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致幻

小说:[HP]乱世生存指南 作者:Aqiuu
    不管是麻瓜混混还是巫师混混,他们白日里的行迹大多是相仿的——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通过不正当的途径搞到一点钱来填饱肚子然后四处寻欢作乐。

    只不过巫师混混喜欢穿梭在翻倒巷的店铺之间倒卖些物件,在破釜酒吧的角落里喝劣质的烈酒,又或者闯入麻瓜的世界使用魔法来抢夺财物。麻瓜混混大多混迹于肮脏阴暗的酒吧、五光十色的街头赌场、校园旁的影碟店、还有面包房背后狭窄小巷的垃圾桶旁。

    而且在狠戾、歹毒的程度上,麻瓜混混比巫师混混要差上好几个档次。

    戴维·斯坦利在白日里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蹲在小学旁边的小巷子里,向所有路过的、看起来打不过他的人勒索钱财。其他那几个小混混们也和他一样,在缺钱的时候分头行动,四处打劫,在凑到一定数量的英镑后便走进一个中学旁的漫画书店里,买回来一小袋“叶子”。然后他们在傍晚时分回到桥洞下,吞云吐雾,为这一片本就遍布着恶臭的空气贡献一些新的力量。

    克莱尔在白天里很少和他们一起行动。她喜欢在巷子尽头的酒吧里用混淆咒点一杯酒,一坐就是一天。在意识到戴维总是在努力向她散发着那少得可怜的魅力,并且时常有意无意地说些略显暧昧的话语后,克莱尔一度对他十分不屑。轻佻愚蠢的漂亮男孩,她想到,要不是她想着拜托他打听一下小偷的信息,她早就离得远远的了。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戴维确确实实在帮她打探着消息。警方认定窃贼是一个金发的瘦小女孩,只不过金发女孩本人坚持声称窃贼是一个身材矮小、有着蓬乱黑发、长得像一只营养不良的猴子一样的中年男人。

    “我想不通——”戴维皱着眉头说,“你既然已经看到了他,为什么不冲上去拦住他呢?你战斗力不是挺强的吗?”

    “我当时不在场…”克莱尔第十一遍解释道,“不过这个描述绝对准确,我敢保证。你不是号称这件事包在你身上了吗?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你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

    戴维瘪了瘪嘴,不再说话。

    过早进入社会让戴维完全不像他看起来的那样单纯又愚蠢,这是克莱尔在几天之后才认识到的。如果真的像他看起来那样是一个白白嫩嫩的毛头小子的话,他也不可能在这一片混乱的街区和众多狐朋狗友勾肩搭背,生活过得有声有色。

    如果他是个巫师的话,他一定和克莱尔一样是个斯莱特林——他精明、狡猾、通晓世故,只不过街头生活让他比斯莱特林多了一些仗义与勇敢。

    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无缘无故就费很大力气帮一个陌生女孩做事的,即便她长得很漂亮。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克莱尔和戴维两人十分默契地达成了某种共识——戴维跑遍伦敦市区,向他的狐朋狗友或是黑警们打探消息,拜托他们帮忙留意“长得像猴子一样的男人”;克莱尔则帮他们搞定每天用来买“叶子”的钱财。

    这一共识在两人认识第三天时就达成了。那天傍晚,戴维单手插兜,脏兮兮的棒球帽倒扣在鸟窝一样的头发上,他扑通一声坐在克莱尔身旁,吹了一声口哨,露在破旧的帆布鞋外面的大脚趾俏皮地翘了一翘。“嘿,CC,好久不见。”

    “嘿,D哥,”克莱尔无精打采地说道,“我和我的行李箱才是好久不见。”她闻到了男孩身上热腾腾的汗味,混杂着“叶子”的臭味,这让她略感不适。

    “事实上…”戴维沉默了一小会儿,“我有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帮你找东西呢?”

    “嗯?”克莱尔挑眉,“这可是你先提出来的,你说你会帮我打听的。”

    他咧着嘴挠了挠头:“是的——但是——”

    他支吾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的朋友们在他身后不远处噗嗤噗嗤的偷笑着。

    第二天傍晚,克莱尔将四张面值五十英镑的纸币从兜里掏了出来,摊在手上伸到他面前:“给我们的义警斯坦利先生的工资,够吗?”

    戴维·斯坦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的同伴们都围了过来,大惊小怪地欢呼了起来。当天晚上,他们把手头上所有剩下的“叶子”全都吸完了,克莱尔明明在前几天晚上听戴维说这些是他们一周的货的。就这样,克莱尔每天都会变戏法一样地付给他们高额的“工资”,戴维每天早出晚归,尽职尽责地帮她打听着一切可能有用的消息。

    克莱尔很乐意在酒吧里用一个小小的混淆咒就能得到的英镑换来熟悉整个城市运作的小混混来帮她做事。她曾经用罗伯特教给她的“行踪立现”来寻找行李箱的踪迹,但不知是因为她对这个咒语掌握得不够熟悉还是其他的原因,她始终没能成功。

    戴维那遍布整个城市各个角落里的狐朋狗友大概是她找到行李箱的唯一指望了。

    就在克莱尔丢失行李箱一个星期之后,戴维终于带着一点看起来有用的消息回来了。与此同时,他还带回来了右侧脸颊上的一道鲜血淋淋的伤口。

    “那人是不是牙齿很黄——像个烟灰缸一样?”他的眼睛像是要喷火一样。

    “呃——这个我不太确定,”克莱尔犹豫着说,“不过…我想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戴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又或是年轻气盛的男孩享受伤口的疼痛带来的短暂的异常清醒与热血沸腾的感觉。他喘着粗气,胸膛上下起伏:“——那人是不是还穿着一个神经兮兮的黑色的斗篷,即使现在已经热的要死?”

    克莱尔伸出的想要帮他擦掉脸上血迹的手僵住了。她缓缓地放下了手,略带愧疚地看向面前异常愤怒的少年。

    “我想就是他了,”她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谢谢你,戴维。你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出现过,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不用你再帮忙了。”

    “不!”戴维的反应出乎她意料的大,“这事我管定了!那个卑鄙的瘦猴,下流、龌龊——”

    克莱尔皱起了眉头,不过她现在不想说服戴维放弃抓捕那个巫师小偷,毕竟戴维脸上的伤口实在是有些狰狞,而这样俊俏的男孩子脸上多出一道伤疤着实是令人惋惜。她从书包里找到了前几天用飞来咒召唤来的一小瓶白鲜,又偷偷用魔杖变出了一块绷带,再把白鲜倒在上面。

    “过来,”她用命令的口气说道,“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你不会弯一下腰吗?你想要我举起手像投篮一样给你上药吗?”

    戴维又骂了一句脏话,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乖乖地把脸凑了过来,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这可真是个轻佻的漂亮男孩,克莱尔想到。他的双眼永远都是润泽而灵动的,像是在霍格沃茨天文台上看到的繁星一样让人着迷。尽管她见过的最英俊的男生无疑当属小天狼星·布莱克,和他相处几年之后她几乎可以对美貌免疫,但是戴维·斯坦利依旧让她忍不住感慨这样一副好皮囊怎么就披在了桥洞下的小混混身上。

    她胡乱地把绷带用胶布贴在了男孩俊俏的脸蛋上,为了让白鲜更好的贴合伤口,她又在他的脸上拍了拍,看起来像是打了他几个巴掌一样。

    “五天之后才能揭开,”她叮嘱道,“不然我的祖传秘方会失效,你的脸上就要落疤了。”

    尽管他脸上的伤口现在就应该快要愈合了,不过五天的愈合时间显然更能为麻瓜所接受。绷带只是个障眼法,让麻瓜们看不见正在飞速愈合的伤口罢了。戴维显然十分珍视自己的漂亮脸蛋,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克莱尔跟着戴维和他在汉普郡的几个朋友爬树翻窗溜进一家旅店后,她终于知道了戴维为什么那么愤怒。

    这是一家位于红灯区旁边破旧到极点濒临关门的小旅店,在窗户被戴维踢碎的时候新鲜的空气才涌进狭小的房间。克莱尔在最后跳了进来,她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地上有几个泥泞的大脚印,显然是男人留下的;床单上污秽不堪,干涸了的痕迹星星点点地散布在上面;床角散落着女人的衣物——不,应该是女孩的。克莱尔强忍住内心的不适,用指尖捏起那鹅黄色的外套,这才发现这衣服实在是太小了…大概是十三四岁的女孩的外套,又或者更为年幼。

    “我一和F哥提到你描述过的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就说他大概见到过,”戴维吐出最后一个勉强能成型的烟圈后,将烟头扔在地板上用脚碾了几下,“然后我们终于在这里把他逮了个正着…还碰上了和他一起躺在床上的两个还没成年的女生…我们没能抓住他,让他跑掉了。”

    克莱尔没有搭话。她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试图找到一点有关于窃贼的身份信息或是去向的线索,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之后游荡在汉普郡的大街小巷的几天也在向克莱尔证明了一点:找到一个不愿被人找到的巫师是多么的困难。混淆咒和遗忘咒可以让所有与巫师有过交集的麻瓜忘掉他的模样,只要足够谨小慎微,巫师可以在麻瓜的世界里生活得风生水起并且不留任何痕迹。

    在被戴维·斯坦利打了个照面、短暂地交手然后逃跑之后,卑鄙的窃贼又一次完全隐匿起了踪迹,克莱尔找到行李箱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她和戴维回到了桥洞下的领地,两人都有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和疲惫。

    “那个行李箱对你来讲真的很重要吗?”

    克莱尔用沉默应对。实际上,行李箱里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书本、衣物、文具之类的琐碎的物品,但是这对她来讲远远不只是这样。

    笔记本是莉莉·波特送给她的,巫师袍是詹姆送给她的,文具盒里有一根笔尖已经被磨圆了的小天狼星·布莱克送她的速写羽毛笔…这些都是她视若珍宝的东西,尽管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很重要,”她终于开口,“至少对我来讲十分重要。你不会明白的,戴维。”

    戴维眨了眨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管口红;“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口红,”克莱尔无精打采地说道,“你也喜欢涂口红吗?”

    “不!”戴维怪叫着,似乎“涂口红”会让他看起来很没有男子汉气概——尽管克莱尔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我从我妈妈那里偷来的,也是她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戴维的声音变得轻柔了一些,“我偷了她的口红想拿去学校的白墙上涂鸦,结果我在学校还没等到第一个课间,就被我爸爸接回家了…”

    他说到这里有点哽咽:“爆炸…一场恐/怖/分/子发动的袭击。我妈妈就这样死了。两年前的十一月一日,我永远都记得这一天。”

    克莱尔刚想说点什么安慰他的话,便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十一月一日?”她重复着,“是在贝森路吗?”

    戴维点了点头,他反复摩挲着那一管颜色已经过时了的口红的外壳,上面品牌的字母已经被磨掉了漆。

    “对不起。”克莱尔说道。巫师界欠这个麻瓜男孩一个道歉,尽管道歉什么用都没有。

    他吸了吸鼻子,再次露出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痞笑:“这没什么,已经过去两年了。我只是想说,我明白平凡无奇的物件对一个人来讲究竟会有多宝贵,而且我也不像你认为的那样是一个头脑空空的草包…你有心事的话可以讲给我听——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英俊的男孩向来都是足够有说服力的。于是克莱尔把那些笔记本、衣物、文具背后的故事都讲给他听了,当然是以麻瓜能理解的方式讲的。伏地魔被她说成了残忍的连环杀手,莉莉和詹姆则是英勇的警察。

    两人肩并肩平躺在地上,头上的景色一半是布满青苔的石桥,一半是闪烁着微微星光的天空。直到夜幕降临,绀碧色的夜空将这一片遍布污浊的街区完全笼罩,她才堪堪将故事收尾。少女轻柔的嗓音伴随着河水流淌的声音让他彻底沉浸在了这个过于沉重的故事中,被拉回到现实后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沉默了一会儿后戴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还有从垃圾桶里捡到的里面的丁烷几乎被用尽了的打火机。“咔哒”声响起了好几次后,打火机才冒出了一点微弱的火花,“香烟”的一端被点燃。

    克莱尔轻轻蹙眉,她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香烟,而是他们常说的“叶子”,一种高价的、让人产生幻觉与欢欣感的植物叶片。

    “来一口吗?”戴维发现了克莱尔在注视着他手中的烟卷,便这样问道。

    “不,”她坚定地拒绝,“恕我直言,这闻起来令人作呕。”

    他轻笑了一声:“我最开始也是这样说的。”

    “那后来呢?”

    “后来?”他仔细地想了想,“记不太清了。不过它能让你感到没来由的愉悦与舒爽,而且…”他顿了顿,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有时候我会在幻觉里看到我妈妈。”

    克莱尔不知怎的就产生了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她知道这会致幻,因为她亲眼看到过吸了叶子的男孩们对着地上的一块石头傻笑,并且摩挲着布满露水的石头又咬又啃,好像那是他女友的脸颊。

    带着对于自己的幻觉的好奇心、轻微的从众心理和对自控力的绝对自信,克莱尔接过烟卷,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结果她被辛辣的焦糊气息呛得连连咳嗽,嘶哈嘶哈地喘着气,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打着鼾的男孩子们被她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吵醒,睁着朦胧的睡眼看向还没睡觉的二人,在看到克莱尔手里夹着的烟卷后纷纷露出了然的表情,然后一头栽倒回简陋的床铺上再次陷入沉睡。

    “这是什么狗屁东西!”克莱尔压低了声音不满地叫着,“呕——太恶心了!”

    “别太早下定论。”戴维拿过她手里的烟卷,“今天太累了,早点休息。晚安,女孩。”

    当天夜里,克莱尔梦到了小天狼星·布莱克。

    他牵着她的手,两人在福克斯泰尔村旁的雪山上快乐地追逐打闹,他带着她走到一颗鹅耳枥树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踢了一下树干,然后枝叶上的积雪纷纷落下,几乎要将两人掩埋。

    他们两人骑着飞天摩托低低地掠过碧绿的湖面,飞速转动的轮胎激起一簇水花,打湿了她裙子的下摆。她将自己全身都贴在他宽厚的背上,一边害怕得大叫一边感到刺激和欣喜,想要飞得更快一些。

    他们围坐在热烘烘的壁炉旁,分享着刚烤好的金灿灿的甜点,流动的蛋液在高温的作用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毛茸茸的地毯轻轻拂过她的脚踝,热气烤得两人的面颊红扑扑的,他深灰色的眼睛像是点缀在夜空上的最明亮的星星,炙热的光芒直直照射进她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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