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一年,简思齐和何垣都还是15岁的青葱少年,但是葱苗的长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老师在讲台上发火:“你们到底有没有目标?!”
    简思齐小声说:“有啊,我要扣住我的青春,然后挥霍,浪费,后悔……”
    何垣则挺直了腰板,目视前方,贯彻落实“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指导方针。
    从课堂上的表现,就决定了他们一个是倒霉学生,一个是优秀班干部的悬殊地位。
    何垣是一个有绅士风度的人,值日时,一般只点男生。
    而简思齐作为一个没有风度,又经常被用来体现风度的直接受害人,揭竿而起。
    “你除了点男生还会干嘛?”
    何垣神色淡淡:“我不会干嘛,就会点你。”
    简思齐:“……”
    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简思齐尚未反驳,气势上先输了三成。
    何垣反问:“我说的有错吗?”
    简思齐神色萎靡:“对,很对。”
    “那就没问题了。”
    何垣露出满意地微笑,在黑板的值日表上熟练地写下了简思齐三个大字。
    下午,语文课老师让他们写关于南北景色的对联。
    简思齐写道:“江南之景很美,西北之景亦很美。”
    再加上横批:“都没我美。”
    何垣瞄一眼,就皱起了眉:“你这一份作业交上去,可能会被罚抄一百遍。”
    简思齐心一惊,连忙收起玩乐的心,讨好地拿起自己的保温杯给何垣恭恭敬敬地倒了一杯水。
    何垣也不客气,接过水杯,刚喝上一口,眉峰更高耸了。
    “学校不准带饮料。”
    “嘘嘘嘘!”
    简思齐紧张地扫视四周。
    “这叫透明快乐水,哪能是饮料呢?”
    何垣摇摇头:“你的小聪明拿一半放在学习上,也不用跟我同桌了。”
    简思齐捂住胸口:“……扎心了,兄弟。”
    即便是老师的“扶贫计划”让他们走在了一起,但是简思齐相信,他跟学霸也是有真正的友谊的!
    何垣叹气,拿起笔划掉他的“都比我美”,在边上重新写下一句“平分秋色”。
    简思齐立即叫好。
    “好什么好,”何垣却不买账,“还合本子,我们的字能一样吗,这页撕掉,重新誊一遍。”
    简思齐抱拳:“大佬说的是。”
    何垣:“……噗。”
    老师调位子之前先跟何垣做过心理辅导,叫他不要有负担,如果觉得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影响了他个人的学习,可以提出来,老师再想别的办法。
    何垣心里当然一点负担没有,他就喜欢简思齐那调皮样,看到他就想笑,简直是枯燥学习中的第一调味剂。
    简思齐这个人就是闲不住,话唠又有点多动。
    他负责在黑板上写课程表时——
    中午:下午考试
    过了一会:下午不考试
    又过了一会:下午()考试
    A.一定B.不一定C.绝不D.不填
    何垣为其添上答案:A
    何垣平时很注意分寸,唯独面对简思齐,嘴毒。
    简思齐:“为什么我们只看的见太阳的外面,看不见太阳的里面?”
    何垣:“因为你眼睛里有屎。”
    简思齐:“……”
    简思齐:“我觉得我最近长胖了。”
    何垣:“因为你饮料喝多了。”
    简思齐:“你没资格说我吧。”
    何垣一耸肩:“我比你瘦,比你喝的饮料多。”
    简思齐:“……”
    简思齐修了个头发,臭屁哄哄地回到学校在女生堆里抖搔。
    何垣瞥了一眼:“蘑菇头啊。”
    简思齐扎起一缕额发卖萌。
    何垣:“哦,金针菇。”
    简思齐:“……”
    上课的时候简思齐是最让老师头疼的那个对象。
    简思齐:“havesbdoing什么意思啊?”
    何垣:“让某人一直干某事。”
    简思齐:“他变态啊。”
    那时候的简思齐没想过他以后会为这句话付出惨痛的代价。
    老师:“石灰乳是什么东西?”
    何垣:“一种涂墙的。”
    简思齐:“吃的。”
    生物老师:“为什么要用人的红细胞来取细胞膜?”
    简思齐:“因为人最好找。”
    何垣考前帮简思齐抽单词:“powerfailure是什么意思?”
    简思齐:“肌无力!”
    何垣:“……”
    简思齐:“不对吗?”
    何垣:“你做好补考的准备了吗?”
    当然待在一起久了,何垣不免有被带偏的时候,比如——
    美术老师:“手印有两种形式,一种是……”
    简思齐:“左手。”
    何垣:“右手。”
    简思齐惊喜地看着他:“哎哟,同桌的默契啊。”
    何垣:“……”
    2
    何垣听到简思齐在那边“哇咔咔”个没完。
    “你是吃鱼卡到了吗?咔咔咔的。”何垣随口说道。
    抬起头却对上了简思齐惊讶的双眼。
    “你……你怎么知道的?哇咔咔啊!咔……呕……咔……”
    扶额,何垣一天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收到下午考物理的消息时,何垣刚刚从午睡中醒来,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
    简思齐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神秘兮兮地凑到何垣耳边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千万别告诉别人。其实——我是一个天才!!你只要考试的时候大喊一声:‘简思齐赐予我智慧吧!’别说物理就是化学生物都没有问题!!啊哈哈哈!!!”
    说着,简思齐摆了一个超人的pose。
    “你是不是傻。”何垣眨眨眼睛决定继续睡觉。
    把脸重新埋回双臂间,何垣才在简思齐不知道的时候勾起了嘴角。
    简思齐见何垣睡得香甜,没多久自己的眼皮也打起了架,直到铃声响起也没抬起头。
    何垣想推醒他,触碰到他肩膀的瞬间却忍不住放轻了力道,令人心安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递到何垣的指尖。
    叹口气,何垣移开手指抽出被简思齐压在脸下的课本,然后塞进一个枕垫。
    拨开简思齐垂在额前的碎发,心不在焉地翻开他的课本。打开第一页后何垣立刻严肃起来,一页一页地快速翻看——
    这个家伙把课本上的每一个人象都画上了胡子!
    体育课上。
    “咕嘟咕嘟”地灌着矿泉水,何垣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追逐着球场上那抹跳跃的身影。
    回教室的路上某人支支吾吾地问何垣都在场边做什么,何垣停下脚步,盯着简思齐的眼睛。
    简思齐被何垣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的肌肤渐渐染成红色:“你……不要以为我打球的时候……一直在看你。”
    哦?何垣挑眉。
    简思齐的声音陡然拔高:“我、我只是瞄了一眼而已!就一眼!”
    何垣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他轻声问简思齐:“今天还敢吃鱼吗?”
    说完,便迅速地戴上耳机,隔绝震耳欲聋的怒吼。
    遇到夏日炎炎时,简思齐有时会把汗湿的背心脱掉当毛巾擦汗。
    有点不爽于简思齐把上身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何垣打球会经常“手滑”。
    被砸得头昏眼花的简思齐就会当场炸毛,要求跟何垣一对一。
    而结果永远都是简思齐气急败坏地坐在地板上,耍赖想再来一次。
    何垣也永远都会一成不变地回答简思齐:“我不喜欢跟暴露狂打球。”
    这时,何垣只要抱着胳膊看他乖乖把衣服穿好就行了。
    这天,简思齐幸福地告诉何垣:“今天又有个女生一直偷看我哎!”
    何垣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简思齐热情不减:“你说她是不是暗恋我?”
    何垣不理他,闷头往前走。
    简思齐快步追上去:“喂,你去哪啊?”
    何垣:“……”
    简思齐:“小禽兽?”
    何垣猛地停住脚步,盯着简思齐的眼睛,问:“你叫我什么?”
    简思齐一阵愕然,扭捏片刻,说:“……阿垣。”
    他早该想到这小子一肚子坏水,没安好心。
    简思齐是在一堂被迫参加的辅导课上知道自己不对劲的。
    他走进教室,第一眼就看到了专心写作业的何垣,墙两边的风扇吹得他的短袖微微鼓起,仿佛那临崖而立的世外高人,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更为他镀上了一层闪闪发亮的学霸光环。简思齐一时居然给这神圣的仙人之姿迷了眼,抱紧怀里的漫画书就挨了过去。
    等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放弃了趴在最后一排睡觉的机会,正端坐在教室的第三排对着老师光溜溜的头顶发呆,连消磨时间的漫画书都已“上缴”。
    疯了,绝对是疯了。
    在此之前,他刚跟朋友们开玩笑说:“要我跟那些乖宝宝坐一起,除非旁边坐的是绝世美女,还得要我喜欢的那种才行。”
    完了,他偷偷瞄了眼目不斜视的何垣,心知眼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不破不立!
    他深吸一口气,高声道:“何垣作业给我抄!”
    那一日,他用两节课的罚站,挽救了青春的尊严。
    同桌的第二个学期。
    何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简思齐,少年的侧脸还过于青涩,在午后阳光的笼罩下泛着迷蒙的光彩。
    班主任翻开名册,开始点名,同学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举起手,到何垣时连喊了三四声也没有反应。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站起来喊“到”,再坐下来时桌子上多了一个纸团。展开皱巴巴的纸团,上面是和纸团相配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放学后老地方见。
    他看向简思齐,后者趁着老师板书的间隙转头对他咧嘴一笑。
    何垣心头一突,收回视线,用铅笔盒压平纸条,同时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思齐。”
    “什么?”简思齐正在系鞋带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
    这个一肚子坏水的臭小子突然叫得这么肉麻。
    有阴谋,一定有阴谋!
    何垣放下毛巾,看着旁边默默挪屁股的简思齐叹口气道:“笨蛋。”
    果然!
    简思齐立刻像安了弹簧似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说吧,这次是打什么主意!”
    何垣站在原地不动,专注的目光直直地望进简思齐的眼里。简思齐没来由地一阵慌乱,竟左脚踩中未系好的鞋带一个趔趄向前摔去。
    何垣抢在他倒地之前抱住了他,肌肤相贴的瞬间,简思齐的脸迅速燃烧了起来,也忘了问何垣到底想跟他说什么,推开何垣转身就想走。
    何垣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别动。”
    掌心的温度自手臂蔓延到全身,简思齐觉得脸上越发地热了。
    何垣蹲下`身子,认真地帮他系上了鞋带。
    太阳……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这个何垣是冒牌的吧……一定是的……
    打上一个漂亮的结,何垣没有起身,而是仰起脖子望向呆若木鸡的简思齐。
    “思齐,你想去美国吗?”
    简思齐听到何垣这样问道,语气里有着与他极不相符的小心翼翼,似乎隐隐带些期许。
    “什……什么?”
    “思齐,你想去美国吗?”
    何垣又问了一遍,这次他站了起来,身子挺直,表情认真。
    “美国?”简思齐大笑说,“怎么可能,我才不会离开我的祖国母亲!”
    何垣紧紧地盯着他,像在确定这句话的真伪,直盯到简思齐由大笑到干笑,终于在简思齐快要爆发的时候,说了声:“嗯。”
    “你……唔!”
    柔软的触感,从未有过的心悸。
    何垣舔舔简思齐的嘴角:“我先走了,明天见。”
    说完,抱着篮球走出了更衣室。
    简思齐跌坐到椅子上,抱头。
    果然这几天压力太大了,简思齐告诉自己:“幻觉,我今天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烦闷的简思齐,完全没有想到以后他会跟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纠缠许多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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