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皇上已经降旨,我和十五皇子永琰的婚事已成定局。佳楹来我房中承认错误,家里突遭“变故”,她成长了些许,我感到欣慰,让她多经历一些事情也好,总好过我不在身边时,她各种手忙脚乱。

    “阿姐,我舍不得你嫁人,嫁的还是一个王爷,还是一个妻妾成群的王爷,跟着这样的男人能有什么幸福可言,万一他那些妻妾欺负你怎么办”佳楹在我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心里本来就乱,经她这么一说我就更乱了。是啊,跟着一个妻妾成群的王爷能有什么幸福可言至于被他的妻妾欺负,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担心自己经受不住女人之间的斗争,会落得一个横死府中的下场。

    我心里也异常害怕,我才十四岁,虽比佳楹年长一些,成熟一些,可归根结底我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那十五皇子永琰年长我八岁,他的母妃是皇上的宠妃,能得皇上的青睐,八成也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主儿,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沉,不过我仍是笑着安慰佳楹。

    “不会的,阿姐的厉害你是知道的,不会有人欺负阿姐,阿姐的地位仅仅次于王爷和王妃,是府上唯一的侧妃,阿爹又是朝中重臣,不会有人欺负阿姐,再者说,日子都是过给自己,不是过给别人的,要开心,别人越是盼着你不好,你就更有好好的,认真的活下去。”

    “这句话我赞同。”阿爹从门外走了进来,双目微红,兴许站在外面已久,久到足以听到我和佳楹之间的全部对话。

    “佳楹,你先出去,爹有话对你阿姐说。”

    “哦哦,我知道了。”佳楹走时又再轻轻抱了我一下。

    “阿爹,有什么事吗”我强忍住心中的酸意。

    阿爹从袖中取出一个雕花的细长盒子,这上面刻并蒂莲的花纹,“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她说过,一定要在你出嫁的时候给你,她会保佑你一生幸福。”

    “谢谢阿爹,谢谢阿娘。”

    盒子中躺着一个白色的玉簪,色泽莹润,通体洁白,光滑无比,我小心拿起,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阿娘的发香,她喜欢用鸢尾花味道的香膏。

    我抬眼,看到阿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他是爱我的,在这一刻我终于承认了。

    “绮雪,阿爹没有本事,没有能力,不能保护你,不能为你寻觅一个良好的夫婿,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他颤抖的手轻轻搭放在我的肩头。

    我没皮没脸,大言不惭的说道“怕什么,我可是侧王妃,是当今圣上指给十五皇子的,谁敢动我。”

    “丫头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爹说笑,十五皇子的几个妻妾年纪都比你大,爹真是担心你会被他们害死啊纵使皇子是个明事理的人,可也架不住女人之间的争斗就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兽啊”

    “放心吧爹,没事的,我从小到大都皮实的很,当初从马背上摔下来都没事,我不会那么轻易被人打倒的。”我笑着宽慰阿爹,尽可能的不让他担心我。我早就做好打算,若是日后我被人陷害,我一定会自行解决,绝不会让自己连累林家,一定会走得干干净净。

    三日之后,就是婚礼了。这三日我如坐针毡,也不知道我婚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呢永琰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花心大萝卜他老婆那么多,哪里会注意到我一个黄毛丫头,皇上也真是的,大家闺秀多如牛毛,怎么偏偏就选中了我呢佳楹这几日哭的像是泪人,云峥始终哭丧着脸,总之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这几日是如何度过的,宫中嬷嬷天天来家里教我礼仪,唯恐我出错,那永琰既然如此怕我丢他脸面,干脆拒绝他父皇的赐婚多好,何必折磨我,折磨自己。

    永琰差人送了我一个步摇,我当着那人的面兴高采烈的戴在头上,等那人走后,我垂头丧气的就摘了下来,扔在了床榻上,我看了那簪子一眼,还是放好为妙,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大做文章,瞻前顾后的活着真是累。

    我起身看着院中的景,以往早已看腻的一切,如今看来竟格外亲切。云峥就站在院中,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我。

    “云峥,你过来陪我说话吧,我现在很无聊。”

    云峥朝我迈了一步,随后又退了回去。嬷嬷打发我回屋里继续学习大婚时的礼仪,都快烦死了。

    明天就是我即将奔赴“刑场”的日子了,大概只有我会将大婚之日这样比喻吧

    我想和佳楹和云峥好好告别都不行,总之我的一举一动收到了嬷嬷们的严密监控,这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

    因为我不是正妻所以大婚之日是在白天,想想就不爽,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我想当正妻,普通人家的正妻,真担心我的孩子出生以后也会受到白眼和冷落。

    永琰会对我好吗他会是个好丈夫吗可我不想他对每个侍妾都好,不行不行,我这样的想法太自私了,他要对每个侍妾都好,毕竟他是她们一生的希望啊希望他也能对我好点,不说专房之宠,最起码也得有丈夫的疼爱吧我真的变了,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一时间,我都有些看轻自己了。

    我要怎么和他相处,和他的侍妾相处,他那些侍妾一定会给我下马威,我会不会死的很惨,永琰会向着我吗我快要死掉了,我越想越觉得恐怖,我快要窒息了,这礼服太紧了,勒的我嗓子难受,反正我坐在轿子里,嬷嬷也看不到,我悄悄解开了一个扣子,总算舒服一些了。

    风轻轻吹动我的轿帘,我看到百姓们拥挤在一起看热闹,我还看到一个人的身影,是雒锦明他来为我送行,他穿着白色的衣服,我觉得有些不吉利,可纯白是他的象征啊我辜负了他如果有缘的话,来生吧,来生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我们再续今生未了的缘分吧

    我胡乱的想着,趁着现在我还能胡思乱想,还能自由自在的呼吸空气,就让我最后放纵一次吧上天,别对我太残忍了。

    王府已到。我被盖头盖着,看不到永琰的长相。嬷嬷轻轻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之上,我还没来的感受就被他紧紧攥住了手指,他是不是很色,这会就已经急不可待,无法自持了

    嬷嬷在我耳边小声提醒着我,我终于顺利完成了所有的流程。

    洞房里只剩下了一个人,我将盖头摘了下来,肚子好饿,我偷偷拿起床上的红枣和桂圆吃了起来,竟然还有花生,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花生了。

    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也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等了他一天,终于等到他了。

    我听到外面传来他和他兄长的对话,“别让新娘子等太久,我听说林大人的长女可是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还水灵灵上天保佑别让我的下场血淋淋的就好了。我慌忙坐回床上,这才想起盖头忘外了桌子上。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必须抢先一步才行,就差一步,我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我踩到了自己的衣裙,一下子被绊倒在地,额头磕在了凳子上。

    “绮雪,你没事吧”永琰将我搀扶起来。

    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我不争气的哭了,我是被疼哭的,被他吓哭的,我才发现我的夫君不是别人,是那个死姓王的王炎郎。对啊,王加炎就是永琰的琰,炎郎就是琰郎

    “磕疼了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在这里等我,我这去厨房,很快就回来。”

    我觉得我会尸骨无存王炎郎会不会惩罚我惩罚我对他的无礼之举。

    他回来了,果真是速去速回,而且还是大汗淋漓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里面有一个鸡蛋,一碗面,还有灯芯糕,椒麻鸡,都是我喜欢吃的,他这么用心的吗

    “先把首饰取下来,一定很沉吧”他将我的发冠取了下来,耳环是我自己取的,因为他不会,他笨手笨脚的样子令我想笑,好在我忍住,他是王爷,是十五皇子,是我的丈夫,我不能再将他视为那个死姓王的了。

    “你都是成亲的人了,还这么冒失,也就是我,受得了你的性子。”他拿起鸡蛋在我额头上来回滚着。

    好疼,我倒吸一口凉气,我现在的样子一定特别狼狈吧

    我连喊疼的心思都没了我哪里还敢说话,我这算不算“多行不义必自毙”

    滚鸡蛋真的挺管用,没有那么疼了。

    “好了,趁热吃吧都是为你准备的。”他将筷子放在我的掌心里,皇子的生活就是不一样,就连筷子都是牛骨制成的。

    他既然给我下了命令,我应该就可以吃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吃馄饨从来都不用勺子,只用筷子的呢”

    他轻轻一笑,“这有何难问一下我老丈人不就好了。”

    老丈人这个称呼还挺亲民的,我以为他会直接称呼我阿爹的名字。想起之前阿爹的种种异常,看来已经知晓皇上下旨赐婚这件事了。

    我高兴不起来,以往的这个时候我都是和云峥在家聊天,我好想他啊他现在在干嘛,有没有想我,他肯定会想我的啊,我可是他的亲妹妹。我鼻子一酸,但在永琰面前,我不能落泪,况且今天是我们成婚的日子。

    “你好像不太开心,是因为我骗了你吗”他搂住我瘦弱单薄的肩膀,他眼神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我没有想到永琰会这样问我,他一个呼风唤雨的皇家之子,手可摘星,想要什么都易如反掌,可是他却小心谨慎的顾及到我的感受。他对他的每个女人都是这样吗我也成为了她们当中的一员,争宠献媚,争风吃醋吗我今后的生活是不是可以用暗无天日来形容。

    “赶紧吃,别想那些没有的事情,吃完了好休息。”

    我涨红了脸,吃完了好休息他是不是在暗示我,该行周公之礼了我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嗯,我知道了。”

    “今天晚上,你睡床上,我睡地下。”

    “啊”我没有听错吧他竟然愿意这样。

    他抚摸着我披散下来的头发,柔声道“傻丫头,我总得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接受我,适应我吧。”

    那他之前处心积虑的接近我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咯

    “别吃太多,吃一点就行了,明天我带你上街去吃好吃的。”他冲我打了一个响指。

    “明天明天不需要入宫给父皇和母妃行礼的吗”

    他微微摇头,“不需要,你现在可以想想明天想吃什么,想去哪里,我这几天闲来无事都可以陪着你。”他倒是慷慨,我还以为军机处事务繁忙呢

    “我还没有想好。”

    “也罢,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他大袖一挥,一丝冰凉之意拂过我的手背。

    他在整理床铺,这种事还是我来做吧,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这是我分内的事情。

    “王爷,还是我来吧”

    同样的错误我犯了两次,我再次踩到了自己的衣角,永琰的反应很快,他接住了我,我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你叫我什么”

    我赶紧站稳,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长呼一口气,哈气扑在我的头顶上,“我不喜欢你称呼我为王爷,我觉得你可以继续叫我死姓王的,或者永琰,我不喜欢你叫我王爷或者夫君,让我觉得很有距离感。”

    他笑了,我也忍不住笑了,气氛一时轻松。

    “你帮我把柜子里的凉席拿出来吧,我要铺在地上。”

    我点点头,按照他的话照做,和他一起将凉席和被褥铺在地上,他脱下自己的衣物躺在了被褥上。我要脱衣服吗还是和衣而睡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这附近没有人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他从靴筒中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和一方白色的帕子,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要蒙混过关。

    “还是用我的血吧你万金之躯,不合适的。”我很自觉的亮出自己的手臂。

    “不用,这点小事还是我来吧你赶紧把这身衣服脱了吧,衣服是母妃为你选的,我没想到这么不合身,有些长了,都脱到地面上了。”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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