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阡陌的记忆再往前追溯……那时候她和普通的妖兽没有区别, 没有神智，甚至随时会断气。
一母同胞的兄长已经死了。
金灵转生后, 一阵柔和的力量顺着兄长的躯体传过来……他的本源纯净而温暖, 让她濒死的躯体又重新散发出生机。
也因此，她成了所谓的异兽白虎。
天生早慧，目光所视之处，任何幻象无所遁形。
而金灵因为失去了大部分本源，陷入了沉睡。
沈阡陌一时对他的感观很复杂。
以前总觉得他只知道睡觉，一睡几十年，延迟了出生时间，让修真者赶上了正在生产的母亲，将母亲围攻至死。
又觉得他有姑姑照顾，在幽月森林自由自在，活得像笨蛋一样，让她心生羡慕。
兄妹？或者是两清？
如果没有从心，会是什么样子……不一定比现在好。
因为从心, 她成了所谓的“白虎”, 这几年看着沈飞霞慢慢有了长进, 过得也不算太糟。
但现在, 这些复杂的恩怨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 她要化形了。
由于承载了大部分金属性本源, 她的本体更接近于真正的白虎。
异兽出现的次数很少, 在修真界记载的历史中只是惊鸿一瞥, 描写得很模糊，不会刻意去写异兽是公是母。
修真者们完全没想过这位“白虎”是雌性，当然也不关注它的性别，只要是白虎就行了。
金属阳，一般情况下，白虎是雄性。
本体在未成年的时候，没有性别体征。
沈阡陌化形以后，和从心看起来没有太大区别，或许她的生命由金灵延续，长相便和从心极度相似。
只是从心比她高上半个头，两人瞳色不同。
从心是温柔的灰蓝色，而她是浅金色。
五官极其立体，精致异常。
说是少年可以，说是少女也不违和。
妖族大多有毛皮，化形之后便是天然的衣物，两人便是一黑衣一白衣，盯着彼此，都有些新奇。
“妹妹啊……”
从心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氛围，便接了一句——
“你长得真好看。”不愧是从了我的长相。
沈阡陌嘴角抽了抽，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从心这自夸也太明显了。
“妹妹？”沈飞霞还没从美梦成真的幸福中清醒过来，就听到了这个可爱又亲昵的称呼。
“嗯？”沈阡陌有些疑惑。
沈飞霞不是已经知道她和从心是一母同胞的亲缘关系了吗…怎么还问？
“你是母的？”沈飞霞眼睛瞪大，左看右看，都觉得沈阡陌不像女的。
墨发及腰，眉如远山，浓淡相宜，一双丹凤眼凛冽而勾人，瞳色一如既往，似乎天地万物都入不得眼，凝神注视过来的时候，又觉得只装了自己一个，温柔极了。
和梦里的美少年一模一样。
就连声音也一样。
疏冷而强势。
胸是平的，又很高。
“不然呢？”沈阡陌似乎懂了沈飞霞之前总用粘腻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本体的原因……
沈飞霞这个傻子以为她是男的？
妖兽未化形的时候，不能口吐人言，沈阡陌也不会刻意去介绍自己的性别。
有智慧的妖兽可以互相用兽语交流，和人类可以用神识交流。
她一直以为沈飞霞知道。
不然为什么沈飞霞还给自己洗澡？
“啊——”沈飞霞被沈阡陌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注视着，尖叫一声，眼泪刷地落下来了。
美梦宛如肥皂泡、宛如突然从沈飞霞鼻子里冒出来的鼻涕泡，怦然爆炸。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沈飞霞恨不得原地升天，又气又窘又伤心，她心心念念的白虎，竟然是个母的……
没有比这更大的打击了。
她再度尖叫一声，哭着飞奔出去，啪地被一块石头绊倒，摔得老远，根本顾不上疏理自己暴涨的灵力，一瘸一拐跑了。
温澜玉啧了一声，摇了摇头，晃了晃怀里有要哭趋势的温宁。
可怜的小师妹哟，总算载了个狠的。
难怪还给白虎取名字。
啧啧，太惨了。
沈飞霞做梦能预知未来，亲近的人都知道。
这个能力也没个定性，谁也说不准自己会什么时候做梦。
沈飞霞也不是那种梦见了什么就全一口气倒出来的人。
从小到大，她只说了一次。
梦见会和白虎一起飞升。
修真界善于占卜的前辈便测出来白虎的位置，还有梦境的画面，一分不差。
温澜玉觉得沈飞霞可能是被那种扒得干干净净的感觉吓到了，之后就再没说过关于做梦的事。
没想到，她连白虎化形的样子都梦见了？说不定还梦见了一点甜蜜的东西。
从小就眼巴巴等着白虎化形长大，如今…太惨了。
温澜玉摇了摇头，然而嘴角却勾起了幸灾乐祸的弧度。
姜萝看着突然沉稳的从心，感觉不太适应。
傻儿子一天之间猛然成熟了。
“你不去追吗？”从心拿胳膊肘捅了捅沈阡陌。
“有什么好追的。”沈阡陌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看起来十分高傲。
“真不管她了？”从心露出一个猥琐的笑。
姜萝顿时觉得……还是熟悉的配方。
虎崽没救了，长大了仍然透着一股傻乎乎的气息，还变得猥琐起来了…
可能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沈阡陌还是朝那个方向追过去了。
“我们结了契约，她要是蠢死在外面，我也要跟着倒霉。”
很快就没看见沈阡陌了，只隐隐听见她冷漠的声音传来。
在场的人都会心一笑。
沈飞霞和沈阡陌结的是平等契约，为此被沈宗主罚跪三个月。
当年是温澜玉偷偷给她送药，年幼的白虎拿爪子给她揉膝盖…
如今想起来，白虎还是很好。
但是，为什么是母的啊……
沈飞霞越想越难过，悲从中来，坐在河边嚎啕大哭。
“笨蛋，你哭什么啊！”沈阡陌站在坡上，朝下面的沈飞霞喊。
“关你什么事啊！”沈飞霞气冲冲的，一看见沈飞霞那张好看的要命的脸，就凶不起来了。
“你哭我也还是母的。”沈阡陌俯视着沈飞霞，十分无奈，金眸柔和下来，有些宠溺。
沈飞霞受不得这个，又尖叫了一声。
“啊——”
周围的鸟兽都吓得飞远了。
沈飞霞边上一只青蛙也扑通扑通跳进了水里。
更显得凄凉。
“我草他妈的，这个狗屁世界！”沈飞霞捡起一块石头，朝河里使劲砸过去。
“欺骗我的感情。”
沈飞霞把脚上剩下那只鞋也脱了，砸进水里。
三观碎了。
梦也碎了。
河里倒映出来的满月被沈飞霞的鞋砸破，涟漪层层，又平复成圆润皎洁的样子。
沈阡陌手里还拎着另一只鞋。
先前沈飞霞跑得太快，被石头绊倒的时候，这只鞋落下了。
“沈飞霞，别闹了。”
就算是玉树临风宛如天人的沈阡陌，拎着一只鞋，看起来也不太完美。
更别说她脸上冷漠的表情，好像会随时提起鞋把沈飞霞抽一顿。
“谁让你捡我的鞋的！”
沈飞霞虽然心里有点怂，说话却一如既往，很有勇气。
眼看沈阡陌从坡上走下来，越来越近，那张魂牵梦萦的脸越来越近，沈飞霞开始腿软。
她不会拿鞋底子抽我的脸吧……
悄悄后退的沈飞霞见沈阡陌伸了手，惊慌失措，然后在沈阡陌怜悯的眼神里，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先前跳进去的那只青蛙又淡定地跳出来，匆匆消失在草丛里。
沈阡陌本来打算把沈飞霞拉住的，见她那么害怕又停手了。
难道人类真的很怕母老虎吗？
为什么沈飞霞这么恐惧？
沈飞霞作为一个筑基期的修真者，不会游泳真的很丢人。
先前因为沈阡陌突破，带动她灵力暴涨，此刻经脉一团乱，沈飞霞一个法决都使不出来，疯狂在水里扑腾。
沈阡陌都不想直视那个头发湿漉漉黑漆漆黏在脸上，宛如女鬼的沈飞霞。
然而还是跳下去了，把她抱住，站在水里。
“这水这么浅，淹不死你。”
河水确实不深，大概只到沈阡陌胸口。
沈飞霞被她抱着，整张脸腾地红了。
“你清醒没有？”沈阡陌皱眉看着沈飞霞。
沈飞霞摇了摇头。
月下美少年，没有清醒，沉迷沉迷。
沈阡陌松了手。
扑通一声。
沈飞霞再次掉进河里。
惊慌失措地扒在沈阡陌身上，瑟瑟发抖，忍不住大声抱怨出来。
“你干嘛把我丢进去，你想淹死我啊！”
沈飞霞突然听见沈阡陌笑了。
那声轻笑，落在她耳朵里，仿佛羽毛划过，让人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你清醒没有？”
沈飞霞拼命点头。
沈阡陌又要松手，沈飞霞马上用手环住沈阡陌的脖子。
“水里好玩吗？”沈阡陌语气温和下来。
沈飞霞使劲摇头，害怕沈阡陌做点什么危险的事。
梦里都是假的，沈阡陌太可怕了。
“那你还不赶紧上去？等着我把你抱上去吗？”
沈阡陌口气很不耐烦，沈飞霞松了手，站在河底，发现确实不是很深，一瘸一拐朝岸边走。
沈阡陌见她可怜，拎住沈飞霞的衣领，带着她飞出来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解除契约就是了，你依然是青霞宗的掌上明珠。”沈阡陌把沈飞霞的衣服烘干，见她头发干了之后蓬松如疯子，又给她绾发。
“你不要我了吗？”沈飞霞突然又哭了。
她什么用都没有，剥离身份，什么也没有，性也不好，脾气也不好，长得也没沈阡陌好看。
解除契约，沈阡陌能过得更好。
“解除契约吧，沈阡陌。”
“哦，你这么蠢，还掉河里，解除契约两三天就把自己蠢死了，我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不忍心看你英年早逝。”
沈阡陌拍了一下沈飞霞的头，力道不小。
沈飞霞感觉自己的智商都要被她这一掌拍进肚子里，却不由自主露出了傻笑。
沈飞霞的膝盖摔折了，沈阡陌不太会用治愈系的法术，灵力虽然是金属性的，但煞气极重，不适合给沈飞霞梳理经脉。
“走吧。”
沈阡陌蹲下来，示意沈飞霞上来。
沈飞霞有些不好意思。
“扭扭捏捏像个老娘们，以前你也没少骑我啊。”
沈阡陌冷笑一声，沈飞霞浑身一震，乖乖趴上去。
内心瑟瑟发抖，我不像个老娘们，难道像个老爷们？
姜萝把沈飞霞的腿给治好了，又让从心来给她梳理一下灵力。
两个容色灼目的人，一人坐在床头，一人坐在床尾，房间里都亮起来了。
从心的金属性本源绝大部分都送给沈阡陌了，剩下来的灵力温和纯净，充满了生机。
作为金灵，无形无质，但有一团流动的本源，构造类似没有壳的蛋。
蛋清是金属性本源，蛋黄是天地灵物特有的核心本源。
凝聚了天地之精华，为天地所钟爱。
虽然从心的灵力毫无攻击性，这个过程依然十分痛苦。
暴涨的金属性灵气把经脉撑裂了，需要一点点疏通。
沈飞霞强忍着经脉再度拓宽的剧痛，配合从心。
沈阡陌坐在她边上，沈飞霞虽然被吓得战战兢兢但仍有些奇异的安全感。
见她咬破了嘴唇，沈阡陌终于说话了。
“我把你打晕吧，这样你就感觉不到痛了。”
？？？
见沈阡陌附身过来，沈飞霞吓得瞳孔放大，最后被沈阡陌亲了一口。
亲在耳朵上。
轻柔得要命。
“你以前不是说亲一亲就不痛了吗？”
沈阡陌也受过伤。
青霞宗不乏有仇视妖族的人，沈飞霞也不是时时刻刻和沈阡陌在一起。
沈阡陌偶尔会在那些弟子和谐对决下“失误”受伤。
然后沈飞霞一边哭一边给她抹药，不时亲上一口，说亲一口就不疼了。
沈阡陌躲闪不及，被亲了几次后就麻木了。
今天突然想起来这个方法，便亲了沈飞霞一口。
果然沈飞霞看起来，真的好了很多。
姜萝拼命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喵叫。
从心羡慕地看着姜萝。
他才是真正的亿万年老单身喵，连捂嘴都做不到，只能牙关紧闭，气沉丹田，一口气把沈飞霞的经脉打通。
那两人都没意识到气氛不对，只有从心和姜萝这种围观群众，才能嗅到窒息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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