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柯桥摔门而出后，再也没有回过寝室。
外面已是秋末冬初的季节，深更半夜还不见人回来，他能去哪？
周辞打了无数遍方柯桥的电话，直到再也打不进去，那是方柯桥把他拉黑了。
还好李自舟给他打了通电话，说方柯桥要办走读，出去外面租房住，还问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辞说，没有。
其实是有的，他打了方柯桥，因为方柯桥骂了不该骂的人，即便那是他十几年未见的母亲。
但周辞清楚的知道，方柯桥会逃课回来找他，用一种别扭的方式关心他，用他霸道，独断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本心
他想，这个年纪的方柯桥应该没有厌恶他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对方柯桥的模糊的感情，周辞不敢越过心中的那条线，止步于此就好，上辈子的教训他不想再经历一遍。
次日，方柯桥准时抵达教室。
他斜挎着一个单肩包，双手插进宽松的裤兜里，懒散的走进来，教师顿时鸦雀无声，简直比教导主任上来巡视还要管用。
方柯桥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以至于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走过讲台时，所有人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和紧抿的唇角。
不难看出，方柯桥此时的心情如何。
这并不妨碍半晌的女生欣赏方柯桥的帅气，青春期的姑娘们都会有一个美好的少女心，若不是方柯桥的脾气过于火爆，恐怕他收到的情书都能有一卡车了。
周辞看着他走进来，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下头。
等方柯桥坐下，摘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了那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估计晚上没怎么睡好，眼睛下面还有一圈乌青，放下书包后往桌上一趴没了动静。
一直偷偷观察的关小宝看的清清楚楚，大魔王左脸青了一块！
“周辞，大魔王跟人打架了！”关小宝扭头就对周辞说，“脸上一块儿黑青！”
周辞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你不好奇吗？”关小宝悄悄的说：“谁打的，也不知道大魔王打回去没，我觉他肯定还手了，不还手那还是大魔王吗？看着情况，对面估计被打的够惨。”
“我觉得不会。”周辞怜悯的看了一眼关小宝，对上对上惊疑的眼神，说：“那是我打的，你看我惨吗？”
“……卧槽？”关小宝平生第一句脏话就这么奉献了出去。
“学霸你爆粗口了。”周辞说。
“太刺激了吧，可昨天大魔王就没有回寝室啊，不对，难道大魔王昨天逃课……”关小宝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周辞：“你们绝对有猫腻！”
“学霸好眼力。”周辞说。
“快给我说说？”关小宝重燃八卦之心。
“私人恩怨，不想外传。”周辞笑了笑，“行了学霸，背单词吧，待会儿要抽查的。”
的确是私人恩怨，而且有点久远，就算周辞想讲给关小宝听，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方柯桥现在请教问题都直接去找吴媛，基本上不会再和周辞有任何沟通了。
这次，方柯桥应该是真的不会理他了。
过了段时间，周瑾又跑到学校来找，见了周辞犹豫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明了来意。
“明天咱妈要做个手术，手术费要三万，”周瑾脸都是红的，不好意思的说：“筹了好几天，接到了两万多块钱，我也是没办法了，想问问你能不能从方家那边借来点……”
周辞听明白了，听见方家从周瑾嘴里说出来，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这么大的事你不早点告诉我，”周慈说，“我跟你去医院看看吧。”
“别去了！”周瑾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他忙拿出一张纸，神色戚哀道：“咱妈病情突然恶化，你看这是化验单，这两天一直在重症监护室，我怕妈见了你再伤心，明天就要上手术台了，万一再，再伤心过度……”
周瑾语气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泛红的眼圈掉下两滴泪，被他转身擦掉了，“你看，弟，这也是走投无路了，不然哥也不会来学校耽误你学习。”
“我知道了。”周辞扫了一眼那张化验单，满脑子只想到李秀林此刻一人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医疗设备，两个儿子都没有陪在身边，该有多寂寞，周辞查了一下卡里的余额度，给自己留了一小部分吃饭买资料用，剩下的全部转给了周瑾，“这些钱应该够了，先拿着用，不够我再想办法。”
“够够够，做了手术还能再撑帮咱妈买些好的！”周瑾把收到的转账快速的转进了自己账户，说：“看来方家的人对你不错，哥就放心了。”
“哥，”周辞沉沉叫了他一声，闷声道：“钱是我自己赚的，而且，我离开方家了。”
“……离开？离开方家了？”周瑾半张着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好好的怎么离开了，是不是方家的人欺负你！”
“没有，我十九岁了，就是想自己出来闯闯，养育之恩我还是要报答的。”周辞说。
“那这钱……”如果说的是真的，那她刚刚收到的那笔钱，对于一个学生来讲，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周瑾突然对那笔钱产生了质疑，“路子正吧？”
“放心吧，”周辞被逗笑了，“我以前给出版社写一些小故事，赚来的钱都攒下了，我也只有这么多了，没钱了我再去写就成了。”
听他这样说周瑾就放心了，意味深长个的给了周辞一个大大的拥抱，开车走了。
周辞转身准备会学校，一回头就看见方柯桥骑着一辆还挺拉风的电摩停在路边，手边抱着一个黑色头盔正眯着眼睛看着他。
他的眼神一味地张狂，有不屑掺杂在他嘴角的勾起的冷笑中。
周辞站在冷风中望着他，意志在踌躇了，心虚像一颗种子悄然滋生，但周辞却找不到这颗种子的根在哪里。
或许他可以说声对不起。
周辞的脚轻轻向前迈了一步，方柯桥已经带上头盔，骑着车扬长而去。
这样的结果也挺好的，正式划清界限比什么都好，他们的关系也只剩下一个同学来简单的维持。
周辞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方柯桥身上，眼下更重要的是钱的问题。
高一那几年，他随手写下的一篇故事被一个出版社看中，通过社交平台联系上了周辞，周辞那时只抱着玩一玩的心思，顺利的签下了几篇短故事，意外的收获了不小的成果。
那几年他小心暗恋着方柯桥，又几乎被方柯桥用以苛刻的方式对待着，积压在心中的爱恋和伤心全部寄托在了那些文字中，好似找到了宣泄口，周辞那段时间写了不少悲情小故事，同时也获得了丰富的稿酬。
再到后来，高三他写的东西被方柯桥发现，当着同学的面念了出来，就像丑陋的一面被人当众揭开，无助，窘迫，伤心，各种交织的情绪里，唯独没有责怪和愤怒。
那时周辞觉的是欠方柯桥的，他的恶意对待统统被自己无至今的包容，周辞也一直觉的高高在上，外冷内热的方柯桥是很优秀的。
如今生活所迫，他又要捡起丢在角落里的尊严，写一些小姑事了。
高三学习紧张，周辞时绝不会占用学习时间去写稿子的，他抽出别人都在休息的时间，匆匆的用手机写下几行字，尽量用最快的速度赶出来。
还有一件事让周辞比较担心，就是李秀琴的手术情况。
在李秀琴做手术当天，周辞就打电话给周瑾询问手术状况，周瑾的意思是手术很成功，人还没有清醒，等醒了就通知你。
那边很忙的样子，然后就挂了电话。
之后再打过去的每一通电话，接的快，挂的快，知道电话那边想起了忙音，周辞心下开始紧张，这太不对劲儿了。
周辞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一早起来就跟李自舟请了假，着急慌忙的跑了出去。
踏出寝室大门，周辞发现下雪了。
外面白花花的一片，周辞没心情欣赏雪景，咯吱咯吱踩着雪往外跑。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突然，大马路上的雪被清理过后都结了青冰，所以周辞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愣是没遇上一辆出租，连拉人的三蹦蹦都没有。
周辞出门出的急，只穿了一件加绒的卫衣，现在站在雪地里，除了干着急，就是冻得他牙关都在打着颤。
他把手缩进袖子里，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看了看空荡荡的马路两端，周辞咬了咬牙，跑了起来。
不管怎样，他今天一定要去医院看一看。
厚重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方柯桥骑着他那辆拉风的电摩停在他跟前，修长的腿斜支着车，方柯桥摘下头盔，露出他那张让可以满足女生心目中王子形象的帅脸，冷冷的问他：“去哪？”
“医院。”周辞冻得嘴唇发紫，说话都颤的厉害。
方柯桥把头盔扔给他，“带上坐好。”
周辞秒懂他的意思，暂且把私人恩怨放在一边，周辞听话的戴上头盔坐上了方柯桥的车。
别看是电摩，骑起来的速度还挺快。
“骑慢点，很危险。”周辞刚一打开头盔视镜，清冽的冷风就跟刀子似得刮在他的脸上。
方柯桥把唯一的头盔给了他。
方柯桥耳边都是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只听清了周慈前三个字，以为周辞是因为冷才这样说，一句冷就抱住我的腰在他张嘴的瞬间又咽了回去。
他放慢了速度，半路停在一家干洗店前。
对周辞丢下一句‘待着别动’，人就跑进干洗店里，不到两分钟，人就拿了一件羽绒服出来，递给了周辞。
周辞冻得都快没知觉的，送上来的温暖他实在拒绝不了，命比面子重要。
“谢谢。”周辞飞快的穿上羽绒服，把头盔给了方柯桥，“你带着，我躲在你在后面吹不到风。”
方柯桥看了看头盔，又看了看把帽子也勒上只留下一双眼睛的周辞，刚才周辞说的那句话听得他异常舒心。
戴与不戴，他选择了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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