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
我一直担心四阿哥会问我刚才海觉大师对我说了些什么,但是很奇怪,他只是若有所思的打量了我一会,什么也没问。他不问,我也落得清闲。
车子摇摇晃晃的跑,我一会儿西一会儿东的瞎想着。四阿哥不时的掀起布帘向外看看,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我身上。就这样走了大概半个多时辰,四阿哥突然伸出头去,对着车夫喊了一声:“停车。”
车子嘎然而止,我撩起帘子一看,是一条我完全不认识的街市。
“跟我下车。”四阿哥冲我说道。
我糊里糊涂的跟着他下了车。
“你们先回去吧,我办完事再回府。”他掸掸衣服说道。
我看看他,不知道这个‘你们’中包不包括自己。
车夫和随从互相看了看,似乎没了主意,其中的一个随从说道:“爷,您一个人,怕是……”
“你们都回去吧,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他摆摆手,打断了随从的话。
“是。”随从们不敢再多说,转过身去牵马。车夫也从新爬上马车。
从‘都’这个字我听出‘你们’里面应该是包含我的。于是我也准备再钻回车里。可是手刚刚掀起帘子,就被四阿哥一把揪了回来。
“我说过让你回去了?”他皱着眉看着我。
“……”
他是没说让我回去,可是也没说不让我回去。
“好了,你留下。你们走吧!”他说着,拉我站到一旁,再次冲随从们摆摆手。
他们无可奈何的互相看看,又一人瞟了我一眼,眼神中全是不解。
“爷要办什么事啊?”他们走后,我跟四阿哥并排走在街上。
“去个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贝勒爷淡淡说道。
他显然不原意多说,我也不敢多问,于是跟着他走,一会儿功夫,已经穿过了两条街。
当我们拐个弯,走上第三条街道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熟悉起来。这不是之前我住的客栈的那条街吗,再往前穿过两个路口就到了庆祥医馆了!
“爷到底要去哪?”我忍不住问。
“你觉得我要去哪?”他反问。
“难道是……庆祥医馆?”我微微转头看向他。
他笑而不语。
很快的,我们就走到了庆祥医馆的门口。一个多月没来了,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唯一变了的就是门口的薄布帘换成了棉布帘子。
“你不是很想知道萧烈的情况吗,还不快进去。”四阿哥在我背后说道。
我心里一喜,回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便忙不迭得掀起门帘进去。
一进屋,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柜台后面的萧烈,他穿着一身灰布衣裳,拿着笔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东西。一个多月没见,他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精神。我一时间高兴,竟然不知道张口说话了。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傻笑。萧烈寻声抬头,一见是我,手里的笔啪得一声掉在了书案上。
“雨霏!怎么会是你!”他快步走过来,拉起我的手,“你一切都好吗?”
“我很好,一切都好。你呢?”
“我也很好……”他回头朝里屋看了看,又朝外看看,压低声音问:“四爷,跟你一起来了吗?”
“嗯。”我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萧烈正要说,四阿哥掀起门帘走进来。
“我一直在门外,是你见到师妹,太过忘形,没有察觉到。”四阿哥走到我们面前,对萧烈说道。
“贝勒爷恕罪,方才的确是有些忘形。”萧烈躬身说道,听他们的语气,似乎四阿哥已经不止一次来过庆祥医馆了。
“爷,您的客人已经来了,正在里屋呢。”萧烈停了一下又说道。
“好,我先进去,你在这儿守着。”四阿哥又看看我说,“你们师兄妹这么久没见,好好叙叙旧吧!”说完,迈步走进里屋。
我看向萧烈,客人?什么客人?他看着我笑笑。
“雨霏,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稍等一下,我现在还有一件事儿要做。”萧烈收敛了笑容说道,然后走到门口,卷起棉布帘子,向外张望了一下,轻轻关上了医馆的大门还上了拴。
他熟练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走回我面前,看着我,压低声音说道:“好了,现在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我……”我试图梳理一下脑子里的想法,憋了半天我傻傻的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关门,掌柜的不会责备你吗?”
“当然不会,”他胸有成竹的说,“因为掌柜的就是我。”
“什么?那王掌柜呢?”
“王掌柜不干了,回家去养老了,我把这个店盘下来了。”
“你盘下来了?你哪来的钱?”我吃惊地问。
他笑了笑,进一步压低了声音:“傻瓜,我哪来的这么多钱?是四阿哥给的。”
“四阿哥?他为什么要给你钱,你说清楚一点,我都糊涂了!”
“呵。”他拉着我坐到一旁,“我现在是府里的特约大夫了,自然应该有间像样的医馆。四阿哥要我把医馆顶下来,府里有人病了便过去,平时便在这里坐堂,收来的诊金全数交给贝勒府。”
“特约大夫?”
“是。”萧烈笑道,“总管推荐的。雨霏,我们时来运转了。”
“那……客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他用手摸了摸下巴,把声音压得更低,“医馆虽然顶下来了,不过名字没改,装修也没变,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只是个把月便会来个人拜访四爷,我就负责安排到后院等着……”他用手指指里边,“盘下个医馆,是一举两得呢。”
“哦。”我吃力的消化着这个大新闻,“他这么用你,难道一点都不怀疑吗?”
他耸耸肩:“谁知道,或许他秘密查过我们。或许我眼生,最适合掩人耳目?”
“呵……”我摇摇头,“这人行事,当真奇怪呢。”
“管他呢,反正眼下我俩都安定下来了,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不是吗?”
“是,至少不用为银子发愁了。”我笑道,“只是咱们不能像以前那样每天见面了。”
“不会,我现在是大夫嘛。你哪会儿想见我,头天用冷水洗澡,第二天一发烧,我马上就到。”他眨着眼道。
我嗤笑,使劲捅他。
好久没有这么笑闹了,真好。
四阿哥见客足有两个时辰,当我们从庆祥医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路上人烟稀少,商铺均已打烊,个别的门前挑了灯,整条大街都很安静。
这就他的‘接头’方式吗,医馆到的确是个掩人耳目的地方。我们比肩走着,我这样思量,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他。昏暗的光线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瞥见他光洁的前额和挺直的鼻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今年应该只有二十七岁左右。望着这张年轻的脸,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倘若他生在现代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像萧烈一样,精明强干却又不失纯良厚道?抑或是像我以前那样养尊处优,悠闲度日?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漠,爱嘲讽,攻于心计?没有人能回答我的问题,这就是现实,无论愿不愿意你都得接受。生在帝王家,注定会得到很多,也注定会失去很多——上天,毕竟是公平的。
我出神地想着,他发现我在看他,转过头来回望我。我一怔,忙撇开了视线。
“在想什么?”他轻轻地开口。
“没想什么。”我随口说出。
他似有若无的笑了一声。“你和萧烈不愧是同门师兄妹,说起话来都是一样的。你们好像没有很强的尊卑观念,还经常会说出些大不敬的话。”
我一愣,意识到之前语气太随意,改口道:“奴婢和萧烈虽然是师兄妹,但是比较起来,萧烈更聪慧,办起事来也更周全细致。”
“用不着急着帮他美言。把医馆交给他打理我很放心。”
我‘哦’了一声,见他无意再多说,便不再言语,在你不了解的人面前,少说多听总是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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