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小说:燕辽纪事 作者:汉华
    国教典结束,各王府东阁听学的诸人终于可以回家过年了。

    十一月的大运河北段已经结冰上冻了,到了彭城就只能改走陆路。两府人马一路颠簸终于回到了家。

    回到家时已经几近年关,尤以辽王府一行,回家马上就快过年了。

    但是等乐恭赵一行回到家,等待他们的不是新年的喜悦,而是辽王滔天的怒气。

    乐恭赵一行刚回到家,在寒冷的辽属地风雨兼程多天,身子还没捂热乎,就有人来通报请世子殿下去宗祠。乐恭赵心道不好,父亲要跟自己算账了,但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马上就来到了宗祠。

    到了宗祠,果然看见辽王站在宗祠里,面对着祖宗灵位,不知是何表情。乐恭赵只好战战兢兢的见了礼。

    “跪下”,辽王没有转身,只说了着两个字。乐恭赵马上跪在了祖宗灵位前。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辽王还是没有转身。“儿子知道”,乐恭赵声音开始颤抖。

    “我倒是要看看你错在哪里了”,辽王猛的转过身,抄过身边的杖木,劈头盖脸的向乐恭赵打去,一边打一边发着狠:“今天我就打死你这个逆子,丢人给我丢到京师去了,让辽王府成了今年最大的笑柄。”

    异姓王府不似同姓王府,可配备太监,因此宗祠前并没有守门太监,辽王传的匆忙,因此也并没有带上书童前来,一时间乐恭赵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辽王常年操练管理军队,力气极大,整个祠堂都充斥着乐恭赵的哀叫之音。

    “殿下!殿下!求你别打了!”辽王妃一边喊着一边跑进了祠堂。辽王看见辽王妃跑了进来,哼了一声:“等我知道了是谁报的信,我到时候一起教训。”说完又狠狠的打了乐恭赵几下,辽王妃扑到乐恭赵身上,看着辽王说到:“他不是我亲儿子,可是你亲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殿下!”

    听到这话的辽王楞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躺在地上低声哀叫的乐恭赵,又看了看手中的杖木,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还想打下去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于是只好将杖木狠狠的丢在了地上,走出了宗祠。

    在乐恭赵刚刚开始挨打的时候,乐恭越的书童李顺便飞快的跑进了乐恭越的书房:“殿下,世子在宗祠挨打了,要不要去劝劝辽王殿下?”

    乐恭越继续看着书,头也没抬:“不去。”

    “哎呀,殿下你怎么能不去呢!要是殿下被打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李顺着急到。

    “我不去才是最好的,我大哥这个人最要面子,要是我去了,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他恐怕会对我记仇吧,所以,我不能去,到时候连探病我也不能去。”

    “可是,殿下你不怕别人说你无情吗?”李顺问。

    “说就说吧,反正我也习惯了。就当我是这样的性格好了。”

    “可是……”看着李顺还想说什么,乐恭越打断他说:“好啦,我宁愿旁人觉得我无情,也不要兄弟间生嫌隙。”

    马上就要过年了,辽王府都指挥使家里,一家人正在吃饭。都指挥使宋将军是赵瑞的舅舅,赵瑞的父亲在赵瑞一岁半的时候战死沙场之后,赵瑞母亲就与赵瑞一起住到了舅舅家。

    席间赵瑞的舅妈问赵瑞:“瑞哥儿过了年就十六了,也到了该定亲的时候了,不知瑞哥儿可有心仪的女子?”

    赵瑞被一口饭噎了一下,连忙看了一眼母亲,发现母亲也是一脸期望的看着自己,只好戳着碗里的饭说:“还没有。我就是觉得还太早了。”

    舅妈说:“不早了,现在圣上成天让你们呆在京师,难免会耽误,因此还是早定了早好吧。”“可是我真的没有心仪的女子啊。”赵瑞苦着脸说。

    “瑞哥儿,听舅妈说,你觉得平虏伯的独女怎么样?”

    “啊?平虏伯的女儿?小七?”

    “是啊,小时候你们成天在一起玩,你成天追在小七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叫。”

    赵瑞有些纠结的说:“可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看到赵瑞有些纠结的表情,宋将军开口说:“好了,先吃饭吧,别问了”,他看向赵瑞,“小七的事情你考虑一下,我们也不逼你,等你明年上京回来之后,你可一定要做个决断,那个时候,不论是哪家的女子,这个亲都是要定了。”

    “赵瑞!赵瑞!”在家里花园散步的赵瑞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循着声音看去,果然是平虏伯的独女——傅紫七来了。

    傅紫七一路小跑跑到他面前,拍了他一下:“喂!干嘛呢?”

    赵瑞想起昨天饭桌上舅舅和舅妈说的话,心里竟然紧张了起来,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说话也开始结巴了起来:“没……没干嘛。”

    眼看着傅紫七还要往他身边凑,赵瑞赶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边退一边说:“授受不亲授受不亲,保持距离。”

    傅紫七觉得今天的赵瑞怪怪的,便问他:“你怎么了?以前你也没有授受不亲,现在怎么这样了?”傅紫七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又往前走了一步:“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受了我表哥那事的影响。确实呀,一个世子在京师逛青楼,确实是要重罚,要不是太子大婚,我看表哥这一辈子就完喽。”傅紫七顿了一下,一脸不解的看向赵瑞,“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总不能因为这事一辈子都躲着女人吧?你可是还要成亲呢!”

    一听“成亲”两字,赵瑞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的叫起来:“我才不想和你成亲!”

    “哦,我明白了”,傅紫七笑了起来,“想不到我娘动作还挺快,这么快就告诉将军夫人和宋夫人啦?”

    “什么告诉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赵瑞问到。

    “我跟我母亲说,然后我母亲就告诉了你母亲和你舅妈。”傅紫七回答。

    “我怎么还是听不懂,你到底告诉她们什么了?”赵瑞还是一头雾水。

    “我想和你成亲”,傅紫七说道。

    “什么?”赵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听不懂人话吗?那我就说的再清楚一点吧,我喜欢你。”傅紫七看到赵瑞呆呆傻傻的样子,心里直骂赵瑞不开窍,索姓就把话说的更明白了一些。

    赵瑞现在的脑子很乱,各种想法就像烟花一样在他脑子里炸开,他看着傅紫七,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逃,他刚一转身,傅紫七就拉住了他:“我还没问你,你喜欢我吗?”

    赵瑞直接呆愣在当场,他一瞬间想起自己曾经问过朱顺端喜不喜欢自己的世子妃,心里便下意识的觉得既然燕王府世子殿下都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世子妃,那自己就更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傅紫七了,于是头也不敢回,小声说了句:“我不知道。”

    赵瑞感觉傅紫七松开了他的衣襟,一转眼就走到了他的面前,她抬起头看着比她几乎高一个头的赵瑞:“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

    年过的飞快,过了上元节,就到了各王府子弟进京的日子了。按照惯例,辽王府人员与燕王府一同进京。

    燕王府和辽王府一行人又循着大运河,一路前往京师应天府。水路漫长,燕王府一行人除了吃茶,便开始聊起了此次从去年开始就不同寻常的东阁听学与国子监入学的局势,一时间众人只觉今年局势更加诡谲。“我说大家,凡事也不必那样小心谨慎,走一步看一步,难不成陛下今年还要削藩吗?”长史司左长史之子林兴华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说到。燕王府高阳王朱顺立说:“陛下这次定然不会削藩,只是我于临走之前算了一卦,卦象不吉。”“我说殿下啊,别一惊一乍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了京师再说吧。”“你们能不能不聒噪了,你们再这样下去,到时候今年梅花榜开榜的时候,你们就都在我名字之后,名副其实的名落孙山。”一直一言不发看书的燕王府右长史之子孙山突然开口,只是视线仍然没有离开书本。“我说孙山你真的很无趣。”林兴华对孙山翻了一个白眼,“那我祝你今年梅花榜在榜上最后一名”。孙山还是没有抬头,“那我祝你今年名字在我身后”。一行人被两人的斗嘴逗笑了,船上的气氛看上去缓和了一些。

    虽然船内的气氛缓和了很多,但燕王府的每个人都感觉有一团阴云笼罩在他们的头上。真正轻松的,是跟在他们后面的辽王府的一行人。果然,辽王府的每个人都在悠然自得的喝着茶聊着天,丝毫没受异于往年的听学与入学的影响。

    “听说辽王府他们还挺轻松的,不像我们,每次朝廷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心惊胆战,说实话有点羡慕他们。”林兴华往后望了一眼,懒洋洋的说到。“你若想要燕王府在上京时梅花榜无一人入榜,你大可以羡慕。”孙山看了林兴华一眼。“我当然羡慕,辽王立藩多年,近七八年来上京梅花榜颗粒无收,照样不必担心自身王府的安危。人家帮助朝廷抵抗北虏,你以为没有了他们,我们还能这样安坐在府中?有了他们,我们王府亲军少了多少家破人亡啊。孙山,你说是不是?”孙山还是头也没抬:“是啊。不过你可要想想,我们对着的可是鞑靼,鞑靼的战力和实力,不比北虏强?辽王府亲兵一万二,我们的亲兵四万。说白了,要不是我们的兵多,朝廷也不会这样防备着我们。你父亲与辽王殿下关系好,你感同身受替他们抱不平我可以理解。不过还是不要再说出这种没有脑子的话了吧,人啊,还是成熟一些好。”林兴华切了一声,“你才没脑子。”一直在旁一言不发的朱顺立突然说了一句:“辽王府梅花榜无一人入榜,迟早有一天会被打破。”

    辽王府的船上,长阳王乐恭越一边喝着茶一边笑着对赵瑞说:“你听前面船上好像还挺吵的。”赵瑞漫不经心的说:“隔这么远,什么都听不见吧。不过说起吵,燕王府的人确实是真的吵,尤其是我哥哥。”乐恭赵笑着说:“你倒是命好,有燕王世子这么个哥哥。不过,你要是真的有想法,就娶了燕王府的独女,燕王世子可算是你名正言顺的哥哥了。”赵瑞的脸一下子红了,“殿下你说什么呢!”乐恭越说:“兄长你就别逗他了,他这个人脸皮薄,最不禁逗。这燕王府子弟的大嗓门,可谓是全国皆知吧,尤其是世子的那个大嗓门真可谓是无人能比。”赵瑞轻笑一声:“总比我们辽王府整天死气沉沉好一些。”气氛在一瞬间有些微妙,王昰左右看了一圈,赶紧说:“我们辽王府那怎么说是死气沉沉呢,我们那时无欲无求。不过我说赵瑞啊,只可惜这次燕王殿下不能来了,要不然这次回去的时候,到了北平你留下去找燕王殿下吧。”赵瑞听了眼睛一亮,接着马上看了乐恭越一眼,看着乐恭越面无表情的脸,又低下了头。王昰一看这架势给笑了:“我说赵瑞啊,没想到你还怕殿下啊。”赵瑞马上反驳:“谁怕他了!我只是……好了好了,他是辽王的儿子,我是已故将军的儿子,我不听他的听谁的。”乐恭越看着赵瑞,笑着说:“我还不知道你,你不听我的次数多了去了。要不然我让我父王去朝廷请个圣旨,将宋将军调去燕王府好了,你便也跟着宋将军到去燕王府算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调侃我,世子是,殿下也是。我家世世代代镇守辽土,我生是辽地人,死也要做保护辽地的孤魂。”“好,你一定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进京后,去年东阁听学的诸位继续去年的拨历,新去的诸位子弟按照圣旨去了国子监报到。朱顺端回到礼部拨历后不久,黄奉贤找上了他,相邀去自己家坐坐。梅花榜才子之邀,让朱顺端即使作为世子,都只觉受宠若惊。

    黄奉贤与父亲黄祭酒共住一府,朱顺端到府后,先拜见了黄祭酒,然后才到黄奉贤家中。还未走进大厅,鞠青就出来迎接。这是朱顺端第一次见到鞠青,只一眼便心说这鞠家独女果真配得上秀外慧中四个字。

    众人在大厅坐定,黄奉贤便说了这次邀朱顺端来自家做客的原因。原来年前朱顺端在拨历期间无意中看到了鞠青写的一首词,便随手也写了一首来应和,没想到这首词传到了鞠青耳朵里,鞠青听后赞不绝口,便跟黄奉贤说要亲自见一见,直至今日才有机会。

    朱顺端受到京师第一才女的青睐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意料之外。朱顺端自认才情平庸,坚信勤能补拙。从十六岁第一次参加梅花榜,一直都籍籍无名。此次东阁听学,朱顺端给诸位东阁大学士留下的印象就是勤奋,其次除了燕王府世子之名外,宛若小透明。因此受到鞠青如此嘉奖,实在是让朱顺端有些受宠若惊,仔细看了看鞠青的神色,并不是在恭维他,又转念一想,翰林学士鞠大人的女儿,该是不屑于做如此谄媚之事的,心下便相信鞠青是真心夸赞他的词作。

    于是朱顺端开口说:“鞠小姐之言,实让我受宠若惊。从启蒙开始,未有人夸赞过我的词作,即使有,也尽是些谄媚之徒,不足挂耳。今日听您一言,实是在我意料之外。”

    鞠青回到:“世子殿下不必妄自菲薄。殿下今日之作,实是配得上‘夺锦’二字”。黄奉贤笑着说:“你怎敢自比武曌。”鞠青笑道:“我自比武曌,那你是宋之问还是东方虬?”黄奉贤说:“你觉得我是宋之问还是东方虬?”鞠青笑而不答:“世子殿下还在这里呢,便不要再说了吧。”

    看到黄奉贤夫妇两人感情甚笃,朱顺端不禁有些尴尬,觉得自己纯粹是个多余的,一瞬间也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自己与姝娘算不上是两情相悦,也算得上是举案齐眉吧。自己是个规规矩矩的世子,姝娘也是个规规矩矩的世子妃。要说起来,姝娘的胡琴拉得不错,以后可以多听她拉拉琴。

    “世子殿下,沉默了这么久,该不会是想起了世子妃吧?”黄奉贤喝了一口茶,笑着问到。此言将朱顺端一下子从沉默中拉回现实,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但心里却想着,这位人前一脸正直一身正气的黄主事,原来切开也是黑的啊。“黄主事说笑了,等有机会,定带着拙荆前来拜访。”

    当朱顺端只是以为这是一个单纯的拜访的时候,便没想到三天之后,他被鞠青称为“夺锦”之才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京师。朱顺端一早进了礼部衙门,就遭到很多年轻低级官员的调侃。正当朱顺端纳闷这种事情为什么会成为谈资,又不是什么郎才女貌的故事的时候,黄奉贤走过来将他拉到一边,“世子殿下你知道的,拙荆在京师年轻子弟中素有名望,她说的话,经常被传出去成为谈资,殿下不要见怪”。“这是哪里的话,我只是好奇这话是怎么传出去的而已,能得到鞠小姐的赞赏,便已是三生有幸了。”朱顺端回到。“殿下,下官有一言相告,只望殿下不要认为下官逾越”,黄奉贤看着朱顺端的眼睛:“殿下,‘夺锦’之名还会伴随您大概很久,但下官和拙荆都希望,殿下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京师众人以后提到殿下的名字之时,不会再想到‘夺锦’二字”,他将手搭到朱顺端肩上,“殿下,今年的梅花榜,下官等着你。”

    四月初,圣上突然下旨,说是即日起除京师官员子弟外的所有拨历和国子监生徒全部回自己的属国去,众人只好再次收拾行李和心情,踏上回家的路途。等四月底回到属国之后,日子似乎也过的风平浪静,直到六月一日风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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