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Epilogue(2):本丸

    (一)

    人世地狱,你是我的仙境。

    (二)

    浅井久弥在踏入那团黏稠的黑暗时,心底说不上是害怕或者是别的甚么。但他闭上了眼,手握着五虎退的小手。

    五虎退呢,就像个捧着宝藏一样小心翼翼又欢喜的样子,审神者就是他最大的战利品,他牵着浅井久弥,笑得开心又悲伤。现在的他只要像这样一点点就容易满足,却又像是无论如何都满足不了一样的想要渴求更多。

    渴求他的不躲避,渴求他的关怀,渴求他的一切,乃至渴求他本身。他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作为付丧神的本质,对于审神者的贪婪已经超越了忠诚,这是不对的。

    可是当拥有接近人类的情感时,哪个付丧神能够控制自己呢?

    所以五虎退只是笑着,咽下了痛楚与自责,一切全都变成了甜蜜又温柔的笑意,小心翼翼的控制着他与审神者之间的距离,太近怕惹他厌烦,太远又满足不了他的渴望。一切都需要小心翼翼的进行。所幸浅井久弥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人,或者说是太过温柔的人,即便满怀伤痛也还愿意将手交给他。

    真是太好了。他握紧了那双手,但很快地在浅井久弥反应过来之前松手,“到了喔,主公大人。”

    “好的。”

    浅井久弥睁开眼睛,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液,之所以说是熟悉,不外乎是因为那些场景与布置都像是他从未离开过一样,除了一点点小小的、连他都不一定注意到的更动,一切几乎都一模一样。

    可是心底萦绕着的陌生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他闭了闭眼睛,试图回避这些场景、以及那些发自心底涌上的恐惧与悲伤,听见五虎退关怀地问,“主公大人,您还好吗?”

    不,一点都不好--这么想着,他轻声回应,并张开了眼,“没事的。”

    他已经不是会喊痛的孩子了。

    “主公大人回来了喔。”五虎退让小老虎们去传信,过没多久短刀、打刀、太刀等付丧神已经赶到,至于大太刀由于机动问题还在路上。

    博多藤四郎探头,“是主人吗?”

    作为欧短之一的博多藤四郎并不是每个审神者家里都有,尤其非的浅井久弥就从来也没碰过,他看着陌生的男孩推了推眼镜。

    “你是……”他不确定的开口,博多藤四郎颇为贴心的做了一番自我介绍,还把其他难得的兄弟也拉出来给浅井久弥见了一下。

    “我的名字是博多藤四郎!是在博多发现的藤四郎。虽然是短刀,也很有男子气概!”

    “都是哥哥们的功劳喔。”博多藤四郎说。

    浅井久弥看了一下,一期一振和药研藤四郎在近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复杂又晦涩难明。他顿了一下,像是在想些甚么句子,半晌后有些迟钝的、缓慢的说,“辛苦你们了……?”

    句尾还有小小的、不确定的上扬。一期一振敛下眸,遮挡住有些泛红的眼,“谢谢主人,我只是尽力而为。”

    恍惚间,场景有些像不久之前、或者再之前一点,一期一振说:“为您夺誉。”那样的场景迭合起来了,浅井久弥怀念般的笑了笑,对心脏处隐隐约约的疼痛不以为意。

    (三)

    药研藤四郎近乎贪婪的看着浅井久弥,熟悉的脸,熟悉的表情,熟悉的笑起来的时候有浅浅的梨涡--但他没有笑,看着他们的表情有一种疑惑的陌生。

    说不上是后悔或者别的甚么,硬要形容的话只能说是思念。药研藤四郎已经在思念里熬了数百年,从他消失后,这么多这么多年,到他回来但他不知道、然后又走了的时候,再过数百年,思念都被熬成了黑色黏稠的情感。

    有点像爱,或者罪恶,也像是恨一样的东西。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浅井久弥,好像在这一眼里就能回到过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跪下来,说:

    “我呢,是药研藤四郎。和兄弟们一起,都请多多关照。”

    那时候每个字都包含着真心。

    浅井久弥很久很久以后才看了他一眼,像是千帆过尽之后终于不在意了,也像是看着但没看进去一样,很轻很轻的扫过他,然后停在他身上。

    “好久不见。”

    药研藤四郎点头,轻声又陌生地说,“好久不见,大将。”

    (四)

    萤丸出现的时候,背上的刀像是刚出鞘过的样子,熟悉点的短刀们都知道,那是刚从演练场出来的样子。

    他杀红了眼,导致短刀们迫于杀气纷纷让路,但在看见浅井久弥本人之后,他身上的杀气如潮水一般退下,眼睛红了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刚打架,反倒是像刚哭过一样。

    “大将……”

    他扑入浅井久弥怀里,不顾浅井久弥的僵硬以及其他付丧神们羡慕又忌妒的表情,抱就算了还得蹭一蹭,撒娇一般的喊着浅井久弥的名字。

    对,他先喊的是大将,之后又喊了浅井久弥的名字。

    “久弥……”

    付丧神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疑惑不解也有恐惧,至于甚么都知道的一期一振则是面沉如水。但他不能说些甚么,正是因为萤丸猜测出了浅井久弥的名字,他们才能跨越时空的限制前往他所在的现世。但付丧神们直接说出审神者的名讳,是大忌也是大不敬。

    对于里面那些弯弯绕绕甚么都不知道的浅井久弥愣了一下,像是犹豫了很久,才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萤丸的头发。一下、一下……心口的痛也慢慢淡了下去,萤丸其实也甚么都没做,不是吗?

    “好久不见了。”浅井久弥轻声说。

    恰正是那些甚么也没做,才会间接导致之后的那些事情,纵使浅井久弥也有推波助澜,但那件庞大的阴谋永远是这个本丸里不会扯出来讨论的事情。

    萤丸闭上通红的眼,黏呼呼地说,“我好想你啊……”

    “我说--打完人跑这么快--作甚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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