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战斗

    海滨公园东部相连的仓库街,施工中的区域隔开了新都与东部的工业区。藤丸立香在道路中央站定,余光扫过冬木大桥的拱、无人驾驶的起重机、堆放着的集装箱、以及或大或小排列开来的仓库。

    ——从某种意义上,的确是个好地方呢。

    少女见到了放出魔力挑衅的、她的敌人。

    五官端正的男子,左手执一柄短/枪,肩上还扛着一柄两米左右的长/枪。左眼下方的泪痣以及那一缕卷毛……迪卢木多·奥迪那,爱尔兰费奥那骑士团的首席。

    不使用宝具的话,是个劲敌啊。

    “终于来了啊,我等了很久,回应我的只有你。”

    迪卢木多神情自若地赞美,而藤丸立香不置可否地轻笑。

    男子看着少女站立的姿态,“我想,你该是位极出色的战士——Saber,对么?”

    “Lancer。”藤丸立香应下,又礼尚往来地唤出对方的代号。不用说少女本就记得他,只要看到男子被布条缠绕的双枪,他的职介便已经昭然若揭了。

    “……对已婚的女子使用魅惑魔术实在是太失礼了,Lancer。”爱丽丝菲尔发现了违和之处,不由出声抗议。而迪卢木多也只是苦笑着解释这是生来的诅咒。

    啊,对,都忘了这个可以说是迪卢木多悲惨一生的缘由的爱之黑痣。藤丸立香想到爱丽丝菲尔也是女子,不由有些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看她神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

    爱丽丝菲尔是人造人,超出常人的魔术回路与抗魔能力让她抵抗住了枪兵的魅惑。她也有些担忧自己的英灵,正想出声询问,就听到少女仍然轻松的语气。

    “放心吧爱丽夫人,这种程度的魅惑我还没放在心上。”

    ……想想迦勒底恶趣味的女神们吧。

    ……再想想那群长大后都残了的红颜美少年吧。

    天晓得为了不再被诱惑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下意识地回忆起来斯忒诺尤瑞艾莉幼吉尔都让她做过什么,又想起南丁格尔的治疗帕拉塞尔苏斯的药剂达芬奇亲的训练计划,少女一瞬间露出了生无可恋心如死灰的凄凉表情。

    于是少女咬牙切齿地具象化出自己的剑。

    让她想起了这么多糟糕的事情,先打(你)一场吧刷子!

    迪卢木多不知道少女为何突然燃起斗志,但出于于对对手的尊重仍然全神贯注起来。原本扛在肩上的长/枪被握在右手,左手微抬,男子作出一个形似展翼的姿势,直视着他的敌人。

    很奇异也很少见的起手式。不过对于藤丸立香来说,那也只是许久之前、再熟悉不过的回忆罢了。

    她很快便不再多想,多年的战斗经验使得少女拥有不逊于大多数英雄的战斗意识,一旦进入状态就会摒弃全部杂念。

    这一次少女握在手中的是双剑。虽然不是使她获得Saber职介的最常用的那一把,从某种角度上讲却是最适合现在的状况了——迪卢木多敏捷A+,而她的敏捷只有B,比起用一把剑依靠挥动的频率来抵挡双枪,还不如双剑呢。

    右手执长剑,用以战斗;左手握短匕,借此防身。

    ——这也是曾经与这位英灵战斗时,她用的最顺手的方法了。

    爱丽丝菲尔没有看清是谁先出的手,也可能是不约而同的行动?过快的速度割裂空气留下残影,剑与枪碰撞的尖锐轰鸣短暂地造成失聪的假象。等她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完成了初次交锋,略微拉开距离,似乎是对望了一眼,便又战到一处。

    格挡、借力、击刺、横扫、下压、截断、劈砍。剑招娴熟如同身体的一部分,无需思考便能做出最佳的应对。

    在十六岁之前,藤丸立香只是个运动神经比较发达的普通女孩子。所以在初次指定的冬木市,即使有玛修和英灵的保护,能够活下来也称得上是奇迹。

    但奇迹不会屡次出现。

    而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于是英灵们开始教她防身的手段。她在神秘这方面有着解析的天赋,再复杂再晦涩的魔术或是魔法,她都能很好地理解。但她只是初代的魔术师,虽然天生有着较完整的魔术回路,却没有魔术刻印,魔术才能和魔力储量只能说是平凡。

    所以最后重点被放在了体术上。

    迦勒底拥有的时间何其短暂,以至于英灵们甚至来不及教她正统的武术。为了最大概率提升她生存的可能性,她学习的第一课,就是与英灵的实战。

    从狼狈地躲闪,到勉强格挡,再到仓促的反击。

    身负累累伤痕,然后日臻从容。

    在得到了全部英灵的祝福与加护后,在个人乃至整个世界的毁灭危机的刺激下,少女以超越常理超乎想象的速度成长,由此得以拥有绝佳的体术。

    没有流派,没有套路,她得到的只是多到数不清的经验。而她要做的、她能做的,只有活下来然后——反击!

    仅此而已。

    剑身抵住枪尖,筋力较高的少女获得了短暂的优势。反手翻过长剑向下别开,侧身避过扬起的气流,脚尖点地,沥青的坚硬路面被踩出深深的凹陷。少女以此为支点旋转一周,长剑划出圆融完美的弧度,狠狠劈下。

    长/枪与短/枪交叉抵挡住这一击,惯性加强的力量使得迪卢木多向后滑行了一小段距离。手臂被震的发麻,骑士却并不在意,抓住了敌人短暂的停滞,选用较为灵活的短/枪,刺向少女短暂露出的空门。

    藤丸立香不得不放弃乘胜追击的诱人想法后退。即使敏捷较低,也依靠着模仿的【魔力放出】,在瞬间获得了足以逃脱的速度。

    两人再度拉开距离,十数米对于英灵来讲不过一瞬便可跨越。而被加强的视力能够清晰地把握住对方哪怕最细微的表情动作。

    英灵们对视着,戒备着,都是千锤百炼的战士,没人敢分散任何注意力。

    为了躲避耗尽了仅剩的魔力,少女轻啧了一声。【骑士的武略】与【心眼(真)】什么的,从各种意义上讲都是麻烦的技能,在近身格斗中尤甚。

    两分钟的相互试探,少女在脑海中飞快地计算对比。迦勒底中的比试毕竟只是比试,哪怕目的是让她在生死危机中进步,英灵也一定会留手。

    相较于从前,战斗风格相似没太大变化,各项数据却有不同程度的提升,不愧是费奥纳骑士团的首席勇士,有点出乎意料啊。得出最终结论的少女抿了抿唇,对于接下来的应对方式有些犹豫。

    少女身后,爱丽丝菲尔震惊于不过是互相试探的白刃战造成的破坏。从者之间的交锋形同神话的再现,哪怕是挥出武器时气压的余波也能够轻易地割裂钢铁。

    这是幻想具现出的现实。

    这是过去与未来的交锋。

    风声呼啸。

    大地悲鸣。

    平整的街道只不过被波及,便轻而易举地化作了废墟。

    “这就是……Servant之间的战斗……”

    白发赤瞳的人造人轻声慨叹,神情间是掩饰不了的愕然。

    “Assassin还活着……就在你东北方向的仓库顶上。”

    “今天的行动计划改变。在Saber不使用宝具的情况下,试探出Lancer尽可能多的信息。”

    通讯器中传来丈夫的指示,爱丽丝菲尔低声应下。

    “虽然不像是骑士,但你是位出色的战士。作为一个女人,到现在连一滴汗都没有掉,这很不容易。”

    “虽然知道应该不是这种意思,但这句话……你是在看不起女人么。”少女听着应被归类于夸奖的话很是无语。说出来怕你不信,我耐久A+,你撑不住了我都还能战。

    “倒是我的错。”迪卢木多虽然没料到少女的抗议,但他一向会尊重女士并敬重自己的对手,便也礼貌地对此致歉。

    “不过,名字都不报就开打,这还真是不值钱的名誉啊。”

    男子的语调轻松,藤丸立香却知道他是真真切切在遗憾着的。于是少女微笑,“不同时代的英雄相聚于此可是难得的经历,既然本就是为了自己的愿望而战,再计较骑士的荣誉就有些不必要了。”

    “以及,我叫藤丸立香。”

    开解他一句是出于曾经的教导之情。

    而“光辉之貌”迪卢木多·奥迪那,即使不再在乎争斗的礼节,在对手报上姓名时无法做出相同的行为,都一定会使他感到歉意与痛苦。

    少女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倒也并不在乎卫宫切嗣的想法——反正在确认了她是来自未来的英灵后,他对于妻子唤她“立香”这件事就持默认态度。等之后说明一下,大概就可以了。

    男子英俊的脸上果然浮现隐忍的痛苦。但这瞬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游戏到此结束!Lancer!”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那个Saber不好对付,所以我允许你用宝具,速战速决!”

    这声音似乎用了什么隐匿的魔术,难以分辨男女年纪,也找不到发出声音的方向。藤丸立香看着迪卢木多用尊敬的口吻应答,然后扔下短/枪,解开长/枪上的咒符,露出深红色的、缠绕着不详魔力的真正的枪身。

    ——那是,破魔的红蔷薇(Gáe Dearg)与必灭的黄蔷薇(Gáe Buidhe)

    诱敌的陷阱么……

    少女敛下眼睫。真可惜对她没什么用呢。毕竟她大概比对方的御主还要了解这位英灵吧。

    只是破魔与无法愈合的效果果然还是很麻烦。少女叹气,自家御主大概是不允许她放宝具的吧。

    她松开左手,短剑化作金色的粒子消散。再度握紧时出现的是另一把长剑。只是不同于左手的那把闪耀着星辉,这一把剑上萦绕着的是暗红近于深黑色的罪恶的魔力。

    然后她闭上了眼。

    固有技能【无双的武练】,她生平所学武艺的集合与升华。

    金色的眸子再睁开时显得有些黯淡,少女脚尖点地扑了上去。迪卢木多双手持枪迎上。

    所有观战者都能清晰地察觉到变化。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抛弃了华丽的技巧虚晃的招式,一枪一剑都简单且完美,计算精准地冲着彼此的致命之处。

    这是一场战争。从者以命相搏。

    但出人意料的是解放了宝具的枪兵并没有占据优势,反而是剑士掌控住了战局。少女的每一次攻击都落到了最精妙的点上,每一次闪避都完美地擦过了长/枪的尖端。仿佛与死亡擦肩的舞蹈,明明该是充满着血腥与疼痛,却只显出轻巧与曼妙。

    那是与枪的骑士的凛冽锐利不同的,堪称艺术的武艺。

    连思考都摒弃,只凭借本能。以分析出的数据与得知的信息作为依据,曾经共同战斗培养出的反射意识作为蓝本。

    战斗。

    破魔的红蔷薇能够切断魔力,那就不要被切到。

    必灭的黄蔷薇造成无法愈合的伤口,那就离得远一些。

    【骑士的武略】会诱发出自己的失误,那就不要被诱导。

    【心眼(真)】能够找出逆转战局的可能,那就不要失误。

    如果自己的套路也被对方分析,那就换一种流派。

    少女的剑抓到机会,斜斜地砍下。她没有做出分析,只是循着本能,挥出。

    ——这一击本应划过灵核,以重伤为代价足够送他退场。而敌方的御主甚至来不及反应。

    但这个瞬间耀眼的光芒划过天际,劈落的雷霆与骤起的狂风影响了这致命的回合。

    粗犷而豪放的宣言盖过了一切声音,公牛拉着的双轮战车脚踏闪电而来。

    “——我乃征服王伊斯坎达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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