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一范峤,甲二魏珩,甲三才是江晏。
江家乃扬州盐商之首,江晏其人更是天资聪颖,三岁识字,五岁作诗。
在扬州城内出名的早慧,曾经甚至同魏家的魏珩得了个‘扬州双壁’的雅名。
可惜双壁其中的一壁,早早便没落,成了旁人嗤嘲的对象。
江晏却是自小优秀,先前县试、府试都名列前茅,如今乃是扬州城内数一数二才子。
魏珩先前考试皆是吊着尾巴堪堪考过,此次书院的三场测试,竟有两场都压在了江晏头上。
江晏素来好强,此时不甘可想而知。
朱成澜原也想宽慰几句,可经过中午那场策论之后,他对魏珩彻底改了观点。
盐策夺魁,兴许的确有运气成分,可首场的制艺和这篇试帖诗他瞧得分明,绝不可能光凭运气。
先前他期望颇大的范峤在这几场表现平平,倒是这个魏珩……
朱成澜心中忽然就浮现出几字。
明珠蒙尘。
不过,究竟是劣马还是宝驹,继续瞧下去便可知。
……
三场测试魏攸宁范峤二人皆是名列前茅,自然顺利进入了晋江书院。
书院每日上午讲学,下午学生于四勿斋或三益斋自修。
日子虽枯燥单调,却也十分充实。
山中不识岁月,眨眼几日便过。
晋江书院每六日休沐一日,魏攸宁趁着休沐入了趟城。
先前离开扬州之时,许嬷嬷便将一切打点好了。
三日前,她收到了魏叔递来的信。
魏叔乃是曾经跟在魏珩其父身边的得力管事,魏老夫人当家之后,便被卸了权,被打发去做些闲散不得力的事。
魏攸宁既已预料到了接下来这一年多的困境,怎可能半分准备也无。
此次她将魏叔调至南京,便是要请他出面,替她打点产业。
二人碰头之后,魏叔便将在魏珩或是原主母亲父母在南京的产业清点了一番。
魏叔年逾四十,国字脸,远看有些难以接近,瞧见魏珩之后便扯出个慈和的笑容,瞬间便化了那一身严肃的气势,仿佛是个再普通不过。
“珩哥儿,我们大房在南京的产业不多,便是这些了,其中称头的酒楼两间,金玉铺三间,米粮铺子三间,余下还有些胭脂服饰铺……”
“老奴先前已一一前去盘点过,”魏叔眉头一皱眉,压抑着气怒,“除了粮铺,其他铺子大都经营不善,获利不佳,且个个位置都不当道,原本近南监和主街的好铺子如今全在二房名下。”
魏攸宁只听了个苗头,便知晓个中情况。
魏老夫人当家后,早将魏家油水多的铺子产业都捞在了自己名下,此前借了好些由头和原主换了些铺子。
这么些年折腾下来,落在大房手里的,自然只剩些难啃干瘪,没甚油水的产业。
魏攸宁接过地契,最后将视线落在其中的一张地契之上:观山之西天香楼。
南京城内有一山,因前朝曾建日观台,故名观山。
观山山南便是赫赫有名的南监,周遭街道阔畅,酒肆林立,寸土寸金。
往东三里,隔岸便是城内红袖满招的销金窟,温柔乡。
魏家名下的天香楼在观山之西,相对居北居东的铺子而言相对较偏,故而盈利也不佳。
魏叔瞧了眼魏攸宁手中的地契,摇头:“珩哥儿,这天香楼面积倒是大,平地砌起三重楼,瞧着也气派,只是位置偏僻,城中富户都居北居东,此处着实是太偏了些。”
偏僻?
魏攸宁眉眼微动,要想独树一帜,处在闹市反倒显不出来。
她要的就是一处僻静之所。
魏攸宁道:“劳烦魏叔同我到这天香楼走一遭。”
“……”
观山西侧,有一流名为碧水。
天香楼依山傍水,背靠观山,三面环水,临窗可观浩渺碧波,登楼可眺巍巍观山。
江面有雾,云蒸霞蔚,渺渺如仙境。
此处清幽是真清幽,偏僻也是真偏僻。
不过,魏攸宁要的便是这偏僻。
她登上三楼,临窗而眺,望着浩浩碧水,眼眯了眯:“我欲蓬莱风露顶,眇视寰瀛一粟。”①
此处,便是她心中所想蓬莱。
魏攸宁回首,朗声道:“魏叔,将咱们手下在南京金银玉铺,胭脂铺酒楼并这些产业全部转手,这间天香楼按我的要求重新翻整,具体要求到时我会以笔记下,若有不妥之处,随时联系我便可。”
魏叔隆起了眉,又惊又诧:“珩哥儿,其他铺子全部转手投入天香楼,这,这未免太过冒险!”他在魏泓手下做事多年,早已将魏珩当做自己的晚辈看待,一向忠心耿耿,如今见他犯了糊涂,自然要将人点醒。
不料,接下来的话叫魏叔更为诧异。
“除了重修天香楼,余下银钱全部用作购粮,越多越好。”
“全,全部?”魏叔几乎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魏攸宁点头:“没错,全部。”
魏叔很是犯愁。
今年少雨雪,山东去岁已旱,现已二月初,南京初雨未降,恐有大旱之兆。
好些富贾官员都会未雨绸缪,事先购粮屯积。
珩哥儿要屯粮,他并无异议,只是他这般豪赌似的压上这么多财物,实在叫人心惊。
“珩哥儿,此事关系重大,虽说咱们主要产业不在南京,可压上南京近半产业,赌一个酒楼,实在是不值当啊。如今又要屯粮,只怕——”
魏攸宁忽而敛了神色。
“魏叔,这是命令。”
她声音不大,语气淡淡,身后是浩渺山湖,整个人有种莫名的气压,压得魏叔没由来弯折了身子。
方才有一瞬,魏叔几乎以为自己眼前站着的是扬州城的那些达官显贵。
魏攸宁重复:“此事我自有计较,还请魏叔务必将事情办妥。”
魏叔一心向着原主是好事。
可君臣有别,主仆亦如此。
就算再亲厚,魏叔也不能逾矩,干涉主子的决定。
最关键的是此事繁杂,牵扯太广,真要解释,旁人只会认为是她异想天开,妖言惑众。
倒不如省下力气,等来日事情办妥,魏叔自会明白他的用意。
魏叔默了半晌,最后应声:“是。”
将一切办妥,趁天色尚早,魏攸宁乘马车返回了书院。
才行至大门,就见一人急匆匆围了上来。
待人走近,魏攸宁瞧此人面生得很,正待发问,对方却道:“魏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魏攸宁下意识道:“你是?”
“是顾老夫人派我前来通知魏公子的。”
顾老夫人?
魏攸宁见他神色焦急,沉声道:“可是顾老夫人有何吩咐?”
来人连忙摇头:“不是老夫人,是范公子。有人告他偷盗财物,现在,正被压在四勿斋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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