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告别

    斯莱特林学院院长西弗勒斯·斯内普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1983年暑假快要结束的某天晚上，他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突然被人喊去一同前往麻瓜警局。

    麻瓜警局？他本以为自己的人生经历已经足够丰富，但是这个地点对他来讲依然可以称得上是非常新奇了。

    阿不思·邓布利多显然也是临时得知这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消息的。他的银白色长袍的纽扣系错了一个，常年戴着的戒指也没来得及戴上。当斯内普把门打开一条小缝、警惕地用魔杖指着外边的时候，邓布利多正在用魔杖梳理着蓬松胡子末端打的一个死结。

    “晚上好，西弗勒斯…希望你还没有入睡，”邓布利多说，“我想请你和我一同去一趟伦敦警察局。”

    “伦敦警察局？”斯内普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

    “是的，麻瓜警局——我想你最好带上一些你新发明的那种挥发性极强的遗忘药水，以防万一。”

    “到底出了什么事，邓布利多？”

    “事出紧急……我们为什么不边走边说呢？”

    “好吧。”斯内普看起来有点不悦，或许是因为深夜被打扰，又或许是因为他不得不前往麻瓜的地盘。他挥了挥魔杖，魔药和一件长袍从屋里飞了出来，他直接把长袍罩在了睡衣的外边，把魔药放在口袋里，然后快步走下门前的台阶，和邓布利多一起幻影移形消失在了蜘蛛尾巷。

    伴随着刺耳的爆破声撕裂寂静的夏夜，二人出现在了离伦敦警察局不远的一条僻静的小巷里。邓布利多简单地环顾四周后便辨认出了方位，步伐飞快，斯内普紧随其后。

    “克莱尔·坎宁安被巡逻的警察带去了警察局…”邓布利多向斯内普解释道，“我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件事情的，希望我们能赶在魔法部发现之前处理好。”

    斯内普用魔杖赶走几条冲着他们龇牙咧嘴狂吠的流浪狗后，这才开口问道：“坎宁安闯了什么祸？”

    “她和几个麻瓜男孩聚在一起吸大/麻的时候被抓住了，”邓布利多平静地说，“我现在才知道，她整个假期都在麻瓜的贫民区那一片流浪——事实上，她上个假期就开始不再住在她姨妈家里了。”

    斯内普没有应答。

    “到了，就是这里。”邓布利多顶着一众麻瓜警察好奇的目光（因为他的长袍和胡子在麻瓜看来都过于怪异）推开了伦敦警察局的大门，然后他拦住了一个警察：“请问坎宁安小姐在哪里？克莱尔·坎宁安，我们是她学校的老师——”

    被拦住的麻瓜警察不自然地向后退了几步，以便上下打量穿着怪异的二人：“你们是…霍格沃茨的老师？”

    “哦，你知道我们？”邓布利多神色平静，“是的，我们是霍格沃茨的老师。”

    “那跟我来吧，我是探员马丁。”麻瓜警察带着二人走向楼梯口，“我们都以为坎宁安在说胡话——原来真的有霍格沃茨！哦，等等，是谁通知你们来的？整个局里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这个学校！也没有任何关于这所学校的信息——”

    “看来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我们今晚的工作量应该不小。”邓布利多回头对斯内普说道，然后他微微动了动手指，走在前面带路的警察就不再提问了。

    斯内普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他一直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此时的伦敦警察局里挤满了脏兮兮臭烘烘的麻瓜混混，大声的吵嚷和此起彼伏的污言秽语让这里完全没有警局应有的端庄威严感，反而像一个无人看管的流浪汉收容所一样破败不堪。

    这里比五百个格兰芬多齐聚一堂还要令人心生厌恶。斯内普这样想到。和这群低劣、没有教养、游手好闲的麻瓜比起来，连格兰芬多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带路的警察敲响了一间审讯室的门，正在审讯克莱尔和戴维这一群人的女警察走了出来。

    “卡特——你正在审讯的那个女孩的老师来了。”

    女警察和之前所有的麻瓜警察一样，双眼像是探测仪一样从上到下把两人打量了个遍，然后用充满警惕的目光紧盯着邓布利多的双眼，等着他主动开口。

    “坎宁安小姐父母双亡，”邓布利多说，他状似无意地瞥了斯内普一眼，“她也没有什么直系亲属，所以我们作为老师——”

    “怪不得，”女警察卡特说，“太多小孩都是因为没有父母管教才走上这条道路的…”

    她的话被砸玻璃窗的声音打断了。两个麻瓜警察和两个霍格沃茨教授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发现是克莱尔正开心地拍打着审讯室和走廊之间的那扇玻璃窗，一个头发像鸟窝一样的男孩正在奋力向后拖着她，充满歉意并且略显尴尬地看向他们。

    “嗨，邓布利多教授！”克莱尔大声喊着，热情地挥舞着手臂。

    “好久不见，克莱尔。”邓布利多冲她眨了眨眼。

    然后她看到了站在邓布利多身后的斯内普，吓得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斯内普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他露出了少有的愤怒的表情，就连斐尼甘在同一堂课上连着炸毁五个坩埚他都没有这样愤怒过。

    克莱尔隔着玻璃看到邓布利多抽出了魔杖，赶在两个麻瓜警察做出反应之前就用一团白雾将他们围住了。短短几秒过后，雾气散尽，麻瓜警察神情呆滞，转身离开了这里，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克莱尔看到了，戴维也看到了，还有一同住在桥洞下的那几个男孩子们全都看到了。他们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面面相觑。戴维整个身子都僵住了。“CC？”他问道，“他们——你——”

    还没等戴维问出一句完整的话，斯内普就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坎宁安！”他大叫着，“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我……我什么都没做，教授，”克莱尔紧张地开始搓手，“我是被逼无奈，莱斯特兰奇他——”

    斯内普没有听清她后面那句说的是什么，因为她说到最后连嘴唇几乎都没张开。“什么都没做？”他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语气里浓浓的不屑像是下一秒就要往她身上吐口唾沫，“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我想坎宁安小姐现在还不知道你究竟闯下了多大的祸吧？你或许可以直接带着一群麻瓜警察闯入魔法部——”

    “够了，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说，“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教育克莱尔，而且她现在好像…神智还不太清醒。”

    “还好还好，邓布利多教授，”克莱尔嬉皮笑脸地说，“我才抽了两卷半，不多。两位教授要试一试吗？可以看到最想念的人哦。”

    “坎宁安！”如果说刚刚斯内普还在压抑着内心的愤怒，那么他现在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我假设你还有一点点作为斯莱特林的骄傲的话——就把嘴给我闭上！”

    他咆哮着，用最轻蔑最鄙夷的眼神扫视着这群被吓得连话都不敢说的麻瓜小混混们：“我不敢相信！斯莱特林居然会有学生和这样一群肮脏低劣的麻瓜聚在一起吸食大/麻！”

    克莱尔被骂得愣住了，她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戴维才不是什么“肮脏低劣”的麻瓜！他明明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善良、非常体贴的男孩！

    她把求助的眼光投向坐在一旁的小天狼星·布莱克。

    「这可轮不到鼻涕精来评判，克莱尔，」小天狼星愤愤不平地说，「黑魔法可没比麻瓜的毒/品高尚到哪里去——他这个食死徒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你呢？」

    “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戴维，教授，”克莱尔不卑不亢地复述着小天狼星的意思，“我认为食死徒可比‘我们这样一群人’要卑劣多了。”

    斯内普剩下的话好像被噎在了喉咙里，他蜡黄色的脸颊居然涨得通红，表情变得更加可怖了。但是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时间审讯室里安静得让人害怕。

    “把你的遗忘药水拿出来吧，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我想整个警局的人现在都听说过‘霍格沃茨’了。”

    斯内普狠狠地剜了克莱尔一眼，这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瓶药剂，但是邓布利多没有接过来。

    “我想你可能愿意帮我解决掉这个麻烦，西弗勒斯？‘氤氲升腾’和‘速速扩散’或许会比较有用，当然，别忘了先把警局的大门关上，别让还没被消除记忆的人走出去。”

    斯内普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审讯室，漆黑的袍角随着他的步伐翻滚着，像极了狂风卷挟的乌云。

    邓布利多挥了挥魔杖，审讯室里快要被吓傻了的男孩子们的表情瞬间变得呆滞，纷纷起身走了出去，这里便只剩下他和克莱尔两人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邓布利多温和地问道。

    “好极了，如果斯内普教授没有出现在这里的话，”克莱尔欢快地说，“我终于见到了小天狼星——他离开我整整两年了——不过幸好，他回来了，我等到他了。”

    克莱尔说这话的时候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她身旁那个空空如也的椅子，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就好像她毕生挚爱正带着和煦的笑容坐在她身旁一样。

    邓布利多沉默地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

    “这是幻觉，克莱尔。虽然这听起来很残酷，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沉湎于虚幻的假象，而忘记现实的生活，这是毫无益处的。”

    “…是假的吗？”克莱尔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小天狼星的胳膊，但是她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摸到。

    她一向信任邓布利多教授，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她颓然放下手臂，双手抱头将身子蜷成一团。

    “埃德加曾经对我说过，你像个格兰芬多那样勇敢…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试着逃避了，克莱尔，”邓布利多轻轻地说，“我们无处可逃，我们必须要面对。”

    克莱尔一言不发，她现在的心情无比复杂。

    “我知道了，教授，”她过了许久才开口，“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斯内普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门口。

    “辛苦你了，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笑着说道，“我们走吧，克莱尔。今晚的事情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温暖的床榻正等待着我们归来。”

    尽管知道这是假的，但是克莱尔还是没能潇洒从容地径直走出门去。她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里面，发现小天狼星正微笑着冲她挥手。

    “再见，小天狼星。”她喃喃说道。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就消散在了空气中，又或者说她终于从幻觉中得以脱身。

    她低垂着头，紧紧跟在邓布利多和斯内普的身后向楼梯走去，但是在转过拐角的时候却被人拉住了手臂。

    “嘿，美女，我想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斯内普和邓布利多听到声音都转过头来，发现拉住克莱尔手臂的那人正是之前和她一起在审讯室里的头发像鸟窝一样的男孩。

    “有什么事吗？”斯内普用那种最为冰冷的声音问道，“难道你认识她？”

    “先生，您别这么紧张，”戴维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只是想给这位美女一张纸条。”

    克莱尔正想伸手接过戴维递来的一张叠了起来的纸条，结果却被斯内普一把夺走了。他皱着眉头将纸条展开，看了一眼后就直接将它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踩在了脚下。

    “回答我的问题，”斯内普咄咄逼人，“你到底认不认识她？或者我这样问，你为什么要给她这个？”

    戴维挠了挠头：“我想我应该不认识她…我手里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两张纸条，其中一个写着‘把另一张纸条交给一个金发的你觉得最漂亮的女孩’。”

    “我想她就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儿了。”戴维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斯内普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瞥了一眼低头站在旁边的克莱尔，然后转身走下了楼梯。

    克莱尔飞快地将地上的纸团捡起，草草地冲戴维挥了挥手也跟着离开了。纸团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她能感受到它被汗水浸湿后逐渐变软的过程。

    她看着前面邓布利多和斯内普的背影，他们二人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没有任何回头的迹象，她便偷偷地展开了戴维送给她的纸条。

    “CC，the story ca always miss you.”

    “You had me at hello. ”

    她十分没出息地悄悄哭了出来，回头看向早已被来来往往的麻瓜混混、麻瓜警察挡住了的戴维的方向。

    可是戴维现在已经不认识她了。

    “CC，缘分未尽。我将永远想念你。”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已经属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