    她认真地对面前这位来自帝都的大人物说道:“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咧。现在这些都是小事!我还能干得动活还能养得起幺儿。”

    她的声音低下来:“我男人拼命挣的机会我不敢随便用了。”

    如果说当初姜望去瓦窑镇看张翠华、褚幺的时候尚只是青羊镇男又是带着褚好学的死讯过来张翠华对未来觉得不把稳也是情理之中。

    但后来他夺得黄河首魁已是举国闻名。又以军功封侯叫天下皆知。张翠华却也始终没有让褚幺前来投奔她心里肯定是有她的想法的。

    这是个很有定见的女子不然也不会一等褚密就是那么多年。

    姜望很愿意尊重她的想法所以也是直到现在这种情况才再次登门。

    “我视褚好学如兄长他的妻儿受了委屈被人欺侮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他说着看向早就起身候在一边的抱龙郡郡守侯元位声音不重:“这是在打本侯的脸啊。”

    但字字如重锤!

    侯元位的冷汗立时就下来了。

    扑通!

    董炳荣更是直接跪倒膝盖都把地砖砸裂了:“治下良善百姓受人欺侮下官身为天南城城主责在其首!请侯爷暂寄下官人头下官必就此事给出交代!”

    而那个以‘大胆’著称的廖大庄这会磕都磕不住竟然一下子软瘫下来晕厥了过去!

    “侯爷侯爷!”

    张洪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张洪的婆娘杜氏却是不知哪来的勇气忽地嚷了起来:“这当中有误会我们都是褚好学的家人啊我们也是自己人我还给他做过饭呢!”

    姜望很明显地皱了一下眉。

    侯元位当即往前一步戟指其人:“无知村妇你是什么成色竟敢乱攀贵人!来啊与我割了她的舌!”

    左右甲士即刻抽刀上前!

    杜氏吓得面色惨白惊恐地捂住嘴巴。

    姜望只是一抬手止住了侯元位的积极表现。

    “是非曲直我已经尽知。我不需要听他们狡辩我也不在乎他们是不是能说出什么苦衷、什么理由。”他看向褚幺笑着伸手:“来。”

    张翠华松开了牵着儿子的手把他往前送了一下。

    褚幺有些不安又有些大胆地把手伸了过去。

    然后被牵住了。

    他黑瘦黑瘦的手被那只修长有力的手牵住。

    他感觉到牵着他的这只手很温暖很有力量。好像可以把他带到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

    他已经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子了。

    但是那些打架打输了的小伙伴哭哭啼啼地被老爹牵着走过来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呢?

    姜望便牵着褚幺对张翠华道:“今天这些人怎么处置翠华大姐你说了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受过什么委屈今天都不必再忍……”

    他笑了一下:“就当是帮我争回我的面子。”

    “可以吗?”张翠华问。

    姜望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而满厅皆静无一人敢有多余一声。

    那一声“侯爷”的分量张翠华好像懂得了。

    她转过身去慢慢地走了几步走到她那个还跪在地上的老父亲面前看着这些不知所措的老人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当初你重病在床的时候你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都在等着你死……是我。”

    她点着自己的心口:“是这个被你用锄头打出去的女儿拿出幺儿读书用的银两给你治的病!你骂了我很多我不回你。你打了我很多我不还你。你把幺儿也往外赶……爹你以后没有女儿了!”

    说罢这些她扭头就走也不看老头子表情如何。

    她走到她的哥哥身前。

    这个胆小懦弱的男人眼泪已经一颗颗砸落下来脸都绞在了一起。

    张翠华抬起了手他猛地一缩。

    张翠华终究没有落下巴掌只是指着他的鼻子:“大哥枉我叫你一声大哥枉幺儿叫你一声大舅!你老婆老婆管不住小弟小弟管不住你爹你也不管你妹妹你也不管。”

    她咬着牙齿声音几乎是挤进了牙缝:“你事事做老好人事事是缩头乌龟!”

    骂完这些她恨恨地一收手。

    直接略过了那个冲她尬笑的嫂子再往旁边走。

    走到了仍然戴着枷锁的弟弟张洪身前。

    蹲了几天的牢房此时他格外可怜。抬头看着自己的亲姐姐诺诺张口:“姐……”

    啪!

    张翠华干脆利落地甩了他一巴掌咬牙道:“那是我儿子念书的钱!”

    经常在瓦窑干活的张翠华烧瓦搬瓦做得不比男人少。一双手都是老茧早已粗粝得如砖石般。这一巴掌打下去张洪牙都掉了一颗!

    但张翠华将他的脸扶回来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那是我儿子念书的钱!”

    又扶回来又一巴掌!

    “那是我儿子念书的钱!!”

    就这样三巴掌扇下去张洪已是满脸的血门牙缺了好几颗。

    张翠华不去看他扭头看向弟媳杜氏。

    杜氏已经吓得涕泪横流但又不敢哭出声音怕被旁边的甲士割了舌头。

    张翠华也不磨蹭走上前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她用力喊道:“我男人不是窝囊废!”

    正手一巴掌抽过去反手一巴掌抽过来。

    “我男人不是不要我们娘俩了!”

    啪!

    “我男人是个好汉子!”

    啪!

    “褚幺他有老子他老子叫褚好学!”

    啪!

    这样几巴掌抽过去杜氏直接扑倒在地张翠华自己也用力地喘气。

    喘过一阵后她收了手回过身来。

    “没了?”姜望问。

    张翠华想了想指着跪地的赌坊老板廖国道:“这人常常做局诱赌又做庄家又放马钱高息逼债害了不知多少人!这种人如果不受罚瓦窑镇永无宁日!”

    “你想怎么处罚?”姜望问。

    张翠华摇了摇头:“我一个乡野村妇不通齐律不知该怎么处罚。还是让官老爷们处理。”

    姜望不动声色地道:“我说了你想怎么处罚都行。”

    张翠华只道:“侯爷可怜我们孤儿寡母为我们做主。但我什么都不懂怎么敢耽误侯爷的名声?”

    姜望又问:“还有吗?”

    他强调道:“任何人犯了错都应该受到惩罚。”

    包括亭长包括城主包括郡守他今天都支持张翠华问责。

    但张翠华只是摇了摇头:“我眼皮子浅看不懂官老爷们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们若有错自有侯爷处理自有律法惩治。我那几巴掌只是为我自己受的委屈为幺儿受的惊吓。”

    姜望叹了一口气:“大姐虽然不曾修行但境界已经高过很多人……我还是习惯您喊我大兄弟的时候。”

    “尊卑有序。”张翠华说道:“您可以平易近人我不能有恃无恐。亡夫便是做了再多您今夜能亲自跑这一趟已是还清了。往后只有咱们欠您的。”

    “怎么还得清呢?”姜望在这一刻眼神复杂。他拍了拍褚幺的后脑勺:“我打算收这孩子做徒弟不知大姐同不同意?”

    张翠华又惊又喜赶紧对褚幺道:“快给你师父磕头!”

    褚幺是个机灵的翻身便跪在地上给姜望磕了一个。

    小孩子不知怎么表示感谢便磕得十分卖力在地砖上砸出一声砰响脆生道:“师父!”

    姜望只受这一磕便将他捞了起来。

    侯元位在一旁道:“武安侯收徒这可是大事!是我抱龙郡的大喜事!瓦窑镇不知积了多少年的德方才养出蛟龙!请允许下官在郡城布置一番遍请八方来客使良友佳朋见证也好全这一份恭贺之心!”

    这份丧事喜办的功夫真不愧是能当郡守的。

    只把一旁跪着还未起身的董炳荣瞧得是既惊又佩。

    但姜望只是一摆手:“不讲究那些。师徒情谊自往后相处中来不在这些仪式。”

    又特意指着廖国、廖大庄等人对侯元位道:“这个人这些人侯大人记得处理。律法如何便如何。”

    侯元位立即拍胸脯保证:“一定在查清楚之后秉公而行。绝不妄断也绝不轻纵!”

    “下官愿以项上人头作保!”董炳荣在一旁果断开腔。

    也不知他有几颗头颅天天这么保来保去。

    好在姜望并没有为难他们的心思只摸着褚幺的脑袋抚去他额上的青肿缓声问道:“跟师父去临淄好不好?”

    褚幺顾不得感受道术的神奇扭头去看他的娘亲。

    姜望也看过去:“大姐也一起去吧褚幺还小不应该和他的母亲分开。”

    他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姨娘待他不算差但总归没有那份亲切。

    他和安安的孤独无依是已经不可以改变的事实。

    他不希望褚幺有他童年的心情。

    修行虽说是孤独的长旅但有些遗憾是无论修行多久都无法再弥补的。

    “侯爷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子真不知何以为报。”张翠华说着便要跪下来行礼:“请受我一拜!”

    姜望立即搀住了她:“褚好学是我的好友褚幺是我的徒弟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以后姐弟相称即可。大姐不要再这么见外。”

    “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呢?”他又问。

    张翠华摇了摇头:“家里什么都没有了。”

    姜望便抬手聚出一团云气将张翠华和褚幺一并托起什么话也没有再留给瓦窑镇就这样飞出镇厅之外直转临淄。

    对瓦窑镇上的很多人来说这不啻于又一次飞仙的传说。

    或许若干年后也有这样的传言——“瓦窑镇有名褚好学者寻仙访道七年未归……归则举家飞升。”

    ……

    张翠华和褚幺都是第一次飞天难免紧张。

    姜望便说些有的没的来缓解他们的心情。

    “临淄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只是特别大。”

    “方圆三百二十里是什么概念呢?就是你这个小短腿绕着城墙跑三天三夜也跑不了一圈。”

    “临淄人很多这人一多傻子就多。坏人特别坏好人也非常好。”

    “哈哈哈武安侯府里都是好人!”

    “回头你在临淄读书好好用功就是不要欺负别人。但是别人如果主动欺负你呢你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回来告诉师父师父帮你打。”

    “什么打不过?不存在打不过。”

    “哈哈哈哈倒不是天下第一了!这话在临淄可别瞎说有个叫姜梦熊的脾气不好。你师父打不过的人都不会有孩子跟你一个学堂的你大可放心。再次强调啊不许欺负别人。”

    就这样说说笑笑飞回了武安侯府。

    这时候天还没亮呢!

    吵嚷着要看看临淄城到底有多高的褚幺已经在半路就睡着了。

    “诶诶诶怎么又回来啦?你还有点良心是不是?要不是跑不掉我都准备跑去鸣空寒山来着!”重玄胖闻着味就冲出来了:“怎么出去一趟带回来两个人还有个孩子啊!”

    姜望先把重玄胖踹了回去吩咐管家谢平带张翠华母子下去休息自己再来单独应付重玄胖。

    “我跟你说记得那次天涯台么……”

    ……

    飞到了从未企及的高空。

    见到了从未见过的伟大雄城。

    住进了从未住过的豪宅仅仅她和孩子临时住的小院都比她以前一大家子挤在一起住的院子还要大。

    而彼处是穷困贫瘠的瓦窑镇这里是寸土寸金的临淄城。

    武安侯当然是好人武安侯当然是很好的。

    但是张翠华更明白这世上哪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呢?

    那个胆小怕事、从不招惹麻烦的褚好学……为此付出了什么?

    躺在雕纹美丽的步摇床上盖着绸织的被褥。

    那褥子的材质比油面都要光滑好像躺在云朵里。

    这一切像梦一样。

    但是幺儿睡得正香脸上是满足的、轻松的笑意。这笑脸多么真实。

    她看着儿子的睡脸。

    眼泪忽然决堤。

    儿子读书的银两被抢了她没有哭。

    因为她要把银子争回来。

    被自己的亲爹赶出家门她没有哭。

    因为她要照顾儿子。

    抱着儿子在房间里听着外间的辱骂声砸门声她也没有哭。

    因为她如果害怕了儿子只会更害怕。

    像男人一样干体力活努力让孩子吃饱穿暖的她。

    无论怎么被欺负无论受了多少委屈都没有掉一滴泪的她。

    在这个喧嚣吵闹而终归于平静的夜晚……

    无声地痛哭起来。

    ------题外话------

    其中有一章为大盟燕少飞加(7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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