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舅舅(一)

    “方羲,此地不宜久友,我们得尽快离开。”孟紫南进来就知道方羲找到人了,提醒道。

    方羲点了点头,刚抱着宋昱要做,却看向地上另外一个孩子:“这些孩子怎么办?”

    “这……”孟紫南显然也没遇到过这事儿,这可不是一个两个孩子,加上外头有几十个。

    “一起带走吧,我们杀了人,总不能把他们留下。”外头的门卫他们只是敲晕了,但地牢里头的却是都杀了,若是将这些孩子留下的话,恐怕被发现之后就得受罪。

    “罢了!”孟紫南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地上躺着的另外一个孩子也抱了起来。

    “都能走吗,能走的就跟上,我们离开这里。”方羲不知道这些孩子愿不愿意相信他。

    但是很快的,方才被吊着打的那个孩子撑起身体跟了上来,其余的孩子面面相觑,很快一个一个跟着走了出来,虽然他们杀了人,在孩子的眼中显然比打人的可靠多了。

    “好人哥哥你出来啦!”方才那小姑娘居然没走,还守在出口的地方,她这胆儿也忒大。

    “你也跟上,我们离开四海楼。”方羲来不及多说,只提醒了这么一句。

    小姑娘连忙乖乖的跟上,因为方羲破坏掉了三道门锁,里头的胆子大一些,血性还未泯灭的孩子已经偷偷的逃走了,其余缩在里头一动不动的人他们也没有再去管。

    内院的看守大部分都被敲晕,但前门那边的门卫却还在,方才许多孩子一块儿逃了出来,他们显然也已经察觉不对,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叫骂着,喝令孩子回去。

    “从这边走!”孟紫南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看见他们的两个门卫也直接杀了,推开大门喊道,只要出了外头人一多起来,四海楼想要抓人可不容易。

    “走!”方羲喊道,先让身后的孩子先跑,只是他现在也不知道送这些孩子去哪儿。

    “我们去官府,让孩子直接敲响门口的大鼓喊冤,就说是被四海楼掠卖来的,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明湖知府爱好名声,就算是为了面子也只能将你们送回家。”还是孟紫南对明湖熟悉,很快就拉着年纪大一些的几个孩子喊道。

    孟紫南带路,一群孩子没头没脑的往衙门的方向跑,他们身上都带着几分狼狈,一时间闹得春街这边沸沸扬扬,前来寻欢的客人们都觉得奇怪。

    方羲跟着跑出去几步才发现有一个小子没跟上,回头一看才发现他伤势太过严重,在迈过门槛的时候直接摔倒爬不起来。

    四海楼里头的那些护卫已经追了出来,现在回去救他显然又要一场恶战,但方羲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回头了,他断剑横扫,竟是让人不敢靠近,伸手一拉就把那个孩子甩在了背上,就这么抱着一个背着一个直接又杀了出去。

    大约是他的气势太过威武,以至于那些护卫一时间竟是不敢追上来,倒是给了孩子们奔逃的时间,也是春街的人员复杂,在四海楼内无所顾忌的护卫不敢肆意。

    衙门的位置距离四海楼可不算近,幸亏一路上虽有磕碰也算是安稳的到了,不过时间已经到了凌晨时分,街道上已经有了零零散散的行人,眼看几个孩子敲响了鼓,另外有孩子在孟紫南的示意下嚎啕大哭起来,务必要把事情始末先说清楚,趁着知府出面之前大告天下。

    周围的行人已经围拢过来,显然此事是没办法压下了,孟紫南一把拉住方羲钻进旁边的巷子里头,低声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但是那些孩子……”方羲自己经过璜山城的事情,对知府并不是那么信任。

    “放心,这个明城知府是天底下最爱名声的人,私底下跟四海楼勾结是私底下的事情,但明面上此事爆发出来,他肯定是要给大家一个公道的,说不定还得拿着四海楼开刀。”孟紫南说完,又压低声音道,“我们杀了不少人,若是出去才有麻烦。”

    这话倒是真的,虽说他们杀人事出有因,但毕竟还是杀人,朝廷跟江湖的规矩可不同。

    “好吧,我们先离开这里。”方羲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他们不露面才是最好的。

    “那这个孩子怎么办?”孟紫南指了指他背上的那个孩子,方才他抱出来那个孩子已经放到了衙门门口,交给大一些的孩子照顾。

    “一起带走吧。”方羲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回答道。

    这孩子认识宋昱,说不定还是朋友,如今又浑身是伤,若是留下来的话不一定能活,还不如直接带走,反正他带走一个是带,带走两个也是带。

    孟紫南也没有异议,带着方羲绕过几条路,他们脸上的三角巾已经拿掉,又脱了外套将两个孩子包裹起来抱着,看着倒不是那么引人注目。

    “进来吧,这是清风镖局的后宅,是我自己住的院子,寻常不会有人过来。”孟紫南直接带着人从后门进去了,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显然没少这么做。

    方羲将两个孩子并肩放到床上,正要说话却听见外头有动静,下意识的抓紧了佩剑。

    “嘘嘘嘘,肯定是我爹。”孟紫南连忙拦住他,朝着外头喊道:“爹,你怎么过来了?”

    外头传来一个十分爽朗的声音,带着几分责怪:“臭小子,这才刚回来多久,昨晚上你又跑到哪儿鬼混去了?”

    孟紫南比了个放心的手势,对着外头喊道:“爹,我哪儿有去鬼混,就是睡不着出门走了走,哎呦,我跑了一趟镖回来都快累死了,现在要睡回笼觉了,待会儿吃饭不用喊我。”

    “哎,你这个臭小子,我当爹的还不能说你两句了,天天往外跑,怎么不干脆别回来了。”外头的声音还在念念叨叨,但却没有闯进来的意思,显然其实也十分疼爱儿子。

    很快声音就消失了,孟紫南这才走到窗边问道:“他们俩没事吧?”

    方羲却摇了摇头,心疼的摸了摸宋昱的额头:“都不太好,阿昱发烧了,这孩子挨了打浑身是伤,就这么放着肯定不行。”

    “这可怎么办,现在去请大夫的话恐怕得走漏风声,到时候不管是官府还是四海楼找上门来,都是大麻烦。”要说起来的话,他倒是不怕四海楼,但官府那边却难办了,他们在明城城中杀了人,若是比发现的话肯定得惩治。

    “有没有清水,烈酒,还有金疮药?”方羲转身问道。

    “有有有,我这边都备着。”孟紫南是少镖头,他又爱喝酒,屋子里头烈酒和金疮药自然都有的,反倒是清水得出去打一盆,还得小心翼翼的避开人。

    方羲熟练的用清水先清洗了伤口,又给两个孩子上了金疮药,这才开始用烈酒给宋昱降温,他的动作十分利索,看的孟紫南啧啧称奇。

    “方羲,你以前是不是学过医术?”孟紫南是个憋不住话的人,很快就问了。

    方羲却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只是看过几本医术,大约知道一些,其实这只是权宜之计,若是没有对症的药材的话,他们的身体恐怕……”

    “我来想办法吧,总不能让咱们小外甥一直病着。”孟紫南说道。

    方羲本来想说谁是你小外甥,但一想到昨晚还是多亏了孟紫南,若是没有他在的话肯定不会这么顺利,就把自己的这句话咽了回去,只是说道:“那就多谢了。”

    孟紫南是个得了颜色就开染坊的,顺着话茬笑嘻嘻的说道:“不用谢不用谢,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咱们不是朋友吗。”

    方羲嘴唇哆嗦了一下,心想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朋友的,但有一句话叫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再也不能跟城门口似的对他视而不见了。

    孟紫南眨巴了一下眼睛,有心想问问自己能不能摸一下那把剑,虽说是断剑,但好歹也是削铁如泥的断剑啊,他可从未见过这般锋利的剑。

    倒是方羲像是他肚子里头的蛔虫似的,很快说道:“你想看这把剑的话,就拿去看看吧。”

    只是看一眼而已,孟紫南帮他救出了宋昱,他若是还不肯的话反倒是显得小气。

    这么一说,孟紫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向来是个脸皮厚的人,这种心思实在是少见,以至于他自己突噜嘴了:“那怎么好意思,还是以后再看吧。”

    他这么一含蓄,倒是让方羲有些不习惯了,不过见他认真便说道:“也是,恐怕我还得打扰少镖头几日,等你想看的时候再问我要就是。”

    孟紫南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将方才的话塞回去,但一听这话倒是又开心起来,笑着说道:“说什么打扰,叫什么少镖头,你喊我一声紫南就是了,我是个粗人,也没有字号。”

    没等方羲答话,孟紫南继续说道:“咱们现在怎么样也算是朋友了吧,是朋友就别客气。”

    被强压着上了朋友位的方羲倒是也不排斥了,虽说眼前这个人是话痨了一些,活泼了一些,但好歹也帮了他许多忙,他总不能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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