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分裂

    萧景琰到母亲跟前大哭了一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仿佛把这十几年积累的委屈都哭出来了。哭过之后,萧景琰暂时平静了,有母亲这个避风港已经是上苍对他最大的恩赐,然而他是一个没有资格放纵自己的人,他的路仍在远方,擦干眼泪,他告辞而去。

    萧景琰约上蔡荃来到天牢。

    在天牢的最底层,一年前关谢玉的地方,又住进了一个人,萧景琰一看这牢房重新装修过,铁栏不仅更粗更密了,而且已经变成双排,每排上都有门,每个门上有两道锁,也就是说四把钥匙才能打开牢门。

    蔡荃道:“殿下,夏江武功高强暗桩甚多,这个牢房是特意为他准备的,四把锁的钥匙分别在四个牢头身上,这次夏江就是插翅也难飞!如果他再跑了,那微臣只有剖腹谢罪了!”

    萧景琰上前握住铁栏用力拉拽感受了一下坚固程度,然后赞许地道:“蔡卿费心了。”

    蔡荃道:“殿下,夏江之罪罪大恶极,微臣日夜加审,尽快结案呈于陛下,也好早日定罪处斩,以免夜长梦多。”

    “不!”萧景琰摆摆手,两人离开最底层,上了几层台阶萧景琰才低声道,“蔡卿,夏江这一生审过不知多少人,审人的本事无人能及,他有的是办法胡说八道让你生气让你着急,让你费尽力气却一无所获。对付夏江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审不问置之不理。”

    蔡荃疑惑地问道:“不审?”

    “对,从现在开始任何人在他面前不得开口说话,也不听他讲话,也不给他纸笔不让他写字。夏江这种人最怕的就是被人忽视,蔡卿就当他不存在,把他憋疯了再审问,他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萧景琰这办法,蔡荃强忍住笑道:“是,殿下,还是殿下高明!”

    两人一边向上走,萧景琰一边道:“每日只送半碗稀粥,饿不死就行了。”

    夏江逃跑,蔡荃被梁帝狠狠骂了一顿,并对他的工作能力提出质疑,他心中自然窝火,听到萧景琰这样讲,他无比赞成地道:“殿下说得有理!吃多了也是浪费,还会有力气逃跑,定要饿得他连爬的力气都没有,我看他还跑!”

    萧景琰点点头又道:“另外,夏江身上不知有多少血债,刑部可以贴出告示,公开接收告夏江与悬镜司的状子,不论过去了多少年,只要有冤情都可以告,老百姓若不会写状子,刑部就派人帮着写。到时肯定会有意外收获,没准悬镜司以前断的不少案子都要翻案,多年破不了的悬案都能破了。”

    “是,我回去马上就安排此事。”蔡荃越发从心底里佩服太子殿下了。

    萧景琰回望了一眼底部牢房,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道:“夏江的武功高深莫测,我再派两个高手前来日夜看守,就万无一失了。”

    “多谢殿下,殿下派高手过来,我顿时感觉压力小了不少!”

    路过“寒字号”牢房时,萧景琰站立于牢门前向里望去,仿佛看到萧景禹的冤魂不散孤苦的徘徊于人世间,他心道:“景禹哥哥,害你的罪魁祸首夏江已经被伏,我一定要让他把害你的经过原原本本招出来,清清楚楚地公布于众让每一个老百姓都知道,记录于史册让后世都清晰明了没有一丝质疑!等不了多久了,景禹哥哥!我一定要把夏江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被世世代代唾骂,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离开天牢,萧景琰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

    萧景琰十分想去苏宅,林殊还活着的喜悦之情充斥着他的内心,让他欢心跳跃!如果没有封密道前的那段表白,他恨不得马上飞到小殊身边,两人还是好兄弟,说不定还能同榻而眠,一起洗澡什么的,然而因着密道中的表白,他感觉十分特别的尴尬。太尴尬了!他怎么可以对兄弟产生那种感情!他完全不知道如何面对林殊!

    “我想选你,靖王殿下。”梅长苏这句话一直在萧景琰耳边回响,他当初完全想不明白梅长苏为何会选择自己,曾经为这个问题伤透了脑筋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少次,原来答案如此简单,只因为他就是小殊呀!只有小殊才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他这个条件特别不好的皇子,只有小殊才会不离不弃扶持他一起走过这段异常艰险的夺嫡路!但是,如果当初两人一见面小殊就表明身份,这条路不是可以少很多误会与伤害,也就会少很多凶险吗?小殊为何要隐瞒身份至此,不惜与母亲联手欺骗他!

    母亲是怎么知道的?——母亲好像比自己聪明……

    霓凰怎么知道的?——霓凰好像也比自己聪明……

    那么蒙挚是怎么知道的?萧景琰回想起来,梅长苏在京城第一次有了名气就是因为蒙挚到谢府与飞流的一战,后来梅长苏又住进蒙挚推荐的宅子,而那宅子与靖王府背靠背,所以蒙挚一开始就知道?萧景琰死也不承认蒙挚能自己猜出来!只可能是小殊告诉他的!告诉蒙挚就不告诉自己!这是什么道理嘛!——难不成在小殊心里,蒙挚比自己更值得信任?这怎么可能!萧景琰越想越生气,恨不得马上去苏宅问个究竟。

    但,他没有勇气。

    虽然已经证实了长苏就是小殊,但是在景琰心中,还不能把这两个人合二为一。他们确实有很多相同之处,然而不同之处却大差大离。林殊和长苏,在萧景琰心里,一会变成一个人,他是为查明真相而来的雪冤人;一会儿又变成两个人,一个是热情似火的他的好兄弟林殊,另一个是他对之倾心的谋士梅长苏。萧景琰简直分不清楚是小殊分裂还是自己分裂,他此时急于想明白一件事——当长苏变成了小殊,他对长苏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我与小殊只是好兄弟,却为什么会对长苏动心,难道我只喜欢长苏这种类型的人?长苏就是小殊,我还会喜欢他吗,我们还能做成兄弟吗?”萧景琰问自己,却完全没有答案。转而他又想,“长苏对我好,只是因为小殊和景琰是好兄弟吗,他有没有对我动心?”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在萧景琰这里却变成了三个人的事,感情的纠葛让他困惑,越想越觉得复杂,如一团乱麻,就越不敢去苏宅面对那个曾经最熟悉如今却完全看不透的人。

    萧景琰走着走着忽觉身边人来人往嘈杂鼎沸,原来不知不觉已来到闹市区,一座高大的建筑替他挡住了日头,他抬头一看是“汇宾楼”。

    这是一家世代经营的老字号,每换一代家主就往上加盖一层,如今已有七层,是京城最高的酒楼。汇宾楼有个规矩,最高的一层只有家主及其贵宾能上,其他客人是不允许上的。萧景琰还记得他与林殊唯一一次来这里,当时还只有六层,林殊借着酒气非要到第六层上去看看京城风光,却被拦在了楼梯口,林殊一气之下与护卫打了起来,非要打上去,但对方人多势众,他二人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被打倒在地,林殊很没颜面,但还是爬起来叉着腰横道:“哼!等将来小爷把汇宾楼买下来,叫你们一个个的给小爷提鞋!”

    他们上不了楼只好离开了,打手知道他们是京城贵族,倒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们。那年林殊才十五岁,因为此事太过丢人,回去之后他们没对任何人说起过。

    那个林殊怎会是今日梅长苏?萧景琰苦笑着摇摇头,他二人的性格相差也太大了。如果没有赤焰案林殊会变成长苏这样有心机的人吗?萧景琰想得头痛欲裂,既然走到了洒楼,他想不如上去喝杯酒,都说借酒消愁,也许借着酒劲自己倒能清醒了。

    萧景琰刚一进门,就有管事上前低头哈腰的笑脸相迎:“太子殿下大驾光临,鄙楼真是蓬荜生辉呀,快请进!”

    这汇宾楼不愧是能经营七代的老字号,连一个管事的都认得他是当今太子。当了太子果然不一样,不是把他和小殊打出去的时候,萧景琰冷哼一声,进了楼。此时正值中午的客人已散去,晚上的客人还未到酒楼最冷清的时候,一楼更是一个客人也没有,萧景琰却从楼梯径直向上,一直上到了第六层,打手都不见了。那管事指着第七层的楼梯恭敬地做出请的姿势。萧景琰冷冷的道:“最高层不让客人上,这不是汇宾楼的老规矩吗?”

    管事陪着笑道:“太子殿下怎会是客人,太子殿下是监国之人,是天下的主人,这天下都是殿下的,何况一个小小的汇宾楼?”

    “呵呵!”萧景琰冷笑了两声,心道果然是个人就爱听奉承话,这句话说得他心里舒坦多了。他刚准备上楼,就见楼梯上铺的地毯华贵大气,纤尘不染,既然主人给他面子,他也不能不给主人面子,他可是刚从天牢那种肮脏地方出来,这么好的毯子弄脏了不好,他于是在楼梯口脱了鞋才上了楼。

    楼上是一个大厅,布置的极为雅致,四面八方都有窗子,可以俯看京城全貌。正中摆了一个雕花楠木案几,一位相貌清丽的侍女端了酒菜上来摆在案几上,彬彬有礼地道:“殿下,这是一坛照殿红和几个小菜,殿下还想点些什么,吩咐奴婢便是。”

    照殿红!萧景琰暗道这家主人可真舍得血本,竟拿这么好的酒招待自己,这可真是身份不同待遇不同呀!然而此时的萧景琰毫无品尝的兴致,他只道:“不必了,你下去吧。”

    “是。”侍女下楼了。

    萧景琰走到各个窗前一一观看四周风景,走到西面发现有一个房间,房门没关,他便走了进去,刚迈了两步他便愣住了,房内窗前站了一个人,竟是梅长苏!

    “苏……长苏,小殊,你怎么在这里……”没想到正不知如何面对的人就在眼前,萧景琰窘得舌头都打转了,他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让他想清楚再出来面对,然而,那人已经回过头来,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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