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二十五章

    第25章、

    陆亦温一边滑动手机屏幕, 一边偷撩眼皮去看薛城,宁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或许以为自己闯了祸, 又或许是刚才两个大男人扎在一起打架肉搏抢手机的画面有点刺激吓到了她,总之她说了声下回再见,匆匆拎着包推门离开, 来如风又去如风。

    “她来干什么”薛城不明白, 粗着嗓音问陆亦温, “搅浑水”

    “你别生气。”陆亦温劝了他一会,晃动手中的手机, 询问薛城的意见, “那我查了”

    薛城自知这事山穷水尽没有路, 放弃挣扎,心态稳着, 还能够忍受“查吧, 别是你别弄的别, 小别山, 另外三个字,你应该知道。”

    陆亦温边输入边跟薛城说“其实我觉得这个名字还不错。”他意有所指, “人如其名, 别误会,我夸你长得高, 又高又大又壮, 取什么是什么。”

    薛城单捞出来问“哪儿大”

    陆亦温随口敷衍他“哪儿都大。”

    薛城长长哦了一声, 勉为其难似“你说是,那就是吧,就当你是夸我了。”也不知道是乐了,还是没乐。

    这段对话太糟糕,陆亦温斜眼看了会薛城的脸,怀疑他这是想到了别处去,但没有证据,及时止损,点击搜索。

    出来的消息他定眼看,这时薛城也凑了上来,和他并着脑袋,几乎脸贴脸,一起看向手机屏幕。

    别人家的十六岁,专访小别山小首富高大壮起跑线,都是屁,我不需要翅膀也能飞翔。

    薛城震惊摇头,目瞪口呆“我绝对没有说过这种话,垃圾媒体,迟早得倒闭。”

    陆亦温奇怪“这都是些什么,这个人是你”

    震惊小别山十六岁少年高大壮,为何日日夜夜去后山。

    陆亦温更疑惑“你日日夜夜去后山干什么”

    十岁杀狼,十五岁创业,如今年仅十六岁,小别山高大壮用勤奋谱写了一篇财富诗歌,世上本没有路,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陆亦温刮目相看“十岁杀狼这事还上过新闻”

    专访小别小首富我的梦想是诗和远方,不经历风雨,又怎能见到阳光,我愿用我的双脚,温暖脚下这片土地。

    薛城几乎吐血“不是我说的,我温暖不了,我特么我a”

    陆亦温无话可说“我有点儿看不懂。”

    出来的新闻有不少,不过大多都是野鸡消息,报道的网站犹如老年瘫痪还自带病毒,让人怀疑是不是薛城自己找的水军打水花,目的不明。

    陆亦温匆匆扫了几个勉强能看的,通篇下来只有对薛城的夸赞,夸他有才、夸他经商天赋高、夸他有钱,再夸追他的人能够排到小别山山底下的那口古井边,什么翠花大贵儿都自愿想跟他有一腿,而他本人信誓旦旦道,等我以后结婚了,肯定会对媳妇好,媳妇往东,我绝不往西。

    薛城挠头“这句话是我说的,我记得清楚,别的都不是,我就不像是会说鸡汤的那种人,你应该也知道。”

    现场陷入一片永默的宁静,陆亦温犹如在茫茫大雾中找到了唯一一丝光,所有以前的疑惑悉数露出冰山一角,他试探问“以前住在那里”

    薛城面色忽然一沉,嬉皮笑脸不见,强行抢了陆亦温的手机蛮横退出浏览器,再扔还给他“行了啊,差不多看到就得了,另外的没事。”

    陆亦温收回手机,这回很听话“不看了,先去看篮球赛吧。”

    顶好的气氛被这通突如其来的浑水搅得浑浊,犹如在一杯拉菲中加入几滴廉价红酒,这样扰乱了大家的心情,陆亦温跟薛城并排往外走,操场边不知道是哪个班级赢了,欢呼雀跃声不止,陆亦温去拉薛城胳膊“过去看看。”

    薛城走了几步自暴自弃“我说了你别笑我。”

    “什么”陆亦温回头。

    薛城烦躁“我以前的事,我要说了你别笑我,你笑我我得打你,我揍人很疼。”

    “成啊。”陆亦温点头,“我要笑一声我就是狗,我要笑你你以后的作业我都包了。”

    薛城拉他到别处“就以前玩捉迷藏,估计就跟刚才那个安什么的一起玩游戏,跑袋子里面去了,后来睡着了什么都不记得,被扔出去了。”

    陆亦温满脸问号“什么”

    这件事大大超出了陆亦温的认知,首先玩捉迷藏跑袋子里这种,陆亦温就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这样呢,陆亦温想不明白,跑袋子里,被扔出去了

    “然后醒来被卖了,就卖山里面去了。”薛城刻意轻描淡写,说得无所谓似的,“他们不太管我,我吃百家饭长大,所以吃得多长得高,后来他们走了,没钱读书就去干活了,做了一年多赚了钱,他们都来采访我,被爸妈认出来,回来了。”

    陆亦温皱眉,愣原地儿,一眨不眨看着薛城。

    整件事情走向奇怪得仿佛不像是真事,但薛城又不像是会拿这种开玩笑,尤其这小别山高大壮六个字,明明白白都能在病毒网上搜索到。

    他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如果忽略其中那些戏剧性的冲突,薛城就是个被拐卖十多年然后刚刚回家的可怜人,这样一想,陆亦温看着他的眼神中便有怜悯。但薛城脊背挺直,气势凌人,他生得十足高大和帅气,他看起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陆亦温想起来,薛城还是小别山的小首富,坐拥不少财富,是他们村子里边的大红人,他放在哪儿都能活得十足好。

    不过,“十岁杀狼”陆亦温发现自己挺较真,还要问,“这件事是真的吗”

    薛城点头“真的。”

    “厉害了。”陆亦温不知道怎么答,“真牛逼。”

    两人相对无言,最终还是薛城烦躁地打破这片如同蜘蛛网密布的沉默“我以为你会笑我,毕竟,你懂,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我爸妈都不愿意提,别人都以为我在国外读书,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情况。”

    “笑你干什么”陆亦温否认。

    薛城试探问“不好笑吗”

    “好笑个屁。”陆亦温凑过去,“你看我笑了没”

    薛城了然“看来是真不好笑。”

    “我说,没人会笑你这种事,你要跟韩知和郑召召说,他俩能立即给你哭出来,以后说不定还会对你态度好点儿。”陆亦温踢着脚底的石子,“走了,别多想,去看人打篮球。”

    两人的声音一路飘得远,陆亦温边走边问“那你有时候突如其来的严肃,是装的”

    “也不是。”薛城美化自己,不肯说出真相,“我就这性格,像我爸,基因就这样。”

    “就这性格”陆亦温这回得笑了,“我看你挺虎的。”

    “虎”

    “傻乎乎。”陆亦温说得简单,“大概就是,愣。”

    “妈的。”薛城追着他跑,“你有本事给我站住,我揍你一顿,你别跑,跑得过我”

    “别。”陆亦温求饶,搭着薛城的肩膀,嬉笑道,“壮壮哥我错了,哪儿敢啊。”

    本来以为又有好一阵子磨,按着薛城的性格得要追他八百条街,陆亦温纯粹想逗薛城玩玩。当他把薛城所有的外衣剖析开以后,得到了一团傻乎乎的俊俏玩意,傻蛋不肯承认自己傻,非在那儿装腔作势,板着脸做老人头,巨大的反差,让陆亦温忍不住起了调弄的心思。

    只不过他这声壮壮哥刚落,薛城非但没有追着他再跑,反而停了步子。

    “怎么了”陆亦温小心过去。

    薛城眼神躲闪“哦,没事,没什么事。”

    “壮壮哥”

    薛城抓住陆亦温的衣领往回拖“给我闭嘴,再贫我真下手了。”

    “成成成,城哥牛逼。”陆亦温正经起来,理了理弄散的衣领,搭他肩,“走吧。”

    另一边,当韩知跳完啦啦操回来的时候,原先位置上被人鸠占鹊巢,给坐了,他背着手气呼呼地过去扯自己书包,书包被那人坐在屁股下,郑召召也不在边上,旁边东西都放着,显然是刚走开一会。

    “喂,同学。”他戳了戳那人的肩,见那人转身来时,一脸恶样,顿时声音也小了,“我的书包,你能让一下吗,我跟朋友就坐在这里。”

    “让个屁,老子刚看到的位置。”对方把书包扔给韩知,“拿着吧。”

    书包是只小熊玩偶样式,生得毛绒绒,韩知平时喜欢得紧,每过一段时间就得给它完整洗上一遍,再用刷子给它梳毛,现在被人高马大的陌生人坐瘪了,尤其是鼻子那处,直接塌方,可爱不复存在,简言之,他的熊脏了,不再是只正经熊。

    那人粗声粗气“还有问题吗,站这儿干嘛”

    来的是一伙人,像是外校结伴过来看比赛,不止糟蹋了他的东西,连郑召召的那些都有殃及,韩知一贯讲义气,不干了“你们让一下,我们这边是谁抢到位置就是谁的,我们刚才只是走开了一会,东西都放这,那是我朋友的,请你们让开。”

    “呦”几人对视笑起来,“一中的人还真好玩。”

    “小同学挺虎的啊,我们过来看会比赛,你跟我们讲位置不位置的事,位置你妈,滚。”

    韩知气得手发抖“骂人算什么本事,你们再闹我就找老师了。”

    “找你妈的老师。”一人起来,一脚把韩知踢倒在地上,“好好跟你说话听不懂是吧,非要装耳朵聋,一个位置的事,闹这么大干嘛,成了,现在真得把老师叫来了,我们倒是无所谓,你能把我们怎么着”

    旁边有胆大的过来劝架“好了好了,不就是个位置的事,也不至于打人吧,动手干什么,知知你没事吧。”

    “死了。”韩知抱着他的书包愤愤装道,“起不来,肚子疼,你们帮我叫老师,别让他们走,我这样子得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好像里边伤了,内出血,我想吐,啊,头好晕,好像脑出血了,被气糊涂惹,要中风惹,中风得要半身不遂的。”

    闹事几人头一回遇到这样的,面面相觑,互相低声问“你踢很重”

    “不重,给他吃点苦长记性而已。”

    “看着皮嫩,不过真踢坏了吧。”

    “不可能,又不是花瓶,摔一下就坏了,我踢他肚子,他脑袋坏了,这有道理吗”

    道理是没道理,但这群人即便平时再嚣张跋扈,遇到这么个没理又碰瓷的,还真束手无策,正准备撤时,闻讯赶来的几位老师挡他们面前不让走,问情况“同学是怎么回事”

    韩知被人搀着起来“就疼,不知道哪疼,就疼,钻心口的疼,疼死我了。”

    “你他妈到底哪疼你说啊。”打人的那位气急败坏,嚷嚷,“我根本没用多少力气,至于吗,你身板虽然小,踢你一脚就散架了”

    “就疼,哪疼,浑身疼,疼还得给你说理由啊,就你踢疼的,我告诉你你得负全部责任。”韩知站得快倒了,还重复这些话,“疼,疼死了。”

    这种事情也有先例,当时学校有个学生跟人打架,表面看着风平浪静没有伤,实则去医院一检查,严重内伤,老师就怕韩知现在也是这种情况,赶紧想叫人先送他去医院,这时碰巧郑君回来,推开人群问“怎么回事”

    郑君比韩知要大上不少,经由大家族严苛培养出来的孩子,当他敛眉沉声时,周遭气势随之凌厉,对比之下,打人几位虽然嚣张但不过小打小闹小孩子过家家,高下立现。

    郑君过去问韩知,他头一回认真去叫他的名字“韩知,有事没事”

    韩知又真不是花瓶,哪儿能一碰就碎,本意是为了吓吓这些混混,再给自己报个仇,但他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说“疼。”

    天赋使然,瞧着人时眼泪如汪洋,自带了那么三分春意,郑君微咳,极不自在,但还是说“我先送你去医院,这边就拜托老师处理了。”

    装得久了,韩知站直了身的时候一着不慎差点摔着,郑君以为他那是一碰就倒弱不禁风,忍住不适,快步上前后将他打横抱起,稳着步子迅速往外走。

    韩知惊讶低叫一声“妈呀。”

    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像是被天降烧饼砸晕了脑袋。

    完全不敢动,曾经想也不敢想,被人公主抱这件事,十多年来头一次,除了他爹就是郑君了。

    但郑君是个直男并且极度不喜同性恋有tsd这件事,韩知还是牢记于心,他小心紧缩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让他的每一处皮肤触碰到郑君从而糟蹋了郑君纯洁的身体,他在郑君的怀里如同一个木头人,僵手僵脚,然后在同学们齐刷刷的注视之下,挤出了人群。

    郑召召上完厕所迎面回来,瞧着前面那两个唧唧歪歪的人有点眼熟,他再擦眼仔细一看,这一看,看得他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摔出去,摔个稀巴烂。

    韩知也看到了郑召召,下意识冲他对视一笑,笑容灿灿,郑召召完全笑不出来,死人脸,心里咆哮,韩知你特么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小妖精,染、染指了我的哥哥,饶、饶不了你。

    他目瞪口呆,目送着韩知从他面前耀武扬威地经过,就好像是抱上了大腿然后鸡犬升天里的那只鸡,半晌之后才回神,巴巴地追上去“哥,怎么回事,你怎么抱着小妖韩知啊”

    韩知给他解释了前因后果,再讲到自己装疼的事,邀功想要求表扬,这时他忽然意识到气氛不对,抬头去看郑君,入眼先是男人坚毅的下巴,再往上,低沉的眼。

    郑召思前想后,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准备径直把韩知直愣愣地抛到草地上,扔掉这块烫手山芋,得亏韩知眼疾手快,脚落地,迅速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再被好心的郑召召扶了起来,他心有余悸“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这么吓人,我要摔地上就真摔坏了。”

    “你的嘴巴。”郑君评价,“很厉害。”

    “那。”韩知骂不出来了,“夸人就好好夸,我说话是很厉害,下不为例,你别太凶,我反正不会再怎么你的,你放心好了,我是有原则的。”

    球场他们也回不去了,韩知继续往前走,准备出去吃点东西,待他走远了一段距离,郑君跟郑召召说“我根本没有夸他,我在骂他,他听不出来”

    郑召召拍他哥的手,小声说“他就这么傻,咱不跟他一般计较。”

    郑君看了眼前面夸夸走路的男孩,点头“嗯。”

    郑召召松了一口气,真的好累。

    韩知给陆亦温他们打了电话,几人直接在学校外的饭馆集合,难得一起吃了顿平和的中饭,中间说到学校篮球赛的历史,一问才知道,郑君原来也从一中毕业,当年也打过这个比赛,班级得了第一的名次。

    要说学校最大的变化,郑君作为过来人,沉思“风气变了不少,我们以前不允许带手机,也不允许早恋,教导主任很严,抓到就要告诉家长,处分。”

    韩知问“以前的教导主任是现在的柳老师吗”

    郑君记性好“是她,变了不少,以前拆散了挺多对,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没有吧。”郑召召反驳,“我记得挺严的,我们私底下就叫她灭绝师太,因为她超级超级凶,死命凶的那种。”

    “呐。”郑君的眼往正在双双低头吃饭的陆亦温和薛城身上斜,轻描淡写道,“那两个,也没被抓。”他依旧还是嫌弃,“都明显成什么样了,没有我们当时读书的样子,也就过去五年,变得真快。”

    陆亦温跟薛城双双停下吃饭的动作,面面相觑后正准备疑惑反问时,见韩知跟郑召召同时说“好像确实是这样,这么一说,柳老师真的是手下留情。”

    薛城停下了给陆亦温夹菜的动作,陆亦温也收回了跟薛城说壮壮你多吃点这句话,两个人坐远了点,挪了一个位,避嫌嘛。

    不是,陆亦温吃饭的时候死命想,这事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跟薛城成了一对

    他这边心如翻了滔天大浪,薛城那边依旧云淡风轻,疑惑过后很快将其抛之脑后,心大得仿佛能够盛下汪洋,中途的时候他手机响了好几回,这才出去接电话,没说是谁,不过回来的时候面色阴沉,吃了三碗米饭脾气才见好,对上陆亦温时才会露齿笑,笑出一口大白牙。

    私底下陆亦温问他怎么了。

    薛城愿意跟他说这件事“我妈的电话,还是跟以前一样,这次让我跟宁什么的那个人好好相处,下次一起出去,还说给我找了个外教,别住校了,晚上回去跟着那个外国佬学abc。”

    “宁安。”陆亦温提醒他,“我都记得这个名字了。”

    薛城主意大,继续说“反正不可能,我可能丢他们脸了,成绩不行英语不好,迫不及待想送我出去,都说叫镀金,回来之后,真成了从小在英国长大的人设了,我丢了这件事据说当时也没声张,说是说为了保护我,怕被别人先找着绑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哪丢脸了。”陆亦温笑,“小别山小首富呢,你们村的榜样,多少人都想跟着你学习发家致富,追你的姑娘排到山脚下的那口古井旁,我觉得不丢脸,我要是你我晚上都得乐醒。”

    “他们觉得不行,他们觉得我的事业就跟小打小闹一样。”薛城颓废坐下,第一次露出这种情绪,“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去,我宁可住我山顶那间破房子,我也不想在这儿。”

    像个小孩子,陆亦温下意识想,薛城像是在跟他撒娇。

    从体态和外表来看,薛城分明已经是一副大人模样,但他现在茫然如同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在发脾气,在抱怨,在想要回家,在想,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就、从背影来看就让人觉得十分可爱,有种反差的萌感,让人想要上前圈住他的肩膀,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在他的耳边安慰他“没事。”

    陆亦温发觉他的审美似乎在悄然发生变化,如若当初他没有以那种方式和薛城相遇,大概也不会和他相熟,他应该会和薛城属性相冲,彼此看不顺眼,然后不相往来,而在现在,薛城似乎比那些弱小美丽的事物来得更让陆亦温喜欢,他的体魄、强悍、强势,都不再让他感觉违和。

    二班的篮球赛止步于三强,其他班插了不少体育生,业余打不过职业,薛城在这块上没有太大的得失心,觉得横竖不过就是娱乐,也没太多难过,篮球赛结束后就是三天假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陆亦温跟薛城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见着他还因为家中那事心情不好,劝了他几句,让他至少得忍点脾气,薛城说好,岂料两人再见面时,是分开几小时后的雨夜凌晨。

    薛城打着伞,推着手中行李箱,敲开陆亦温家的大门。

    门外雨如帘,大雨倾盆而下,这雨来得猝不及防,夜风夹杂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凉意,丝丝渗入人的肌骨,出来开门的是陆亦南,他打着哈,穿着睡衣拉开灯,一脸茫然“薛城哥哥你怎么来了”

    薛城钻进去问“你哥呢”

    “他睡着了,睡的时候跟猪一样,雨太大把你的敲门声也遮住了,他听不到。”陆亦南推开陆亦温的卧室,把薛城带进去,“哥哥睡在里面。”

    “我哥好像没人的时候会裸睡。”陆亦南先走过去,摸到被子给陆亦温盖上,确保遮得严严实实后,这才开了灯,拍他哥的脸,“猪,起床了,你看谁来了。”

    陆亦温翻身蒙住脸,露出一只胳膊在外边,捂住耳朵,含糊不清道“小王八蛋别吵,让我睡觉,我困死了,又要读书又要养你。”

    薛城见状轻笑“算了,你让他再睡吧,我没什么事,刚买了票,回家前过来看看你们。”

    陆亦南从床上爬下来,疑惑问“薛城哥哥要去哪儿”

    “回我自己的家。”薛城轻描淡写,语气很轻,生怕吵着陆亦温睡觉那样,“到时候你们过来找我玩,带你们吃好吃的。”

    陆亦南不太懂这些事,他把薛城送出家门,跟他招手“那哥哥下次再见。”

    他把门锁上后,拖着步子继续回自己那屋睡觉,路过陆亦温房间时,他恶作剧地跳进去嗷了一嗓子“猪,哥哥是猪,刚薛城哥哥过来你都不起床。”

    “什么”陆亦温听到薛城那二字,条件反射醒来,他揉着眼睛直起身,“薛城,我刚才好像是听到他的声音了,跟做梦一样。”

    “薛城哥哥刚走,他推着行李箱,说要回家去,还说买了票了现在就走,以后我们可以去找他玩。”陆亦南一本正经地复述,除此之外他加上一些自己的形容,“薛城哥哥好像心情不太好,几乎没笑,有点吓人,跟平时不太一样。”

    薛城如若不笑,隐在暗处确实吓人,他说要回家,买了票,大概就是回小别山,和他爸妈闹翻了,出国或者外教那些事,没谈拢,所以离家出走。

    陆亦温翻身爬起来,抓了衣服就往身上套,头发睡得乱糟糟,他也没理,踩着拖鞋就往外跑,打开门,一脸雨浇得他收回步,赶紧找了伞撑开。

    “你管着门,听话,我们来了你再开门。”陆亦温嘱咐完他的弟弟,倾身进入雨帘。

    破巷子没有灯,等真到了外边,陆亦温才发现自己走得太着急,除了那些隐约月光打得沾湿的地面灿粼粼之外,四周仿佛没有一丝光亮,前方犹如深不见底的猎物喉口,陆亦温听到自己鞋底踩地的回音敲击心脏,那是唯有的一片回响。

    他不过是十七岁的未成年少年,独自行走依旧感觉害怕,陆亦温边往前追薛城的时候,边想,薛城不愧十岁杀狼十五创业十六成才,是他们小别山的明日之星,胆子大,这种破道都敢来回走一趟。

    陆亦温掐着心脏尖儿往前走,几分钟后走出那条冗长小道,前方豁然开朗,逐渐有些光亮,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虚出一身汗,往前跑。

    薛城这人怎么跑这么快,陆亦温拿跑步的速度去追他,半晌都没见着人,他甚至怀疑薛城是不是半途偷找着什么地方去抹眼泪了,但他干不出那种事,遂作罢,老老实实往前找人。

    跑至巷口,依旧空无一人,陆亦温喘着累出来的气,压着伞,撑在路边休息,他心想今晚怕是找不到薛城,他说不定现在就在狂奔向小别山的路上一去不复返,跑得脚步都要变了形。

    回到原本的地方,薛城大概心里高兴,生活习惯不宜改变,那里养他十六年,他们大抵早就融为一体,割舍不断,这里定,而薛城已经野了心。

    他回家,应该更快乐,猪都没他快乐。

    陆亦温准备沿路回去时,一人一手搭在他的左肩,那手冰凉,泛着丝丝冷,陆亦温警觉睁眼,下意识就要给身后那人一个过肩摔,却听熟悉的嗓音吹着他的耳,薛城抱着他的肩,低身从背后靠在他身上问“干嘛追出来,还穿这么少。”

    陆亦温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总之高兴大于复杂,任由他抱着自己,也伸手碰他的后背“你去哪了,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就在旁边,准备出去的时候看到你了。”薛城下意识摸他手,“冷吗,今天外面很凉。”

    陆亦温出来时只穿了睡衣,今儿雨斜,直往伞下飘,悉数打在人身上,静下来后风一吹,寒气浸入骨髓,陆亦温浑身如同泡于凉水之中,下意识一个哆嗦,点头“是有点冷,最近雨好多。”

    薛城二话不说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自己余了一件短袖,外套热乎着,薛城身上的热气如同一片无形的笼罩,将陆亦温包裹严实,他说他不冷,浑身如同火炉。

    陆亦温低头看到他旁边的行李箱,试探问“明天再走,今晚先睡我家,现在十一点多,不方便,也不安全。”

    薛城开玩笑“你就不想我走吧”

    陆亦温坦然点头“是。”

    薛城愣住,他所有的计划在今晚,在陆亦温的一句话中被悉数打碎打烂“那、那今晚不走吧,睡一觉,明天再回去。”

    两人往回走,默契没提任何关于和家人争吵的事,薛城是一个独立个体,他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的权利,陆亦温相信他能处理妥当,况且这事说来糟心,挺坏心情。

    雨夜寂静,小巷冗长好似走不到尽头,薛城问他“既然不想我走,那不如跟我回去玩三天,我们那边有挺多好吃的,到时候你跟着我过去,吃香的喝辣的都成,我在山顶有间房子,按照这里的说法就是山景房,就我那一间,往下看风景好着,跟我回去,陆亦温你真得享福。”

    陆亦温居然被他拙劣又稀奇古怪的推销说法说动了“有点意思,可以。”

    不过享福是什么鬼,说得好像什么嫁人了一样,他们又没这层关系。

    薛城挺高兴“那今晚睡一觉,明天我买票一起回去,来回三个小时,到时候盘进山会费点时间,但是风景好,你就当来旅游的,睡的地方不用愁,不过。”

    薛城的声音在这里微顿,“我发小说我那套房子屋顶有点松,但是我们应该不至于运气那么差,临时住几天应该没问题。”

    陆亦温说成,说咱们总不会这么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去小别山玩三天。

    薛城直乐呵“到时候我那帮朋友肯定都会跑来看你,说你生得好白长得好看,到时候谁敢这么说你,你不开心就跟我说,我使劲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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