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月庵在卫国的东北方向。勤苦书院的东南方向。
更准确地说是在一片人迹罕至的古老竹林中。
此竹林幽深而静各国舆图上几乎都不标注这个地方。
竹林无名世人或以洗月名之。
同为天下佛宗洗月庵不像悬空寺那样有前后山门之分敞开自己广阔的属地佛土庇护信民一寺几如一国。
洗月庵的山门是隐蔽的不对世俗开放。
在这一点上洗月庵与须弥山倒是更相近一些。
此刻姜望立在这清风徐来的竹林中听着竹叶沙沙对于前路其实有些茫然。
玉真说是让他自己“滚”但毕竟身在洗月庵中需要遮掩些。所以还是她自己把人送了出来。
倒也没有太复杂无非就是给他套了一身僧衣戴了一个斗篷便大摇大摆地领出了山门。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旁人也不知是洗月庵本就人少还是都被支了开去。
总之顺利非常。
显然在洗月庵中玉真也是有不俗地位的。
把他带到竹林里后她便翩然去了什么话也没有留。
姜望静静想了一阵先找了一处僻静地方把破破烂烂的如意仙衣穿在了里间好让它能够吸取力量慢慢恢复。
虽然玉真嫌弃地说它是破布条虽然它的确也一直是破损状态……但它委实已是身上最好的法衣了自己嫌弃不得。
关于接下来的路姜望没有急着做决定而是勾连了太虚幻境打算先了解一下外间的情况。
福地已落到了排名第四十七的虎溪山这自不必说。
太虚第一内府的荣名也拱手让了此时的第一却是“灵岳”。
看来左光殊在这段时间确是没有少努力应该也是在为山海境做准备。可惜自己已是去不成不然天下第一内府的天府之威该叫世人瞧瞧才是……
积存的纸鹤之信不少宁剑客有三封都是在问什么时候有空切磋。算算时间大约是在镜世台公示他通魔之后就不再有信来。
左光殊的信有五封先是问怎么回事再是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再是让姜望见信回复说他或许可以帮点什么忙……信件截止到赵玄阳追踪到中山国的那一天。
重玄胜的信倒是攒了有九封信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全是对现状的总结以及给姜望的建议……那些建议之复杂简直是已完全不信任姜望本人的思考。
譬如最近的这封——
“天子以曹皆将军暗代完颜雄略斩齐洪破离原城。天下风波正起你若已经得救暂不宜现于人前可继续隐蔽下去。毕竟你的失踪对我们谈判很有利。你若还为赵玄阳所挟又或困顿于其它速速报于我地址。你若看不到这封信……当我没写。”
不过养了几天伤天下竟风云突变演至如此局势!真有隔世之感!
姜望与重玄胜写了一封回信信上只有九个字——“赵玄阳已死我暂得脱。”
等了一阵没有等到重玄胜的回应他便退出太虚幻境稍稍辨认了方向自往牧国而去——
他的第一个目标地点其实是悬空寺。在重玄胜的信里他已知苦觉为他做了什么甚至哪怕是在现在苦觉也仍然在寻找他。
所以他至少也得先给苦觉报个平安。
但一来他直接去找苦觉很容易被景国发现。二来苦觉正满天下找他行踪不定在不能公布身份的情况下他还真未必找得到苦觉。
好在净礼和尚的行踪是固定的作为苦觉的爱徒净礼应有联系到苦觉的办法。
此外去悬空寺之后归齐也容易是比较安全的选择。
但是从洗月竹林到悬空寺却也没那么简单。
离原城之战尘埃落定但它恰恰只是战争的开始……
牧景的战争!
牧国夺下离原城之后牧盛双方都在不断增兵。
盛国以及盛国背后的景国绝不会认可离原城的结局。而牧国方面好不容易折断了盛国之“刀尖”直欲饮马中域自然也不肯相让。
两大霸主国一旦正面碰撞其结果是什么?
已成焦土的河谷平原或许是一个答案
由此蔓延的景国与牧国之间囊括北域和中域无比广阔的空间都有可能成为战场。
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
出于安全考虑姜望绝不打算横插这片区域。
如此一来从牧国的大后方绕行转道曲国进入东域反倒是一条最可靠的路线。
他总不能又穿过长河跑到南域去从南域绕回东域。那样更远也更不安全。
此外经行牧国也可与小五见上一面告知平安免得他担心。
这条路线乍看起来复杂却已是姜望在仔细判断过形势之后深思熟虑的结果。
……
重玄胜回信的时候是在晚上。
彼时姜望头戴斗篷披一件普通的褐色麻衣已经赶了很远的路——玉真给他遮掩的僧衣自是早早换下了。
倒也不是什么女装之类的尴尬事情那件青灰色僧衣是中性制式并不分男女。只是牧国是奉行神道的国家且苍图神一家独大对和尚道士什么的都没有太多好感。
他穿成现在的样子纯粹是为了避免麻烦。
找了一处隐蔽所在再次进入太虚幻境便见得重玄胜的胖纸鹤蹒跚飞来。
姜望也不看信直接开启了星河空间。
不多时两人便于璀璨星河中再相见。
星河横贯竖一座小亭。
两人对坐没有什么热泪盈眶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重玄胜看着他一脸古怪:“你把赵玄阳弄死了?”
姜望叹了一口气:“我没得选。”
重玄胜脸上的肥肉皱成一团:“自家兄弟面前你可以不要把牛吹得这么大吗?”
姜望:……
这次他还真没想吹牛是的的确确对赵玄阳的死有些遗憾。
但是没有办法实话实话就已经像是在吹牛怪谁呢?
姜望只得再叹一口气:“你不懂我我不怪你。我只怪自己太强超出了你能够理解的范围。”
“适可而止吧你!”重玄胜一拍石桌脸上肥肉也跟着抖。
“好吧。”姜望无奈道:“其实我之所以能杀他是因为……”
“打住!”重玄胜连忙做了个截停的手势:“我不想听你是怎么杀了他的我怕毁了兄弟在我心里的纯洁印象。”
虽然明白这是重玄胜不想探究他的隐秘但这话……怎么听着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那边重玄胜已经道:“咱们现在只讨论这件事情的后续。”
姜望想了想还是道:“我还是跟你详细说一下经过吧也免得你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