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番外二

    模模糊糊之间薛洋只觉有一只手总在他脸上蹭来抚去,连带着脸颊一些地方的伤口也有些疼痛起来。

    伤口?怎么回事?

    “晓星尘……”,薛洋皱了眉头无意识地喊着。

    那手似乎在瞬间停顿了一下,半晌后有人轻声道:“我在。”

    薛洋闻声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晓星尘那张蒙着布巾的脸庞,皙白的布上还残留着新的血迹。

    薛洋心下一惊,一把拽住晓星尘的手腕道:“晓星尘,你的眼睛怎么了?”

    话落,就见面前之人疑惑了一下,温声问道:“你认识我?”顿了顿,又道:“你先别动,你伤得很重,需要立刻为你上药包扎伤口。”

    “我受伤了?”薛洋摸了摸身上,果然到处都是极深的伤势,有些甚至几乎要致命。

    薛洋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四下打量一看,阴冷的环境,随处杂乱放置的棺木,还有几只破旧的纸灯笼在屋檐下随风摇动,当即一颗心沉入了谷底——他竟回到了刚被晓星尘捡回义庄之时。而眼前之人便是曾被他伤过、最终自刎身亡的那个晓星尘。

    “你受伤很重,”晓星尘取了药粉,摸索着洒在薛洋大腿上最深的那道伤口处:“腿上的伤最重,若不好好上药包扎,只怕就要废了。”

    薛洋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晓星尘,目光落在他蒙眼的布巾上时,心内只觉思绪万千,迟疑片刻后才道:“多谢相救,晓星尘道长。”

    晓星尘手中动作微微一停,即刻又继续为他包扎伤口,并问道:“你认识我?”

    薛洋视线从未离开晓星尘的脸庞,见他问,便点头道:“认识。我以前见过道长,不过道长盛誉在外,应该不会记得我这种小人物,我……我叫玄灵。”

    “玄灵?”晓星尘认真想了一下后笑道:“抱歉。”

    薛洋正要说话,见一旁的阿箐将干净的布条递给了晓星尘,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一人,遂抬头对她笑了笑:“多谢。”

    阿箐笑容很是甜美道:“不用客气。”

    薛洋见她眼神并不与自己对视,知道她现在是伪装成眼盲之人,倒也不拆穿她,只笑着点了点头,又再度扭头看向晓星尘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晓星尘含笑道:“你方才已经谢过。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等将薛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都上过药后,晓星尘欲要扶他起身道:“可还能起来?你需要好生休息。”

    薛洋就着晓星尘和阿箐扶他的动作勉强起身,见两人要带他进屋,便道:“道长,这义庄就一间屋子,让这位小姑娘住吧,我在外面休息就好。”

    晓星尘也是第一次来此义庄,未曾想才一间屋子,当下便觉难办起来。玄灵这伤势怎可露宿屋外?可让阿箐一个小姑娘睡在外面又更是不妥。

    这般一想后,倒觉实在为难。

    阿箐忙乖巧道:“道长哥哥,还是让玄灵哥哥睡床吧,他受了伤需要好好睡觉才能早日恢复,我哪里都能睡,有个稻草垫一垫就已经很好了。”

    “不用了,”薛洋拽住要去屋檐下铺稻草的阿箐,对晓星尘正色道:“怎能让一个小姑娘睡在外面。我从小到大受伤无数,早就习惯了,还是我睡这里好了。”说着,便示意晓星尘扶他去往屋下。

    阿箐见薛洋态度很是坚决,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得看向晓星尘,见他微微点头后,便动作小心地将薛洋扶到了屋外的稻草垫上坐下,心中对此人已经很有了好感。

    “今夜便先这样吧,”晓星尘道:“等我明日将屋内其它房间好好收拾了,你再住进去。”说完感觉入夜已深,便催阿箐先去休息。

    等阿箐离开后,薛洋才抚着胸口低声咳了几下,却仍是看着晓星尘脸上那染了血迹的布巾,只看得晓星尘略感不自在,开口询问:“怎么了?”

    薛洋伸手在里衣袍的下摆寻了一圈,想撕条干净的布巾给他换上,无奈身上鲜血实在太多,竟是一点可用的地方也匀不出来,只得苦笑道:“你这布已脏了,本想给你换一换来着。”

    晓星尘听他一语,心中顿时柔和下来,心想不过是萍水相逢,他自己都已伤成那般模样了还不忘惦记别人,应也是心思纯善之人,便道:“无妨,我这里还有一条,明日换上后把这旧布上的血洗一洗便好。”

    薛洋点头,身上的伤令他实在疲累,便慢慢躺了下去合眼睡了。

    次日醒来时薛洋只觉身上好了很多,虽然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至少痛楚减轻了不少,想来是昨夜晓星尘喂他的那颗丹药有奇效的缘故。

    坐起身环顾了院内一圈,见晓星尘不在,只有阿箐抱着一捆干草从外面走进来,遂问道:“小姑娘,晓星尘道长呢?”

    阿箐闻言转头,随即笑了起来:“你醒了。”走过来将干草放在一旁,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递给薛洋道:“道长哥哥去买干粮了,这是他走前留下的,说让你醒来就服用一粒,伤口好得快。”说着,又补上一句:“玄灵哥哥,我叫阿箐。”

    “阿箐。”薛洋顺势应道,接过她手中的瓶子细细端详,只看得等在一旁的阿箐犯了疑惑,催促道:“玄灵哥哥,你为什么不服药?”

    薛洋起笑,半真半假道:“道长这灵丹妙药吃一粒就少一粒,我现在觉得已经好了很多,所以想不如省下一颗,万一将来又受伤了还能有药可吃。”

    不过真要说起来,还是这种药丸更好服用一些。那边的晓星尘从来都不肯炼制丹药,只要自己一受伤他便即刻熬药,每天一碗煎得又浓又黑,苦涩之气隔着一扇门都能闻着。薛洋很怀疑晓星尘根本就是故意的。

    “对了,你一早从哪里捡了这些干草?”薛洋好奇道:“要用来做什么?”

    “给你铺在稻草底下的。”阿箐笑着回答:“道长哥哥说,这屋子要收拾好恐怕还需个几天,你总睡在地上也不利于养伤,便让我去寻了这些干草来给你垫一垫。”说着弯腰就要去抱干草。

    薛洋起身上前接过道:“我来吧。”

    阿箐也不坚持,依言将干草递了过去,见薛洋捂着伤口慢慢地走到稻草垫前开始整理,又上前道:“我来帮你。”

    晓星尘回来时薛洋和阿箐刚将稻草重新铺好,起身时薛洋整个人晃了一下,扶住身旁的墙才稍稍站稳,晓星尘听见不由得皱眉道:“你伤得这般重,还不好好休息。”

    薛洋倒不在意,只笑笑:“一点小伤,慢慢就会好了。”

    阿箐见他要往晓星尘那边去,才刚上前想要扶他,被薛洋挥手拒绝道:“不用,又不是断了腿不能走路,哪里还需要扶这么严重。”

    晓星尘也只得由他,将手中用布包着的饼递给阿箐道:“先烧些水吧,今天只能将就着些了。”

    阿箐接了饼拄着竹竿往厨房去了。

    薛洋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晓星尘定是又因眼盲的缘故被人欺负了,所以才只能买了这些回来。

    这义城好吃懒做、又乐于捧高踩低之人太多,晓星尘初来乍到目不能视也就算了,偏生还脾性极好,人家怎般讥讽、嘲笑他也不见生气,久而久之摸熟了他脾气的人便更不怕他了。甚至还有人笑他常背的那把剑不过是个摆件。

    薛洋不由得想到以前跟晓星尘住在这义庄时,只要轮到晓星尘去买菜就比他要更难一些。有的小贩会故意戏弄晓星尘,将一些经久卖不出去、或是有了坏处的菜卖给晓星尘,还刻意多收铜钱。

    薛洋实在不愿晓星尘被人这般欺负,纵然是那时他带着欺骗性留在此人身边,也见不得别人欺负晓星尘,何况是现在。

    因而此后再需要买东西时,薛洋便一定要跟着晓星尘一起去。

    晓星尘自然不会拒绝,只在最初的时候询问:“你伤还未痊愈,出门可以吗?”

    薛洋一瘸一拐地走在晓星尘身边,笑容灿灿道:“多走走散散步,晒一晒太阳自然就好了。你看那些花草树木也没人管它们,每天晒晒太阳也长得很好。”

    晓星尘闻言笑了起来,摇头道:“自来便是你的道理最多。”

    正拎着他自己做的篮子将里面的菜一一整理好,就听见旁边有几个人笑嘻嘻地说:“快看快看,一个瞎子一个瘸子,真有意思。”

    薛洋闻声看去,是坐在一旁墙根下的几个懒汉,正望着他和晓星尘嘲笑:“还真是好玩,一个瞎子看不见,但腿好使;一个瘸子走不好路,但眼睛能用,正好凑成一对。”

    “瞎的瞎瘸的瘸,居然还出门,”另一个懒汉嘿嘿笑道:“一个不能看一个不好走,待在家里多好。”

    晓星尘置若罔闻般继续往前走去。自他眼盲后,便常有人拿他的眼睛取笑,他早已司空见惯,并不会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和事置气。

    薛洋停步转身,面色沉冷地从怀中掏出几张符篆一挥,黄符自动飞到了几个懒汉的身上瞬间隐入体内,当即那几人便只能惊恐地无声张口,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玄灵,”晓星尘停步转回身,问道:“你做了什么?”

    薛洋慢慢走了过来,解释道:“用符封了他们的嘴,以后他们只要想笑别人就会说不了话,不过夸别人的话还是可以如常说的。”

    晓星尘问道:“可会有什么影响?”

    薛洋认真想了想道:“身体影响没有,心里的影响我就不敢保证了。毕竟他们这些人常年笑话别人惯了,猛的一下要夸人,可能会经历一段时间心灵上的煎熬吧!”

    晓星尘被他一语逗笑,与他并肩边走边道:“你的伤可大好了?”

    薛洋点头道:“好了七七八八。”见身旁之人神情愉悦,便又道:“其实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受伤过了,我有一位……朋友,他总不许我受伤,只要我受伤他便熬加了黄连的药给我喝。”

    晓星尘忍俊不禁道:“你这位朋友倒很有意思,看来你是时常受伤的。用这方法可有效果?”

    薛洋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仿佛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有啊!以前便是受伤我也不在乎,后来黄连喝多了,便真的不敢再随意受伤了。”

    晓星尘唇角上扬弯出一个弧度:“你这朋友却是真有智慧之人。”

    “恩。”薛洋收回视线,一语双关道:“他是真聪明。”

    薛洋在义庄住了下来。

    阿箐从来都是个闲不住的小姑娘,常常白天没事自己就往外跑,天黑之时便回来。

    晓星尘时常在入夜之后去到就近的地方夜猎,若有人相托时也会御剑前往更远之处,但一定会在天亮之时回来义庄。闲暇不需要出门时就在义庄内休息,或修补房屋、或做些简易的桌椅凳子供薛洋和阿箐使用。

    薛洋一直便很清楚晓星尘的作息,因而他要去夜猎之时自己也提出跟着去,晓星尘只犹豫了一瞬便点头同意,薛洋还很惊讶问道:“你答应了?”

    晓星尘笑道:“你如今伤势大好,去后便是有危险也能自保。”何况他如今所去之地,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两人一同出门时,薛洋问他:“你现在夜猎,都是靠霜华指引傀儡吗?”

    “恩。”晓星尘点头。

    “靠霜华指引傀儡之气还是有局限,”薛洋道:“如果距离太远,就是霜华也难以感应。我有个好办法,比霜华还管用。”

    晓星尘闻言转头:“什么办法?”

    薛洋指间夹着一张符篆示意:“引附近的傀儡自己过来,这样你也不用到处跑了,多省事。”

    晓星尘不禁挽唇而笑。

    薛洋这办法也确实好用,只要他和晓星尘在空旷之地布下阵法,将四周插上招阴旗,又以符篆辅助,不消一个时辰,就近的傀儡便被自动引了过来困在薛洋布好的阵中。晓星尘再以霜华将其一一斩杀,不仅省了许多功夫和时间,诛杀傀儡的效率也大大提高。

    短短一月,义城周遭方圆百里的傀儡便被晓星尘和薛洋几乎杀完,还有一些误闯入阵的其它猎物也都成为了晓星尘的剑下之物。

    晓星尘本就盛誉在外,如今眼盲后不但未曾销迹,反而因此更加声名远扬,不少相隔甚远的外城人士也纷纷来到义城求助晓星尘,请他前往歼邪除祟。

    入夜,晓星尘坐在火堆旁边补着水袋边对薛洋道:“下月郾城有浮玉山夜猎大会,你可愿一同前往?”

    薛洋惊讶地看了过来,还未开口便听见阿箐忙道:“道长哥哥,我也想去。”

    晓星尘无奈道:“阿箐,夜猎并非顽笑,那地方极其危险,所去之人也皆是修士,你还是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

    “是呀阿箐,”薛洋摸了摸阿箐的头,将怀中的几颗糖掏出来放在她手心,道:“你就乖乖留在这里看好我们的家,等哥哥夜猎回来给你带一大袋子的糖,吃上半年也吃不完。”

    阿箐虽着实想一起过去,但也知她去了不过是徒添麻烦,便握了手中的糖道:“那好吧,你们可要早点回来,记得给我带一大袋子的糖,半年也吃不完的那种。”

    “知道了。”薛洋应下。

    晓星尘微微一笑,竟觉这般生活倒也安稳温馨,心下漾开一抹久违的平静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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