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竞争者

    谭凛盯着桌子上那些还没吃上几口的点心,拽了拽路过的服务生小哥,“那个……这桌付钱了吗?”

    小哥温温柔柔地低下头,“请问,您有小票吗?”

    谭凛干巴巴地伸出手,“没有。”

    小哥去隔壁桌收了几个空盘子,“您先别走,我帮您问问去。”

    谭凛点点头。

    不一会儿,小哥就过来了,“您没有付钱。我们店人少的时候可以吃完再付。”

    谭凛尴尬地摸着兜里仅有的两块五,“那……”

    他不知道是把没吃的吃完,还是把没吃的退了。

    小哥走后,谭凛盯着那盘被他戳烂的点心发呆。心想着,要是没弄这么烂,说不定还能退。施衍怎么就这么走了?!

    谭凛正这么想着,却见施衍又旁门处重新进来了。就在他旁边站着。

    “咳咳……”谭凛干咳两声,看看桌子上的甜点,看看施衍。

    施衍又坐回他那个位子上,“我忘了付钱了。”

    谭凛一听这话,知道钱一定是施衍给,还虚虚地让了两句,“谁给都一样。”

    施衍也不客气,“那你给?”

    谭凛的脸一下子就垮了,良久,他从兜里摸出来两张一块纸币和一个五毛硬币,“我现在就只能拿这么多,你要是让我请你吃雪糕还行,我们村有个地方批发雪糕,一块钱仨。”

    施衍盯着桌子上的纸币,没说话,转身去柜台付了钱,坐下来的时候突然没头没脑,上句不接下句地补了一句,“是我错了。”

    “错?”谭凛尴尬地抬头看他。

    他从来没有怪他什么啊?

    在这个诡异气氛下,施衍也干咳了两声,似乎不怎么自在,“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施衍。”

    谭凛咧嘴笑,“知道你。咱俩一个学校的,每次大考,你的照片都贴在光荣榜上,没人不认识你吧。”

    施衍估摸着是想谦虚,又觉得谦虚太作,端着桌上的柠檬水,也没用吸管,就着杯口饮了两口,“要是没事了,我就先走了,那件事你想清楚了就找我。”

    “怎么联系?”谭凛忙问。

    施衍塞给他了一张粉色的纸条,“你要是想好了,就烧了它。”

    施衍走后,谭凛拿着那个粉色纸条愣了半天,那上边鬼画符一样的红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但作为一个看神话剧长大的孩子,他知道这玩意是什么,一张符,以前他会觉得这玩意就是在装神弄鬼,现在的话,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也许能救他。

    施衍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灯火阑珊的街尾。

    谭凛紧紧捏着那张符,最后叠好放进口袋里。

    以前他只觉得施衍和他或者学校里的其他人,再怎么个性张扬,也都不过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现在看来,施衍跟他们所有资质平庸的人都不同,他很强,既可以单只手抱着他飞起来,也可以不动神色地拂走黑影对他的控制。

    谭凛不由得开始回忆上高中那会儿,有关施衍的点点滴滴,刚起了一个头儿,意识里突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你在想什么?我为什么提取不了你的信息?”

    谭凛马上就分辨出来那是谁的声音了,“命题师?你完全恢复了吗?”

    命题师:“没有,今年的破坏者能力比之前强多了,他干扰我的时候,我没法直接跟你对话,只能给你发一些提示性的片段。”

    谭凛紧接着问:“那些破坏者是谁?”

    命题师:“他们不重要,没有人能阻止夹子的打开,现在我们只是需要一个推手。”

    谭凛木然,“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这个推手的安全。那个破坏者看起来很厉害。”

    命题师依旧是那个寡淡的语气,但是说出来话却异常冷血:“谭凛,你要牢牢记得,你本来就是一个死人。”

    “果然不在乎我的死活啊。”谭凛心道。

    “下一次夹子出现的地方在潇湘路186号。”命题师显然并不想在那个他认为很矫情的话题上继续停留着,“明晚晚上12点。”

    他继续着提示:“如果你赶在破坏者之前,你的危险就会大大降低。”

    “那地方也是一个坟坑吗?”谭凛皱眉思考,“我最近去的地方总是跟坟坑有关系。南海山公墓也是,泷河市一高也是。”

    “黑夹子的力量来自地狱,是各代死神创造的游戏,坟墓阴气最强,所以是他们的传送门,也正因为黑夹子的力量来自于那些死神,所以黑夹子能轻易掌握你们的生死。”命题师继续又道,“今晚引你去学校的,是地狱里的另一股势力。他们是黑夹子的破坏者。”

    “轻易就掌握了我们的生死吗?”谭凛念出这句的时候,心里很不服气,“我们难道就是被那些死神玩弄的玩具吗?这么说来那些破坏者反倒是正义的一方了。”

    “他们阻止你们这些死人拥有复活的机会,你竟然觉得正义?”

    命题师似乎是发出了一阵轻笑,但由于声音机械,变成了一阵咔咔咔的声音,像是螺丝钉卡崩了。

    他接着说:“人生就是一个游戏局,即使你们不被死神玩弄,也在被别人玩弄,很多人的一生,从玩弄开始由被玩弄终结。”

    “是吗?”谭凛撇撇嘴,“那我现在就已经身在局中了。”

    “从你答应通过这种方法复活的时候就已经入局了,或者更早之前。”命题师说。

    “是这样吗?”谭凛望着头顶的蓝天,“这样也好,待在那片虚空里,这样的蓝天只在我的想象里。”

    谭凛握紧了拳头,又试探性问命题师:“要抢黑夹子的人很多吗?”

    命题师诚然:“是的,你有竞争者。想进黑夹子的人有很多,但不是全部都能进去的。也不是所有人像你一样有我的提示。”

    “为什么我有提示?为什么是我?”谭凛问。

    命题师如实:“不知道,按常规来说,一般都是找那些组织的头目,这样才能确保更多人参加这个游戏,也许是机制存在太久了,需要一个特例。”

    “这些都不重要,你现在最关键的是赶快找到黑夹子并且打开它,这样才能保证你百分之百参加黑夹子的测试。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已经是死人了。别人抢的是复活其他人的机会,但是你抢的是复活你自己的机会。”

    “你必须要做好觉悟。

    谭凛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手表,“离12点整还有一段时间,我还是提前过去吧,顺便摸摸地形。”

    电子地图上看,潇湘路186号是一家火锅店,名字叫香香鱼。

    谭凛对香香鱼一直有所耳闻。

    梁梅说这是苏川打暑假工经常去的地方,是他们隔壁王大爷的儿子开的。

    王大爷开饭店的这个儿子叫王顺发,他家还有个老大儿子,叫王生平,按王大爷的意思就是,一生平安,顺便发财。

    顺发在市中心开了一个名叫“香香鱼”的火锅店。

    也真的是应了王大爷的愿,发财发得很随心所欲。

    那店装修特别好,一到饭点生意兴隆,座无虚席,生意好到爆。

    以上这些,都是王大爷给梁梅炫耀的。

    香香鱼在繁华商圈,那地方的车特别堵,由于谭凛是下班高峰期去的,足堵了一个小时才堵到香香鱼。

    香香鱼的门店装修很阔气,比它的名字上档次多了,如果不是火锅味儿重,几乎像是一家装修精致的咖啡厅,衬得起虚无虚无座席的形容。

    虽然谭凛来的时候正赶在饭点上,但是今天这店的座无虚席,跟往日有所不同。

    大部分客座上的饭菜都还摆着,有些桌子上点的菜甚至都没下锅,很多人都围着一个小包间门口。

    谭凛好奇,忙进去拉着一位探头录视频的顾客问:“怎么了?里边发生什么事了?”

    “死人了死人了。”那顾客转身问谭凛,“你是不是来这儿吃火锅的”

    谭凛正准备回答,那顾客又抢话说,看起来还特别焦急,“别吃了,别吃了,他家底料不卫生,死得那些人都是半大小子,本来活蹦乱跳进去,吃了顿饭就死了,好几条人命呢!也太蹊跷吧。他家饭菜肯定有毒。”

    “死人?!”谭凛很惊讶。

    时间还没到,怎么会就死人了,谭凛望着店里的大电子钟,现在也只刚刚八点而已。

    “夹子会提前出现嘛?”谭凛问命题师。

    命题师:“一般不会提前出现,没有危险,我们就坐这等。”

    谭凛现在的个子矮,望不到里边发生的邪恶具体情况,干脆退到了一个座位上,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等了起来。。

    死人这事才刚发生一小会儿。现在餐厅里挤成一片,桌上的菜是没人敢吃了,人群里一片唏嘘,都在讨论。

    几个保安进来把围观的食客都疏开,谭凛才望了进去。

    小标间里横七竖八躺了十个人,每个人脸都憋得通红,脖子上的红痕也没下去,一点不像是被毒死的,倒像是被活活掐死的。

    没人敢上去动他们,也不知道这样是死透了还是留着一口气。

    有个男人正在焦急地在包间门口踱来踱去打电话。

    这人穿着红色格子西装,啤酒肚把西装下边的扣都要崩开了,头发也挑染成绿色,打扮得像只花公鸡。

    谭凛望着那个花公鸡看了一会儿。

    那人应该就是王大爷的儿子王顺发,他左脸上有一小点黑痣跟王大爷说的形状一模一样,是个三角。

    三角痣!谭凛立马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施衍,施衍也有一个,在眼角下!

    王顺发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外边鸣起了警笛声,由远到近。

    救护车和警车一块儿赶来。

    那包间门口方圆两米的人都被疏开,几个医护人员匆匆忙忙抬着担架把地上的人抬起来。

    那一刻谭凛惊得站了起来。

    他又看见异象了。

    那几个包间里断气儿的像是被黑色胶状物体黏在了地上一样,医护人员把那些人抬起来的时候。

    谭凛能清清楚楚看见那些黑色的胶状物体和那些人藕断丝连,像是有很多触手在扒拉着他们的身体。

    太不可思议了,谭凛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随着尸体一个接一个被运到救护车上拉走,那些黑色的胶状物体只能滞留在原地,留下一片阴影,这个样子像极了谭凛见过的什么东西。

    像什么呢?

    谭凛脑海突然中掠过一道清明。

    黑影!

    就在他思绪刚刚打通的一刹那,黑影围着的桌子上燃起一团火焰。不知道谁吸得烟头掉在酒杯里,一簇蓝火跃然跳起。

    篝火仪式场景再现。

    三次了……这是第三次。

    “怎么又是这个、”谭凛有些抱怨,“每次都是这一招。”

    命题师:“这仪式很厉害的,召唤恶灵的魂魄进入你的身体,摧毁你的灵魂,你连转世投胎都没有可能了。”

    “这么恶毒。”谭凛感叹。

    命题师:“你刚才还说那些破坏者正义。”

    “诶?”谭凛突然疑惑地皱起眉,“你今天怎么没有被这些破坏者干扰。”

    命题师:“因为仪式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谭凛更好奇了,“提前结束?他们今天不准备跟我过不去了嘛?”

    命题师:“在你来之前,这里已经来了另一个开黑夹子的组织。本来应该是你的竞争者,可他们的组织者已经被仪式摧毁过了,刚才地上躺着的那些人,就是那个组织的核心人物。”

    谭凛舒了一口气,“那今天要打开夹子,是不是更容易些。”

    “不能掉以轻心,这里还有别的组织。”命题师提示,“我没有办法判断他的具体位置,但是能确定这周围一定有,黑夹子对每个人的吸引力都如出一辙,我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

    “别的?!”谭凛捏紧了施衍给他的那张符,“你觉得我胜算大吗?”

    命题师这会儿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隔了好长时间,才说了一句,“要不我在给你脑子里下载个武术吧,你胜算很小,对方是个比你厉害很多倍的半妖。”

    “你想学什么武术?”

    “随便,哪个厉害下哪个。”谭凛说。

    “这些动作下到你的脑子里,你需要适应一会儿,你没有肌肉记忆,而且这么瘦弱,很难有爆发力。”命题师提示。

    谭凛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命题师很快就把一些能够四两拨千斤的武术下到了谭凛的脑子里。

    顿时,谭凛的天灵盖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冲力向下压,压力过后,各种动作记忆在他脑海里不停闪回。谭凛翻了两下白眼,脑子里突然豁然开朗,竟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体验开金手指的感觉。

    警察开始对店里的一些目击者进行现场笔录,谭凛躲在人群后边微微晃着身子适应着刚下载好的技能。

    谭凛本想着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坐着,慢慢适应到12点,但是警察做完笔录之后要封锁现场。

    还有两个小时,谭凛不得已,一个人在去男厕所的单间里躲了整整两个小时,一直躲到整个火锅店都熄灯。

    四周很寂静,谭凛猫着脚,轻悄悄地从厕所里出来。

    “那个黑夹子在哪?”谭凛开始跟命题师进行意识交流。

    命题师:“不知道,但是你可以感应到。”

    谭凛:“我??我又不是感应器。”

    命题师:“你可以感应到,因为你并不是一个很纯粹的活人,你只是一个寄居在活人身体里的死人,死人是可以感受到黑夹子的阴气的。”

    谭凛:“……这破盒子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地方吗?跑来跑去还要让人找。”

    命题师:“死神是不能来现世的,黑夹子是他们连接地狱和现世的唯一媒介,受他驱使,自然也受他保护,所以死神会帮助黑夹子躲避那些破坏者。”

    “你现在必须集中精神,感受最阴冷的地方。”

    “最阴冷?!”谭凛眯起眼睛。

    命题师:“对,最阴冷的地方就是黑夹子最有安全感的地方。集中精神。”

    谭凛:“我的那些竞争者怎么办?”

    命题师:“他们也在召唤对应阴冷的地方,你们看谁召唤地快吧。”

    谭凛深吸一口气,他这辈子虽然有时候会很孤单,但从来没有感觉到阴冷。

    要说阴冷,他感受到最阴冷的地方应该就是南海山公墓。那地方也埋着他的骨灰。

    那些竞争者就算能力再强大,也一定比不过他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谭凛平心静气,盘腿坐下来,开始找他死后意识漂浮的感觉。

    空气一点点变冷,只觉得血液也开始一点点凝结……

    谭凛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经不再是那个火锅店,而是一片荒凉的公坟。

    而他,就站在自己的墓碑前。

    天空悬着一弯血红色的弦月。几只红眼乌鸦从天空凄啼而过。

    墓碑上谭凛的照片正对着他龇牙笑。

    四周空无一人,谭凛怯了,这地方比他想象地还要要阴冷上很多倍。

    “应该就是这里了。”谭凛呐呐自语一句,把手伸向了盖着他骨灰盒的大理石板。

    大理石板很沉,他卯足了力才搬起来。

    小小的墓穴里躺着一个褐色的盒子,没有雕花,样式简单。

    谭凛叹了一口气,“以后得好好挣钱,给自己得换个好看的棺材,最好高档的,这么丑的,睡着一点不舒服。”他对着骨灰盒说给自己听。

    说完,谭凛把手伸了进去,手进去时,那里边是他披堵得慌。

    方才他没仔细看那骨灰盒,拿出来之后映着月光再看。

    “太特么难看了,还不如直接把我放奶粉盒里。”

    想到还有比自己更厉害的竞争者也在这里,谭凛不寒而粟,连忙打开了自己的骨灰盒。

    果不其然,他的感应没错,他的骨灰盒里过然装着那个黑夹子。

    谭凛把连忙把黑夹子拿出来。

    这夹子果然像新闻里说得一样丑陋。

    谭凛揣摩着那一道道刀痕,心头思绪万千。

    原来这些刀痕是这么来的,深浅不一的凌乱刀痕像片有历史的章纹,在黑夜里向谭凛诉说着当年想劈开这个盒子的人们心里是有多么急切。

    几个断断续续陌生画面在他面前显现。

    他似乎看到了之前那些来打开骨灰盒的人他们有人拿着锄头,有人拿着菜刀,甚至有人拿着斧子……这些人面目狰狞地,面红目赤的,对着盒子劈砍。

    画面的镜头轮换到这里,谭凛的视觉突然被一股怪力转换到了盒子内,那些人交换着不动的面庞举着刀斧向他劈过来。

    他怕极了,冲动着叫嚣着想从盒子冲出来喝止他们。

    但是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所有的气流都汇集到了胸口处,那地方有个倒锥形深黑色漩涡,旋转着越来越大,从他身体里冲出来,冲向天空。

    正混沌之际,有人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

    谭凛这才从幻象里回过神,而手里的黑夹子是严丝合缝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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