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ch.67:萤火之上

    黄濑凉太是活得自我的人。他善于学习,并超越他人。久而久之就变成现在这样。他不明白自己是经由学习,或者天生就是如此。但无所谓。生命不需要无止尽的疑问。他知道自己是甚么样子的人。

    人不能渴望被了解全部的自己,只要有偶然的、片面的理解,就足够支撑一个人为某个东西付出热爱。

    黄濑凉太喜欢篮球,某方面而言不过是因为,这还尚未使他征服,如此而已。那么之后衍生出来的故事与热爱当不算在他们所身处的现在。因为他是活得自我的人。

    很多人说他像太阳,像太阳一样灿烂,像太阳一样炽热,像太阳一样强大。但其实并不。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冰冷的人,善于用璀璨的外表来包裹住凉薄的内心,但他自己明白或许自己永远也不会为了其他人像太阳一样燃烧自我。

    如果真的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黄濑凉太是活得自我的人。

    但不知道为甚么,他似乎从浅井久弥的眼中看见自己。这个认识至今似乎就一直再为他们煮饭做甜食的人,黄濑凉太竟然觉得他看穿了太阳一样的保护层,看见了底下层层掩埋的冰山,其他初识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想同他聊天、了解他、攀附他、或者得到他。但这个叫浅井久弥的人并没有,他甚至和紫原敦说的话都比和自己说的话还要多。

    ……虽然也只是“想吃甚么甜点”这样的话语。

    感到不解的黄濑凉太并未发现自己注视着他的次数变多了,甚至,在帐篷里发现紫原敦跑出去之后还暗戳戳的跟了上来。甚么啊,这样作简直就和暗恋他的粉丝没甚么差别啊。这么吐嘈着,他走上前去。

    “要吃饼干吗?黄濑。”浅井久弥轻声说,那双璀璨的、干净的黑色的眼中,看出了一点温柔的笑意。

    黄濑凉太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不是被包装过的那个闪闪发光的自己,而是那个活得自我又冷淡的自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攀上了他的内心,就像是发现自己在他人面前竟然如此赤、裸,被明确的看穿了。他忍不住颤栗,又是害怕又是欣喜。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大概是,即使知道他是如此的人,名叫浅井久弥的男孩却还是拿出了一袋精致的小饼干,问他,“要吃饼干吗?黄濑。”

    黄濑笑着拿过了饼干,“吶吶,没有看到太阳,会觉得失望吗?”

    浅井久弥愣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背后的意含,但还是笑着说,“无论是甚么风景都有美好的一面,不是吗?”

    并不是完美的正确解答,但是黄濑凉太依然满意,“小久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浅井久弥不知道中间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但是黄濑凉太与他之间的距离彷佛在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之内被拉得极近极近,说不上来是好还是坏,浅井久弥内心不免有些苦涩。他刚刚发现自己与这个世界多认识了一点,却又因为追寻着母亲的脚步所以又必须远离这些给予他温暖的人们。

    他所做的真的是对的吗?就这一刻,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他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疑问。但却又很快地被海风吹走了。

    浅井久弥看着黑暗中的繁星,内心又涌上了一点点、一点点的悲伤,因为他是只能活在现在的人啊。

    “大将……”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小小的呼唤,浅井久弥愣了一下,问,“你们有听见甚么声音吗?”

    黄濑凉太、紫原敦摇了摇头,齐木楠雄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浅井久弥没有在意,因为他又听到了,“大将……”

    这次的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浅井久弥转过身,这次所有人都看见了,在空旷的沙滩中,无数萤火虫聚集成一团,半晌后形成一个男孩的形状,他有着银色的柔软的发,与碧绿色的、被痛苦与悲伤充斥着的眼睛。

    “这是……”黄濑凉太想起了之前短暂出现过的、两位自称为刀剑付丧神的男人,莫非也是同样的……神灵吗?

    男孩的身影时而透明,时而彷佛具有实体,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其他人身上,而是固执地凝滞在浅井久弥身上,过了很久很久,他像是笑了一样,眼泪却像断线的珍珠一直往下坠,“大将……”

    直至这一刻,当看着男孩开阖的唇,黄濑凉太才意识到他,与其他人都听不见那个人的声音,但浅井久弥可以,浅井久弥走上前,感觉自己似乎应该说些甚么,但是又不知道明确而言他应该说些甚么。他知道男孩口中的“大将”是他,也明白自己与他一定拥有故事,但是这不是现在的他知道的事情。

    他伸出手,拥抱住虚幻的灵体。

    尽管他不知道人身体的温暖能不能藉由这样凭空的拥抱传递,但是对这个男孩来说,这已经是他能想象得到的最好的方式。男孩似乎还想要说些甚么,但他的身体却渐渐变得透明,萤火的光芒围绕在两个人身旁,乍看之下,彷佛是两个人都要变得透明。

    “浅井。”齐木楠雄开口,浅井久弥回头,给了一个安抚的笑,然后转头,对男孩说,“我们会再见的。”

    像是许诺一样,但无论对谁,都是会成真的事实--无论是,对身处过去的浅井久弥,和来自未来的付丧神。

    在萤火之中,男孩用力的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粉红色头发的少年。消失之前,他很轻很轻地开口了,“……浅井?”

    浅井久弥点了点头。在那一刻,他看见男孩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悲伤或是喜悦,但嘴角却扬起了略显扭曲的弧度。下一秒,原处就只剩下愣着的浅井久弥。刚刚出现过的,短暂存在的男孩,彷佛就只是他们凭空出现的幻觉罢了。

    -

    --有了这个……我,我们,一定能找到你的。找到,记得我们的你。

    Hisaya……

    浅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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