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白昼未落,长宁殿内已经燃起了灯,灯火通明,琉璃瓦在光下照的地面如镜,倒影出人影纷纷。

    不过五十的郁太后端坐在矮桌另一侧,肤色白皙,不细看根本看不出眼角之下隐藏的淡淡细纹,她手指之间捻着一枚棋子,慢条斯理的在错综复杂的棋盘下落下一子,随口对着同桌的人道:“你说薇儿近日很是重用高玄宁?”

    “是。”那人将一枚黑色的棋子抵在唇边,轻声应道。而后落子道:“郡主近日去哪都会带着此人,前几日更是一同出席了鹤朝会,遇到了魏七。而且与魏七似乎颇为熟稔。”

    “郡主似乎想通过鹤朝宴的寒蝉接近‘苏大家’。”关莫卿又道。

    “薇儿这孩子做事轻率,却掀不起什么波澜。江苏府那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不是照样如石沉大海,悄无声息。”郁太后颇为得意一笑,落子成局。

    “是太后娘娘手段了得。”他的话中带了几分讽刺。

    谁都知道江苏府一事能够盖过,不过是因为有太后这尊大佛在后头镇着,天下名士则多为平民,自古民斗不过官,恍若是一个摄过政,心狠手辣的女人。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过了许久郁太后才开口,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含笑,似又带着一丝感慨道,“你替哀家做了那么多事,想要什么赏赐?”

    那人在位置了行了一个礼,摇了摇头,神色淡了几分,好似演练多时的话语,脱口道:“关莫卿心甘情愿为娘娘谋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郁太后冷不丁撞上他深邃的眼眸中,抑制了十几年的思绪有那么一瞬,想要如洪崩堤的宣泄出来。

    可是在触及这一切于常人华而不实,于她却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时,慌乱的心再一次被抑制住了。

    她不能,也不敢。

    郁太后笑了一声,可是眉宇之间却多了几分凌冽,声音掷地有声充斥长宁殿,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仪:“赏赐稍后送到关府,你做事辛苦这些都是你因得的。”

    关莫卿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如此便多谢娘娘赏赐。”

    郁太后有些倦怠的摆了摆手:“本宫乏了,这局棋便留这下回再下吧。”

    关莫卿高喝了一声:“恭送娘娘。”随后,目光跟随着那人挺直的背脊,直到那人华丽的衣袍消失在殿内,才收回视线。

    郁太后如芒刺在背脚步凌乱的匆匆离去。

    不久,关莫卿就被宫人请出了长宁殿。

    至他走后,复道长廊之外走出了一个穿着明黄衣袍的人。

    元帝看了一眼远去的关莫卿,眸子深不可测,左手摩挲着光洁的下颚,似是无意的幽幽说道:“关莫卿与母后的关系当真越来越好了。”

    跟上来的蓝衣男子,如陌上公子,翩翩如玉,嘴角的笑意如沐春风,使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魏萧对着元帝笑道:“关大人和太后娘娘是年少时的感情了,多年私交甚笃,当然非同一般。”

    元帝目空一切,喃声自语的叹道:“只要她别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就好。”

    二人在宫中并肩而行,宫人们在后头井然有序的远远跟着。

    元帝看了一眼边上的好友道:“落素缠朕许久了,叫朕好好问问你,你与白家二姑娘的事情如何了”

    魏萧方才的笑意不在,换上满面愁容,面有蔫色道:“郎有意,妾无情。”

    元帝打趣了他一番:“白家女直率,你若是当真欣喜,好生加紧了。日后朕亲自为你赐婚。”

    魏萧这才笑道:“那微臣先谢过陛下。”

    …

    三日之后,郁薇如期收到寒蝉的拜贴。当即赶到东隅居去。

    她今日出门没有带着高玄宁,独自一人坐在一顶青色小轿子里头,穿过错落有致的小巷子,这才来到东隅居。

    寒蝉早早就被丫鬟请到了里院,这会喝了三小杯茶才等来郁薇。

    寒蝉笑着起身行礼:“见过郡主,若非郡主相助这魁首,恐怕是落不到寒蝉头上了。”

    郁薇欣慰寒蝉的识趣,也毫不吝啬夸她一番道:“那也是姑娘貌美担得起,瞧姑娘这一笑,竟是叫我满院繁花失了颜色。”

    又对着一旁的丫鬟,笑道:“如今寒蝉姑娘是鹤朝宴的活招牌,还不赶快请人里面上座。”

    小丫鬟立刻反应过来,笑了笑垂首道:“请姑娘同我来。”

    “郡主,家师不日会到京城,只是您的身份亲自面见……”寒蝉看了她一眼,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犹豫。

    郁薇心下了然,也觉得她有些多心了。她自认没见过那个‘苏大家’,但是不代表对方不了解她。

    原书中曾介绍过这个‘苏大家’是庐晋人士,平日与江苏府名士颜璋无多瓜葛,而使他真正出名的事也就是在郁薇杀江苏府大名士后三日,他联名百家名士上书,要求废妖女。

    大缙一众名士之中也属他在暗地里推波助澜,惹出许多麻烦。

    她昨天想起原书也就想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魏亭掌权的那段时间,郁家满门倾覆,五家剩四家。而当时魏亭身边有一名门客,也是姓苏,杖毙郁薇,以儆效尤的想法就是他提出来的。

    如果这个‘苏大家’真的是那个人。为了以防万一,她就先弄死他好了。

    寒蝉与她告别的时候,还带着些许错愕。他自以为能在鹤朝宴那种吃人不吐骨头之地,占据一席之地引以为傲的不过是颗七窍玲珑心。

    世人皆说和安公主之所以能如此嚣张,不过是太后爱戴,郁家庇佑。现在想来世人明清之下,也有眼拙之时。

    …

    魏亭和苏绪约在了明台小筑。明台小筑又叫梅林阁,是大缙五家之一朱家的产业,人工开凿的水渠绕着假山树木,落梅之时曲水流觞,最适合才子佳人吟诗作对。

    “魏公子考虑的如何?”苏绪慵懒的靠在软垫之上,慢声说道。

    魏亭将一杯茶靠于唇边,半遮的脸看不出是何神情,只见眸底晦暗无光:“苏先生不觉得太强人所难了吗?”

    苏绪闻言,放声一笑:“魏公子的聪慧众人可求,思虑也不同常人。你若归我门下,主子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魏亭将杯子重重掷下,茶水溅了出来落在桌上,他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冽:“先生不说贵主,魏亭何德何能替无名之辈办事?”

    苏绪直起身子,看了他一眼。以指化笔的点了点桌子上溅出来的水渍,在平整的桌子上落下一字。

    魏亭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随后笑了出来:“天?”

    “正是。”

    过了一会,苏绪又道:“‘天下统一,四海升平’还望魏公子一起完成这一夙愿。”

    魏亭“嗤”笑一声,他的声音有一些空灵,又像能够穿透一切:“‘天下统一,四海升平’究竟是你家主子的宏远志向,还是野心家的阴谋?苏先生是大文豪,比我这种粗人更懂。”

    “魏公子言重了。郁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五家说的好听,不过都在以权谋私,何不让他真正一统呢?”

    “莫非苏先生忘了?魏亭也是五家之人啊。”

    苏绪眉心一动,笑道:“魏公子和他们不同。”

    魏亭眉梢微挑,看了他一眼:“都是一副皮囊,一身骨。没什么不一样。”

    “那么魏公子是不想合作了?”苏绪正色,双眼微眯,带上了些许狠辣。

    “是苏先生不配合在下啊。”魏亭无奈摇头。

    苏绪刚想开口,就被魏亭打断,他冷眸一转透过苏绪看向微敞的窗子后头,凝声道:“苏先生选址之前难道,都不先确保一下彼此的安全吗?”

    苏绪面色涨红,愤愤的看了一眼窗外,转头出门,边走边说:“我叫人去追。”

    “不用了。”魏亭拦下他,凝视着外头空空如也梅树之后,沉声道:“我的人已经去了,先生若是人手充足不凡好好搜查一番周围。以防又有闲人窥伺。”

    苏绪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魏亭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淡淡一笑,人畜无害:“出门在外总要带点机灵的手下。叫人放心”

    苏绪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公子深谋远虑,苏绪甘拜下风。”

    在看了一眼自己带的二十几个人,准备对魏亭来个威逼利诱,现在结合实际恐怕……一动手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同时,也感觉主子要将此人招安的可能性更小了,魏亭虽然是魏家庶子,但是手中的暗卫不比他的差,甚至隐隐高出一筹。

    而且他与左相亦有交情,若是入朝为官,他的官职只会高不会低。

    郁薇恨恨的咬了一口牙,将手中的梅枝择成两段,身姿轻盈,记下兔起鹘落就跃出明台小筑。

    她不过是听到那二人谈话,一时没注意踩到断枝,就被人发现行踪,落得现在狼狈,她无法确定魏亭抓到她之后会不会防止她泄密,先一步让她去领盒饭杀青了。

    但是如今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这个苏绪就是‘苏大家’了,同时并非当初魏亭身边的那个苏姓门客,而‘苏大家’身后亦还有有其人,甚至想拉拢魏亭。

    想到这里郁薇不由分神,暗暗‘啐’了一下,内心骂道:一丘之貉。

    苏绪当时背对着她,但是方才惊愕转身之时也被她瞧到了容貌。

    在三思索了一番,才确定不认识,没见过。

    一番辗转之下,身后的暗卫穷追不舍。郁薇心下一慌,就算对着这些地方在容易绕圈子,跑久了终究会累,不过是早点被抓晚点被抓的区别罢了。

    同时内心生疑,魏亭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咆哮道:这不符合剧情啊!说好前期低调的呢!深藏不露算什么。

    就在暗卫准备围捕之时,郁薇一咬牙,看了一眼逐渐逼近的人,一头扎进边上的灌木林,往承业寺的方向跑去。

    承业寺是皇家寺庙,郁薇在赌,赌魏亭的人长点心眼知道这是哪,别傻不愣登的冲进来抓她了,不然就算想买人情给未来反派恐怕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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