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ves in Midair 1805 谢风的选择

小说:末日乐园 作者:须尾俱全
    当林三酒发现对方是谢风的那一瞬间她也想起了阿全副本。

    林三酒与谢风并无仇怨;只是鲨鱼系擅自改了她的记忆让她听从命令行事而已。那么只要让她恢复记忆不就行了吗?当她意识到自己为其行事的组织早切断篡改了她的记忆时她岂有继续与林三酒为难之理?

    更何况阿全一直保留着每个人的真实记忆一直等待着为他们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只要他再一次看见谢风他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在这间窄小的租赁行营业厅里林三酒所需要做的非常简单:把阿全副本抛出去让它落在地上、打开副本就会在一瞬间内将整个营业厅以及其中的谢风都包括进去。

    但是林三酒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她今日却似乎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了。

    她甚至不能将阿全副本握在手里等待机会。

    上一次她将副本拿在手中的后果现在是她左手上沿骨节而深深切割过去的、在四指上连续着的一长条血口;只要当时反应慢上半点她的四根手指恐怕已从手掌上被切掉下去了握在手中的阿全副本也要落入谢风手中了。

    如今即使是轻轻试着张合一下手疾刺入大脑皮层里的剧痛都让林三酒忍不住面上一抽不得不立刻停下来。

    “还能活动?难道我连神经都没切断吗?”

    谢风半蹲在接待台上方一只膝盖落在台面上保持着随时可以出击的姿势。她打量着林三酒带着几分轻快的遗憾说道:“屋一柳跟我说要小心你的战力我那时还没往心里去呢。”

    在蜂针离去后的十分钟里二人交锋了一共三次几乎都是一触即分总共还不到十秒。

    更多的时间二人都在观察衡量等待;目光游走肌肉收缩又放松以动作试探全神戒备。

    林三酒从没遇见过谢风这样的对手:如果说人偶师像是一滑脚就会让人跌得尸骨无存的深渊斯巴安像是吞噬陆地、无可阻挡的海啸那谢风就像是一段扭绞破碎的空间——人稍稍落进去一点都会被尖锐碎片给撕裂绞碎成无法辨识的泥渣。

    她见过的高战力不知多少但唯独谢风给了她这一种切肤般的锐利痛感清楚得就像人看见锐器时会生出的本能畏忌一样甚至叫人连靠近谢风身边都不愿意。

    然而林三酒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正在兴奋与颤栗中叹息——有多久她没遇上战力如此纯粹的强大对手了?与老太婆那种主要依靠能力特殊的人不一样谢风激发出了她往常暗藏着的另一面让她想要应击、想要压制、想要用膝盖抵住对方喉咙。

    她此刻的状态真是奇妙极了:对方的每一次呼吸、肢体的每一次收缩伸展甚至连她皮肤下的血液流向和肌肉中的力量起伏仿佛都清清楚楚印在了她的头脑中就像是她已经进入了某种无我的明悟一般。

    在她们第三次交锋的时候林三酒试着打开了【防护力场】。

    往常那样可靠的【防护力场】今天在谢风面前仿佛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一向圆转融滑的意识力却好像被谢风找到了“边”;就像是抓住衣服的前后两片再用力撕开一样在谢风手下意识力形成的【防护力场】竟然生生出现了裂缝变成了两块碎片。

    毕竟对手不一样了。

    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正身处于某个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二人之间的武力交撞看着身上眨眼就断裂开的【防护力场】既不吃惊也不怨忿:世间最自然的规律不过如此发生了她就接受了如同水流绕过山石破溅的浪花重又聚拢。

    她平静地卸落了【防护力场】。下一件林三酒意识到的事是在忽然变慢、变软了的时间流逝中在谢风丝毫没有意识到的一个空隙里她仿佛被水流所承托着似的侧过身迎上一步手掌轻轻往上一抬正好落在了对方的小臂上。

    那是如此轻盈的一击仿佛小鸟的脚爪颤动了一根细树枝。

    谢风却没忍住变了色——越是刚硬锐利之物越是生怕折断的她也不例外。她反应迅捷得惊人急急向后跃了出去落稳后一把按住了胳膊仿佛仍处于小臂会脱离关节飞入半空的恐惧里。

    自那以后双方都再没有主动向对手出击了。

    “鲨鱼系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林三酒望着她一笑问道:“将你揽入旗下的?”

    “自然是给了我想要的东西。”谢风歪头说。

    她只是中等身高身段苗条伶俐看着最多只有二十出头;但如果考虑到她进化时才十九岁的话那说明谢风恐怕已至少做了十年的进化者也怪不得如今能将林三酒逼得连副本都无法叫出来——她曾经试着叫过几次阿全副本只要副本一离开卡片库哪怕仍握在手里林三酒都不敢保证它的安全了。

    因为对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副本上让她连叫其他东西也不行了。

    “你只要副本吗?”林三酒的目光紧紧笼在谢风身上。“不要鹏平了吗?”

    谢风笑了一下。“你以为是谁通知我们你即将出现的?他能自保的。”

    怪不得从时间上看自己刚一往漫步云端来她就在这儿等着了。

    林三酒原本应该为此吃惊的——鹏平一直处于严格监控之下她实在想不出他何时有机会向鲨鱼系发出通知的——但是处于这种高度集中、澄净清晰的状态里时她竟然一点惊讶的情绪都没生起来。

    “你呢?你顽固得不肯把副本交给我又是因为什么?总不会是因为你贪心我瞧你不像是那样的人。”谢风仍带着笑问道。

    ……啊。

    或许是受状态影响林三酒心中忽然生出了淡淡的恍然:原来刚才的角斗与对抗言语来往和试探都是在等待这一刻的机会。

    “我愿意告诉你我为什么不肯将阿全还给你们的原因。”

    二人此刻就像聊天似的;林三酒甚至看起来连身体都放松了。“你愿意听吗?你会相信吗?”

    谢风歪了歪头。“你说说看。”

    原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阿全是一个人他本名叫鸠明全。

    他踢足球时伤过左腿为了维护喜欢的女孩和别人打过架他最喜欢功夫茶因为从不曾有机会存在于世上的姐妹有时晚上难受得睡不着。

    如今他只能永远坐在同一处水果摊里望着沉默的、被切割下来的、翻涌的他人回忆没有为自己下一个决定的权利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他明明是一个人”林三酒望着谢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却不得不作为物件而活着。如果有机会我想要将他从身为物件的命运中解救出来让他能重新做一次只属于自己的人……这种心情难道你不应该是最了解的吗?”

    谢风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微微张开了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自从进入租赁行以来她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色:不解、迷惑还带着一点颤抖的惶恐仿佛是一个知道坏消息马上就要来了的小孩却不知道坏消息究竟是什么。

    “谢风”林三酒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令她浑身一颤。

    “你知道我的……?”

    “是的我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你的经历。你的老家名叫泪城它的名字由来是因为它的形状就像滴入海里的一颗泪。”

    林三酒像安慰她一般柔声说道:“或者我应该说我知道你过去那一段可能已经被删除篡改过的经历。当你回想过去的时候你察觉过异样吗?阿全是一个能够改动人记忆的副本……听到这个描述的时候你没有产生过怀疑吗?”

    谢风笔直僵硬地立在接待台前面上浮起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屋一柳早警告过我你可能会说些这样的话扰乱我的心神。”

    “那么我将阿全副本给你。”

    林三酒的声气仿佛在轻声劝慰一个怕黑的小孩。“我现在把它叫出来你可以尽管拿去。你可以把我当作攻击目标发动副本……那时你就会看见阿全。你可以问问他他的副本中有没有一段属于谢风的回忆录。”

    这一次她再度抬起血淋淋的左手向谢风张开的时候谢风只是紧紧地盯着她一动也没有动。一张卡片从林三酒手心中浮现起来又迅速化作一个小方块;见对方的目光被小方块吸引过去的那一刻林三酒一直垂在身边的右手忽然轻轻一松。

    阿全副本从她的右手中掉在了地上。

    谢风只来得及微微睁圆了眼睛;当她意识到自己因为一瞬间的分神而上了当的时候副本早已将整个租赁行都包裹了进去——自然也包括了她。

    阿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人之间。

    直到看见他林三酒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差点跌坐下去;那种奇妙的战斗状态也渐渐消退了。

    你看当她发现对方是谢风的那一瞬间她就想起了阿全副本;她同时也想到了谢风恐怕不会让她顺顺利利地释放出副本。

    所以每一次叫卡片的时候她都是用左手叫的。

    哪怕在前两次之后她明明知道叫出副本也没有机会放出去她依然冒着风险继续用左手叫卡片直到差点丢了四根手指为止——不为了别的只为了在谢风脑海中种下一个印象:林三酒每次叫卡片时卡片都会从左手出现。

    只不过印象种下了她却有足足十多分钟的时间压根找不到机会发动副本;直到谢风的问题提醒了她为她打开了一个通道。

    人生中总有一些事物即使关于它们的记忆被去除了它们留在生命中的余响与震颤也不会断绝。

    林三酒没忘记自己身上的信服力;在心神受到一定冲击的时候谢风果然信了她的话以为她在那一刻要从左手中叫出阿全副本了。

    在等待的时候林三酒拉过租赁行中一把椅子坐下了掏出一卷绷带将自己受伤的左手仔细包扎好了。

    陷入阿全副本的谢风除了偶尔有些幅度很小的动作之外始终保持着同一姿态唯有面上神情风云变幻——她一时愤怒、一时害怕、一时欣喜睫毛不断颤抖着偶尔滚落几颗眼泪偶尔轻声笑出来。

    望着她的时候林三酒甚至觉得自己能看出她正在恢复、正在经历余渊叙述中的哪一段:在街头流浪的时候打量小超市的时候逃亡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东罗绒的时候……当然或许这都只存在于她的想象里。

    谢风恢复记忆的时间远比她自己恢复记忆的时候要长。

    当感觉差不多要到尾声的时候林三酒站起了身。

    即使被伤得挺重她也不恨谢风。谢风只是一个记忆被夺去、被人作为兵器驱使的人;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谢风重新恢复成最初的自己时林三酒愿意对她伸出手将她从被鲨鱼系操控的经历里拉出来帮助她继续属于她的人生。

    林三酒只是万万没有料到她刚一收起了阿全副本谢风就仿佛一头疯了的母兽竟用上了全副力量、以死相拼一般朝她笔直袭了过来——没有任何花巧招式、忘记了躲避防护好像林三酒是她此生最大仇人一般恨不得用自己身体就将她完全撞碎。

    然而还不等林三酒作出反应防备谢风冲到一半的时候就蓦然摔在了地上。

    所有力气都从她体内流泄出去了她蜷伏着额头抵在地板上身体一颤一颤地发出了狼一般低低的呜咽。

    “为什么?”她近乎嚎叫一般喊道。

    她仍旧伏在地上不肯抬头好像全忘了自己的后背正毫无防备地暴露于别人眼前。当她在破碎的声气、呜咽中叫出声的时候听上去简直好像她体内有什么东西破裂了。“你为什么要让我恢复记忆?”

    林三酒愣愣站在原地。

    “是我!是我自己要求删除那一段回忆的!是我再也不愿意想起来的!”谢风的身体越蜷越紧剧烈地颤抖起来:“你凭什么要让我恢复记忆?”

    “为……为什么?”林三酒一时之间只能想起这三个字。

    谢风的呜咽声持续了一两分钟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林三酒慢慢地走近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轻轻颤抖。她小心地伸出一只手想放在谢风后背上又没敢落下去。

    “谢风?谢风你告诉我当东罗绒最后要求你不要将她变作物品的时候……你没有把她变作物品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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