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6：微光。
放学之后，浅井久弥和幸村精市走向了立海大附近的一家书店，书店里播放着舒缓的旋律，让人听了能平静下来。昏黄的灯光让浅井久弥放松下来，东张西望。
「这间书店有非常多不同种类的书籍，也有来自国外的外文书。」幸村精市轻声说，因为在书店里的关系声音被压低……
浅井久弥揉了揉红红的耳朵。是为甚么啊？感觉耳朵热热的。
「好的。」他也轻轻地说，但与幸村精市不同，本就温软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又更软了一些，像是碰一碰就会化成一摊水似的。
幸村精市这样想着，看见浅井久弥的目光凝滞在某一处，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是一整个柜子的中文书。他是懂一些中文的，先一步走过去，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其中不乏有一些著名的日本名著或是外语书籍被翻译成中文的书目。
浅井久弥也走上来了。
幸村精市并没有侧过头去看少年，但是能感觉到那个人，他走了过来，他停了下来，他的目光看着书柜，指尖眷恋的在书皮上摩挲，然后往旁，往下，往上。
或许可以这样说，他所留恋的并非是某一本特定的书，而是「所有的中文书籍」。
「你也会中文吗？」幸村精市说，看见浅井久弥微笑着，笑容里带了眷念与忧伤，那一刻竟有一种像是他们久别重逢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一点点情绪。
一点点，却像数不尽的针细细密密地扎在他心上最为脆弱而温和的某一处。
他还是没有回头，视线甚至没有落在浅井久弥的身上。
但他能感觉到少年点点头，轻声地，用中文说出了一句话。
「这是我母亲的母语。」
然后便甚么言语都不再有了。像是撬开了一点点贝壳的蚌，吐出了一点点小小的珍珠，再又紧闭起来，把最为珍贵重要的那一些留在了最里面。
幸村精市也不急，翻开了手上的一本书，那是一本中文的小说，叫做《春宴》，打开来，目录上有这样的一句话。
──爱是深沈的幻觉。
－
她问他，这里如此之美，可否停留。
他说，不。这不是我们的终点。
她一直在坚定而执着地往前走。往前走。终于把彼此的路走尽。
他完成在她生命中注定的任务。
她可以选择记得或者遗忘他。但这种选择已经不重要。
他务必会被时间的河流隔远，推开。她要继续前行。
这也许是每一个被爱碾压过的人，在余生都在做的一件事情。
她没有幸免。她也没有免俗。
这场爱恋，使她被打落原形。使她碎裂。使她再次成形。
－
浅井久弥没有说话，视线胶着在面前无数书背上，倏地，他停下了目光，看见一本有着绿色书皮的书名，他拿出来，看着封面。
那是一本诗集。
诗集的名称残酷精简，书皮是单纯的绿色，几乎甚么也没有多加。有一种干净而凛冽的病态感，浅井久弥犹豫了一下，打开了书。
「如今头颅已断，精神弥漫，或者可以幸福了。」
「啪」地一声，幸村精市侧过头，视线对上了浅井久弥，他看着自己的指尖像看着不属于自己的某个东西，掉在地上的是一本名叫「精神病院」的诗集，书皮的绿色给他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他的视线回到浅井久弥身上，黑色的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眸中有着疑问。
「没、没事……」浅井久弥楞楞地看着，抬起头对幸村精市扯出一个像是哭一样的笑容。
「你还好吗？」幸村精市问，对浅井久弥扬扬手中的书，「还是，我们先回去？」
「我……」想说出「还好」的浅井久弥，不知道为甚么，在幸村精市的目光之中却只能说出实话，「我想回去了。」
这样没有甚么不好。
但是他低下身子，捡起那一本诗集的时候，却觉得碰到诗集的指尖每一处都泛着针扎一般的疼。他拾起书，直起身来，走向柜台结账，走了两三步，发现幸村精市没有跟上来，于是回过头去，浅浅的梨涡在唇边漾开来，看着幸村精市的眸中泛着点点的微光。
「走吧。」
幸村精市看着那双彷佛盛满了整座星空的眸子，迈出脚步走了上去，想，没事的。
他轻声说了一句话，「还有时间。」
是的，幸村精市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等蚌壳打开，从一点点到全部，直到蚌愿意对他露出柔软的内在与坚硬的纯白。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这个时候的幸村精市是这么认为的没错，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多得是他不知道的东西。比方说……
比方说，岁月不许，凡人追悔。
【？？？】
「不，没有时间了。」
穿着白衣的男子嘟哝着，这已经是第一百五十三次失败。这该死的时政、该死的故事屋，该死的位面界限……他抬起头，金色的眼眸盯着空中的某一处，那里泛着微微的红光。缠着黑色手套的指尖摸着腰际的刀刃，几乎快要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焦躁。见不到那个人的时间已经长得难以细数，几乎都要忘记在那之前他们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面。
但是那时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有一道声音这样说，他抬起头，往日里招牌的笑容只剩下阴郁与冷漠，或许还有那一点点的后悔。毕竟在最后的那一段时光中，他们甚至没有对上一次眼睛，看见对方的面孔。直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这么久了啊。与「那里」放弃寻找的那些人不一样，他可是凭借着双手与刀刃奋战到现在，他知道他没有死去、他知道他还活着，也知道了堪堪能够被称作「故事全貌」的一大部份。他知道那个人现在就在另外一边，距离这里极其遥远的地方，但仍有呼吸。
「因为我知道真相。」他跳起身，拔出刀刃刺向红光，但那光芒转瞬即逝，他笑了一下，腰际微转，手腕折了一个不算明显的弧度后刀锋转向刺向另外一处，那里也闪烁着一点红色光芒。
「因为我还有希望。」他脚尖轻点便高高跳起，在空中翻了个身，刀剑又刺向另外一处，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激昂，带着悲愤与骄傲，带着记忆与他所教会他的那一切，转了个身。
「因为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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