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在靠近两朵花的那一瞬间只觉眼前一黑，再能看清时，眼前已不再是青翠的森林。
晓星尘睁开眼，眼底一片黑暗。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可是想不起来。
一阵风吹来火焰的灼热，晓星尘抬起头看过去，一瞬间脸色苍白如纸。
眼前，是一片森罗地狱！
鲜血浸透土地，显出一片暗沉阴郁的红色，遍地的尸骸堆积在一起，几乎要看不出原来的形貌。
一黑衣少年持剑站在满地尸骸前，手中剑剑身还在落下血珠。少年静静看着那被大火吞噬的宅院，神色空茫。
晓星尘死死盯着那少年。霜华不知何时握于掌心，剑上灵力涌动，银白的剑芒吞吐，仿佛择人而噬。
少年微微转身，微红的眸子带上了些许笑意，看向晓星尘：“道长，你这是要杀了我吗？”
晓星尘皱眉。心中总觉得这少年颇为熟悉，可是记忆中丝毫没有关于这少年的半分映像。
只有心底的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不能杀。
晓星尘不答反问：“你识得我？”
少年微愣，旋即勾唇浅笑：“我当然识得你。你是我的道长啊！”
晓星尘一愣：“……你的？”
少年没有回答，他张开双臂，示意晓星尘看这四周：“道长，你看。当年常慈安骗我，断我一指，现如今我学有所成，归来杀他全族，以报当年仇怨。我有这个实力。分明是成王败寇，可你为什么总是说是我错了呢？”
晓星尘的脸色更加苍白，他道：“他断你一指，若你实在气不过，就断他一臂便是，为何要杀他全族！”
少年冷笑：“他断的是我的指！十指连心你不懂吗？当年我才多大？七岁！常慈安可有想过当年的我？”他举起带着黑色手套的左手，“这只手，被常慈安的马车径直碾过去，手骨全碎，小指直接变成一摊烂泥！他可有想过当年的我才七岁？”
少年上前两步，逼近晓星尘。晓星尘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少年道：“命是他们的，不是我的。不过是五十条命，又如何抵得过我一根手指？”
晓星尘睁大眼，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少年，这番话何其熟悉？仿佛曾经有人同他说过类似的话。
类似的场景，以及似曾相识的人。
“你记起来了吗？道长？”少年看晓星尘愣怔的模样，眉目间的冷然转瞬消失无影，化为缱绻温柔。他丢下手中一直握着的剑，攀附上晓星尘的脖颈。
“……薛……洋……”晓星尘看着眼前环抱着他的脖颈的少年，眉头紧锁，有些犹豫地道出一个姓名来。
少年眉开眼笑，点头道：“是我。”
“……你，确定吗？”晓星尘定定看着少年，眸中的茫然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浓的墨色。
少年一愣，旋即松开晓星尘，脚下连退几步，直离得远远的，这才一招手将剑召回掌握。
他露出一抹邪笑，似乎好奇：“你怎知我不是他？明明我把你的记忆暂时掩盖，不过刚刚让你记起。莫非你一开始就什么都记得？”
晓星尘道：“不，你确实是把我的记忆暂时掩盖了。既然掩盖，那就不该让我再记起来。”
“有记忆的我再看着你，你自然是漏洞百出。”
少年奇道：“为何？薛洋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偏执且睚眦必报，但是在你面前就总能收起一切狠厉，伪作一个天真少年。我觉得我扮演的很像。”
晓星尘浅笑摇头，道：“不，或许在其他人那里你能蒙骗过去，但是，在我这，不可能。”
少年微微挑眉，神色有些高傲：“愿闻其详。”
晓星尘道：“是眼神。”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干脆地变成一个白发少女，将四周的幻境撤去，变成一处纯白的朦胧之地，“薛洋看我的眼神，从来没有那么明显地显露过他心里的想法。更何况，薛洋是永远不会丢下手中的剑的。”
少女定定看了晓星尘良久，忽然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道：“你就这么告诉我了，难道不怕下次我拿来对付你吗？”
晓星尘道：“神色可以假装，习惯可以模仿，但是感情不能。”
少女微挑眉梢，道：“好吧好吧，恭喜你赢了。通过了我的考验，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了。等你什么时候突破六十级了，我就什么时候成为你的魂环。我是六万九千年雪色曼陀罗，请多指教。”
晓星尘微笑点头。
雪色曼陀罗神色忽然一厉，道：“我的考验你通过了，但是，有一位大人给你加了一道。如果你能做出符合大人想法的选择，你会获得大机缘；如果不能，就只有死。”
晓星尘微微皱眉，沉默一瞬点了点头道：“好，愿一试。”
雪色曼陀罗最后道：“事实上，我只是那位大人特意安排的存在，若是没有那位大人，我不可能凭借万年的修为就以人形站在你面前与你言谈。”
“那位大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他的考验也必然不会简单。”
雪色曼陀罗认真地看着晓星尘漆黑的眸子：“我希望你能成功。”
晓星尘温笑道：“好。”
邪眼暴君主宰扶着树看着定定站在那儿的晓星尘，眉头紧锁，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四周景色忽然一变，满目苍翠变成了宽阔的大殿。大殿正中央有一高台，高台之上有一金色座椅，座椅上坐着一个身着灿金色长袍的少年。
那少年脸上戴着半截玄色缀金纹的面具，正一手拖着腮，灿金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地望着他。
邪眼暴君主宰一愣，然后就听那少年道：“你好啊，情绪的第七魂灵。”
邪帝立即皱眉警惕地望着少年：“戴雨浩在哪儿？”
少年笑道：“别急呀！情绪没事儿。毕竟是神界一员，我不会把他和蝶神怎么样的。”
“那你又找上我做什么？”邪眼暴君主宰冷冷问道。
少年道：“也没啥，就是有件事我得给你提个醒。”
“什么？”
少年道：“一年后把晓星尘送到杀戮之都，然后就回到情绪的精神之海。不得有异议！”
邪眼暴君主宰沉默良久，问：“我能知道原因吗？”
少年挑眉道：“能啊，原因就是他们我另有安排，你们不许过度插手。”
邪眼暴君主宰一愣。
神祇不是本来就不能过度插手地界之事吗？
戴雨浩和唐舞桐是因为时空乱流的原因，不得已将神力神环封印，相当于是钻了规则的空子。
可如今眼前这少年的话……
似乎是看出邪帝的疑惑，少年好心解释道：“规矩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当初你们那个神界的神界委员会规定的，神祇不得过度干涉地界事宜是我所授意的。毕竟我不想天天都有新晋神祇的姓名需要我来过目，很麻烦也很讨厌。”
“情绪所在的神界不过是其中一个。整个神界的核心是我，天道，天谴所在的主神界，那里才是一切规则的源头。”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地界出现？”
邪眼暴君主宰看着少年，神色有些古怪，道：“所以，你是那个传说中的先天神祇命运？”
少年点头表示正确。
邪帝看着眼前的少年，觉得可能是自己今天睁眼的方式不大对。
“谁规定强者就一定要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可怕？”少年挑眉道。
邪帝一愣：“你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少年道：“当然，我可是命运。”
“那……”
可惜邪帝刚开了个头，就被少年无情打断：“掀飞你的那朵花上有我下的保护阵法，所以你的实力才会下降，现在应该已经恢复了。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该走了。哦，记住，今天见过我的事儿，谁都不许说！”
“……为什么？”邪帝还是忍不住问。
少年道：“因为我要保持神秘感。”
邪帝：“……”
邪眼暴君主宰回到森林，枯坐了半个时辰，晓星尘依旧定定站在那。无聊透顶的邪帝站起来在周围溜达了两圈，再回来时又等了半个时辰，晓星尘才睁开眼睛，向两朵花走去。
邪眼暴君主宰连忙跟了上去。
拍了拍晓星尘的肩刚想问人前面一个时辰都经历了什么，却被晓星尘那双浓黑的眸子惊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双总是盛着温和有礼的神色的眸子，在那一刻，显露出的冷厉，是哪怕他邪帝，也从来没有见过的！
晓星尘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呢？说起来也很简单。
在雪色曼陀罗的身形消失后，晓星尘等了一刻钟，便见一名身着灿金色长袍的少年，戴着半截玄色金纹面具，灿金色的眸子盛着满满的笑意，出现在他眼前。
少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问完以后，我再送你去进行试炼。”
晓星尘点头：“好。”
“第一个，在你眼里，何为杀戮？”
晓星尘道：“半为救赎，半为罪恶。”
少年点点头，续道：“第二个，何为善恶？”
晓星尘答：“人心不古，故，世无善恶。”
少年轻笑：“你倒是和以往不同了。第三个，杀走尸，杀魂兽，杀人，三者有何不同？”
晓星尘笑了笑，道：“走尸为死物，魂兽为猎物，人为同族。但都是心有所图，故无不同。”
少年道：“很狡猾的回答。希望你的回答能对你接下来的经历有所帮助。好了，去吧。”
少年话音一落，晓星尘只觉眼前一晃，纯白的朦胧之地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十分热闹的集市。人来人往，各处叫卖。
晓星尘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自己的视角有点奇怪。
——太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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