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诗只是不清楚如今的罗娴是什么样的状态，是否像是罗老所说的那样平静了一些，是否还被深渊之爱所纠缠和困扰，无法正常生活。</p>
罗娴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异状。</p>
举止如常。</p>
或许，只是他心里有鬼。</p>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怀疑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渡师姐之腹。</p>
而罗娴则娴熟地收拾餐具，近乎奢侈的用净水洗干净之后收起来，槐诗能够看到，她的背包里好像只带了这些东西。</p>
除此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带。</p>
虚假的武学大师，真正的武学大师.jpg</p>
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挫败感，槐诗忍不住越发的无奈。</p>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p>
干嘛那么想不开，闲着没事儿和真正的天才比能力呢？</p>
在漫长的夜里，两人互相交流了一下这些日子一来的生活，而槐诗也挑挑拣拣的将自己一路作死的事迹讲了出来。</p>
“外道王吗？”</p>
罗娴听到群星号上的战争时，露出了恍然的神情：“怪不得前些日子我在东南亚见到他，原来是这样么？”</p>
“嗯？！”</p>
槐诗瞪大了眼睛：“你见到他了？”</p>
“是啊。”罗娴颔首，油然感慨道：“是很和善的老爷爷啊，和父亲说的完全不一样，还借了我不少钱。”</p>
“……”</p>
槐诗顿时绷不住了。</p>
为什么人和人的差别就这么大？</p>
遇到自己就是重拳出击，碰到美少女就借钱了？</p>
这差别待遇也太过分了一点吧？</p>
“但……他好像用的也是鼓手？”槐诗求证道：“和罗老师有什么关系么？”</p>
“要说的话，差不多是祖师爷的那种吧？”</p>
罗娴想了一下，颔首说道：“不过十四年前，他是被父亲一拳打进深渊里的来着——要不是因为这个，父亲现在应该早就是五阶了吧？</p>
“……”</p>
绝了，神他妈祖师爷。</p>
没想到罗老师也是个带孝子，直接把自己老师给揍凝固了！</p>
“总之，以后遇到之后要跑的远远的。”</p>
罗娴提醒道：“虽然外道王还不至于将怨气撒在小孩子身上的，不过，门风就要求很严，如果达不到他的要求，会被他顺手给清理了门户也说不定。”</p>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就低头看向了手背上的那一道隐约的伤痕，回忆起了前些日子那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神情就变得愉快起来。</p>
行吧……</p>
你们爷孙俩相处看起来还挺‘融洽’。</p>
槐诗的眼角抽搐着，决定不掺和这一档子破事儿了。</p>
反正当初跟外道王打的是奥西里斯，跟他淮海路小佩奇有什么关系？</p>
在槐诗讲完自己一路的作死之旅之后，两人的对话就陷入沉寂。</p>
寂静里，槐诗躺在地上翻来覆去。</p>
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向火堆旁边铺下睡袋的罗娴。</p>
“这些日子以来……”</p>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问道：“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旅行吗？”</p>
“对啊。”罗娴伸手，拿起自己的背包，给他展示上面奇奇怪怪的纪念品挂件：“你看，东夏、俄联还有东南亚，然后从这里中转，再到美洲去，美洲逛完了之后去罗马，最后再到埃及……”</p>
好像炫耀宝贝的小孩子一样，她得意的笑起来：“很厉害吧？”</p>
槐诗沉默了片刻，轻声问：“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p>
“是啊。”</p>
罗娴平静的点头：“旅行不都是这个样子吗？一个人上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总觉得看什么都新鲜。但总感觉自己好像土包子一样啊……你该不会笑话我吧？”</p>
“不不不。”</p>
槐诗连忙摇头，看着她举着地图和路线愉快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之后，低声问：“娴姐，你不孤独吗？”</p>
旅行是一件孤独的事情。</p>
哪怕有乌鸦和别西卜陪伴，这些日子以来，槐诗依旧会是不是的感受到寂寞。</p>
抬起头是永恒的星空，眼前是无限广阔的荒芜大地，看不到尽头的旅途长路，还有寂静到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世界。</p>
就好像已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p>
孤独的向前。</p>
可自己这才几天而已，而罗娴却已经走出了那么远和那么久，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路上。</p>
她会感觉到痛苦和难过吗？</p>
槐诗不知道。</p>
罗娴好像也被问住了。</p>
放下地图，回过头来，困惑地端详着槐诗。</p>
许久许久，她忽然笑了起来。</p>
“当然啊，槐诗。”</p>
她说，“我当然会感觉到孤独，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不都是孤独的吗？哪怕是现在——当我们近在咫尺的时候，你会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吗？”</p>
槐诗愣住了。</p>
罗娴低头端详着少年的脸，眼瞳像是镜子一样，映照着他的面孔：“所以，你会害怕吗，槐诗？”</p>
“我……”</p>
槐诗下意识地躲闪着她的视线，可紧接着，就听见细碎的声音。</p>
那是她在挪动膝盖靠前。</p>
然后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扶住他的脸，逼迫着他看自己，看着自己的眼睛，直到他无法逃避。</p>
然后才露出近乎宠溺的笑容。</p>
就好像曾经他拥抱自己那样，拥抱住了他。</p>
“不要怕，槐诗。”</p>
她轻声说，“不要怕。”</p>
“唯独这件事情我可以断定——你绝对不是孤独的。”</p>
罗娴的温柔低语：“我相信，不论你去往何处，那些寄托在你身上的希望都会陪伴在你的左右，其中也一定会包括我的那一份。”</p>
槐诗愣在原地。</p>
只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温度和她的呼吸。</p>
直到她松开了手臂，也依旧没有反应过来。</p>
呆呆的看着她。</p>
忍不住有些脸红。</p>
“这个，咳咳。”他忍不住移开视线，“听上去好像表白啊。”</p>
“嗯？”罗娴歪头看着他，笑容依旧：“你的这句话听上去也很像是婉拒的样子诶。”</p>
“呃……”槐诗脑子里一片空空荡荡，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回答。</p>
“没关系。”</p>
罗娴轻轻地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告诉他：“就好像是你以前没有放弃我一样……我也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p>
她认真地告诉面前的少年，“倘若我真的有那么一丁点可以称之为爱的东西，那么一定会将它留在你的身边。”</p>
槐诗愣在了原地。</p>
可她却微笑起来，最后轻轻的捏了一下他的脸，转身，回到自己的睡袋里去了。</p>
“好好休息吧，槐诗。”</p>
她闭上眼睛：“明天你就要再次去旅行了，我相信，哪怕是你一个人，也是绝对不会孤独的旅行。”</p>
“嗯。”</p>
槐诗躺在罗娴给自己铺好的毯子上，可是却没有丝毫的睡意，过了很久，他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看向上身旁。</p>
罗娴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睡袋里，呼吸均匀，好像在沉睡一样。</p>
“那个，娴姐……”</p>
“嗯？”</p>
“……谢谢你。”</p>
“不用谢。”她侧过身来，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这不是大姐姐应该做的吗？快睡吧，晚安。”</p>
“嗯，晚安。”</p>
槐诗闭上了眼睛。</p>
这一次，他沉沉的睡去。</p>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时分了。</p>
柴堆已经熄灭了，而罗娴也好像梦境一样不见踪影，只有身子下面的毯子好像还残留着梦中的余温。</p>
槐诗缓缓的起身，茫然四顾，看到在夕阳之下渐渐消散的黑云，以及重新展露出的空旷星空。</p>
滚滚浊流已经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依旧干燥的黄沙和无尽的荒漠。</p>
他的旅程还尚未结束。</p>
前方还有漫长的苦行为他存留。</p>
可这一次，他的心里却出乎预料没有任何动摇，反而变得充实又宁静。</p>
将毯子卷好收起来，再一次地，扛起了马鞍包，却有一个小挂件从毯子里掉下来。</p>
那是好像来自于何处的纪念品，用铁片勾勒出一个手持登山杖的旅者背影，感觉就好像随时准备着出发那样。</p>
槐诗端详着手里的挂件，忍不住笑了笑，将它挂在了马鞍包上。</p>
“那么，我们走吧。”</p>
他轻声同离去的同伴道别，转身，走向前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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