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一一五、九溪

    “老三,我言尽于此,”梅庄内已经与叶炜谈完的叶紫拢起宽大的袖子,语气淡淡地:“该说的我也与你说了,之后如何求得柳家乃至琦菲的原谅,还要看你如何去做。”

    “姑姑...琦菲她在纯阳可还好?”或许是被叶紫一番肺腑之言,叶炜挣扎片刻还是开口问起独女;一头雪发肆意披散,如此看叶炜这些年当真是失魂落魄的。

    “我并不知,毕竟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因为对洛风一腔单纯的好感,叶琦菲当初随着纯阳一去也已经年,叶紫心底里虽然对小姑娘的琦思并不以为然,但她一向对自己的弟子十分纵容:“看在我的面子上,琦菲绝不会受亏待,但是过得如何,还要看她自己。”

    “你能挂念着琦菲我就很欣慰了,”一番深谈下来,叶紫对叶家老三的印象从以往的NPC也有了些改观,对他落魄潦倒的样子未必没有松动的意思,不过,说话归说话,怜惜归怜惜,她提点到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不过,现在说琦菲还早,有我在她不会出岔子的。先前说的你若是听进去,便先给柳家一个交代吧!名剑上想必你也看到,柳浮云如今身在明教担任左使,别名何方易,现在算来正在龙门,如你要动身,便顺便替我把这信送到无言手里。”

    “喏。”连姓名坐标都给了自己,被说动的叶炜也没什么可以继续退缩的借口。接过那封压制精美封口极严的信笺,叶炜有些恍惚地看着叶紫飘然而去的身影,半晌也从方才的谈话中没回过神来。

    出了梅庄,叶紫却还有一处要去————九溪十八涧。

    没错,她正是要去找那风流少年、藏剑五少叶凡。

    此时日头尚在高天,然秋日阳光稀薄,透过九溪十八涧茂密的树丛下来便只余下丝丝缕缕的热度,而穿过叶凡头覆竹笠的缝隙照在他的脸上,一明一暗,显得那容貌白如美玉,黯影轻柔。

    叶家皆是好容貌,叶孟秋年轻时江南名侠之时也曾俊逸风流,幼妹叶紫更是相貌秀美,家中小一辈的即便老二叶晖与老四叶蒙酷肖叶孟秋,长相也算得上英伟,更别说继承了叶夫人绝美容貌的余下诸子,大庄主叶英容貌惊世乃是江湖有目共睹,无双剑叶炜当年更是迷倒多少侠女。其后的幼子幼女的容貌愈发拔尖,叶婧衣与叶凡的长相均是像极了他们美丽的母亲,故而可想叶凡是何等俊秀非凡。

    天山绝顶,数年磨砺,未曾在他眉宇问增添半点风霜,只让他星加飘逸飞扬。那两道薄刀似的眉毛一起一伏间,都有着言说不尽的俊俏,他是江湖中无数少女的心中佳偶,他是浊世之中笑傲红尘的翩翩公子,他是藏剑的五少爷。江湖人常道,绝没有女子能够抵挡叶凡的微微一笑,也绝没有哪个少侠能抵挡叶五手中葬月一剑。

    江湖人对藏剑叶家的品评不少,皆觉得叶家七俊杰无论性情经历各有不同,按照后世说法,便是叶家正当年的这七个人,从叶紫到叶婧衣,画风都不一样,其中叶紫教导过的叶英、叶晖皆沉稳内敛,而后的叶炜叶蒙叶凡叶婧衣便心存异义,十分不安定。

    如此品评确实有其道理,从两边的做事便可看出,叶紫叶英叶晖皆是进退有度堪称人品贵重之人,至今没有做过令人诟病之事,对小辈们如今更可称得上前辈一词;而叶炜等四人便跳脱不羁,或是犯下大错,或是离家远走,总得来说,并不让人省心。

    不同于犯下大错的叶炜,童年便离家多年颠沛流离,一朝武功大成飘然回庄的叶凡年方过及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武艺过人,更有藏剑巨富背景,无论哪一点都挑不出错,乃是当下全江湖都炙手可热的少年俊杰。然而,年轻的叶凡却有很多忧愁,自回庄每日里窝在九溪十八涧并不见人,也少与兄长们交谈。

    原本他也在那水乡婉约之处寻得歌姬美伎,想要浇去心上那窈窕的影子,却终究发现她们都不是自己念着、想着的那个人。

    他的心中,从一开始便只有小婉一人,这些年过去,依旧只有她。

    回想起与小婉的初面,是一个偶然,他们一个出身西湖藏剑,一个打小儿身居川中唐门,即使相遇,也应是江湖侠少侠女的琴剑相交,而不是那么的青梅竹马,然而世上之事,便是有着那么多的偶然。

    他与前面四个哥哥年纪相差甚大,自然多受众人呵护,无论是一向严厉的父亲还是近乎失却烟火之气的长兄都对他极为疼爱,年幼的叶凡并不知当时叶紫不治的消息传来,而他的长相有几分肖似姑姑的原因。不过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待叶凡长成一小小少年,彼时也近于藏剑山庄第三次名剑大会。

    叶凡聪慧非凡,在剑法上丝毫不逊于三哥年少时,性情之倔强刚烈也酷似叶炜,却未曾得到四季剑法剑谱,便赌气离家。他初时心中气恼,只想离家远远的便好,不料他渐行渐远,待到心中略有悔意,想返家之时,却早已记不得来时路途。他无法可想,沿街而睡,旁人见他玉雪可爱,便有人家食水与他。不过两日,路有拐卖孩童之人,见他衣着华美,粉妆玉琢,遂上前搭讪,寥寥数语,便以送其返家之名将叶凡骗走。叶凡懵懂无知之下,却是被人贩子一路带到西南巴蜀一带,卖与当地一个退下的官吏,那官吏老来得子,却是张灯结彩将叶凡迎来,但叶凡年纪虽幼,却能辨别此地并非己家,当下已知上当。他心思灵巧,却也并不如平常孩童般苦恼,当日里柔顺听话,却在夜里翻窗出户远遁。

    蜀地与江南远隔数千里,他自来在藏剑长大,怎知家在何处。叶凡聪慧伶俐,沿街乞求些包子馒头稀粥残汤,却是不学便会,唯独一事,却是他未曾料到,中唐之时,天下乞丐,多属丐帮所属,巴蜀一带自然也不例外,叶凡生得个金童之貌,走家过户,钱财过手,讨起饭来自然占了天大的便宜,却是不知暗地里早已抢了多少乞丐的饭碗。终有一日被三两小丐围住,胁迫之下,叶凡倔强,却是不愿加入丐帮,被打得口齿流血,颜面青肿,眼缘乌黑,周身不知吃了多少老拳,当日他每走一家,皆有小丐挡门,如此两日,滴水不尽。六月初七,又逢天降大雨,他脾气虽大,身子却再也挨不住,神志也渐浑沌了。

    但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凑巧,叶凡晕倒之处,正是唐家堡地界。当日雨后,唐门有名的小霸王唐无乐带妹妹小婉出来遛他的大黄,大黄乃是唐门中人远从吐蕃带回的凶恶獒犬,嗅觉灵敏,听力超群,狮头虎身,声音洪亮,百米之内疾驰之速可超虎豹,唐无乐自得此狗之后,喜不自胜,每日带他四处寻事。他本是无事生非之人,这时见路旁卧倒一童,偏又比自诩唐门面貌称最的唐无乐俊秀几分,他大为恼怒,遂纵狗上前撕咬,叶凡又被咬伤数处,他伤上加伤,本有性命之忧,幸而唐小婉极力阻拦,其后又将他带入唐门,妥善医治,方才侥幸得脱。

    伤病交加的叶凡昏迷数日,全得唐小婉看护,得知他经历,又求管家为其安排庄中杂务,叶凡就此在唐家堡一留经年。开元十七年十一月十一,唐小婉患病卧床已多日,看似甚重,两人年幼,心中都以为小婉终将不治,时天气渐凉,叶凡静坐窗畔,眼见小婉形容憔悴,听她说些死后之事,不觉难过,待到小婉说道她自小生在南国,只见雨打芭蕉、风临琵琶,却从未曾见过北国千里沃雪,叶凡决意将雪取来,让她得偿所愿。

    生于苏杭.叶凡对霜雪之事却也与唐小婉一样未曾见过,只知道越向北行,便会离所寻之物更近一步,但川蜀本乃四季炎热之地,从此出行,若想至极寒之地,却非数日之功。叶凡走了许久,终未得见此物。他却是个天生固执之人,他想此时若是唐小婉不幸,回去也便于事无补,他床前一诺却是绝不会改。

    这样一走,他怎会想到此去与小婉竟是诀别呢?

    而叶紫之所以走这一趟九溪十八涧,除了要见一见这个长相与自己相似的五侄儿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前不久得到消息称唐傲天有意与霸刀联姻。

    虽然大多数剑三er对藏剑一家子里的小孩都感官不好,有着太过敏感而且极度不负责任的印象,但如今已然融入这个江湖深知事情真相的叶紫却反而觉得一切因果维系均有定数。就像她自己当年离家,叶凡与叶婧衣也有他们一定要做的事情,故而在心目中,对叶凡这个执拗的孩子反而要比叶炜高看几分。

    且不说叶凡赌气离家不对,身处唐家堡的唐小婉从小体弱,武功微薄,更有唐傲天那样冷血无情的坑爹,在门阀等阶森严的唐门,过得想必很不好。这是中国封建传统门阀礼教上的悲哀,由于家庭因素,注定了唐小婉的性格、及她的世界观。如果她没遇到叶凡,如果被父亲当做一个货物变成联姻的筹码,她的一生也便是那样了,可是,命运安排她遇到了叶凡。

    叶凡对于唐小婉,不仅仅是青梅竹马,更是童年里唯一的友谊、激励、快乐,还有属于小女孩对爱情最初的懵懂与心动。这些都是唐小婉那个谋算天地,不理家人感受,任意而行的老爹根本不会懂的,可以说唐小婉幼年没有病死,坚强地活下去,有很大的原因是叶凡的陪伴。而叶凡本身,性格虽然孤傲,但有着良好教养的叶凡心地善良,毅力超群,让唐小婉受到很大影响。他只身一人去昆仑取雪,也能看出他对小婉的一颗真心,很难说王遗风会收叶凡为徒,不是因为叶紫而是他坚定意志的缘故。

    叶紫之所以决心要帮他这一把,一方面出于对山庄的责任,另一方面则是站在女子的角度,纯粹为叶凡的痴心而赞赏了。要知道以他的相貌、地位,童年不知姓名的玩伴又算什么呢?但他找了小婉很久,心中只想见到小婉的笑容,这一点来说,叶凡真的能算得上专情之人了。

    而按照原剧情里面,知道小婉要嫁于柳惊涛的时候,叶凡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愤怒,不是受伤,而是去问小婉的心意,若是小婉对他无意愿意嫁给柳惊涛,他便不会做出抢婚之举;可是小婉不愿意,他就要让小婉自由,哪怕是被人追逐唾骂,哪怕这样的举动无法让他和小婉在一起,他也认了,因为他叶凡就这性格,做自己的事情,让别人说去吧。

    这样的性格或许算得上不顾叶家了,但有着叶紫在的藏剑,已然不是原版的藏剑,而对叶凡很是欣赏的叶紫,觉得自己作为姑姑,对于这个该死的异性恋没有好下场的设定中,总该帮上一帮才对。

    “小凡!”

    “您...前辈是何人?”被陌生的女声呼唤惊到,原本仰躺着发呆的叶凡腾地跳起来,只见不远处站着衣着明黄华丽繁复的女子,虽然看着年轻,周身的气势却告诉他此人实力超群。是山庄的哪位师叔吗?心中一时半会联想不起来,叶凡谨慎地发问,整理了一下腰侧的葬月剑。

    “我是你的姑姑,你大哥二哥没有与你说过吗?”见叶凡的长相果然与自己有三分相似,叶紫微笑着,眼神在接触到他腰侧的葬月剑时变得柔和起来:“来,我这里有些事情要与你说上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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