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招月低声道。
殷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还有什么事？”
“你要收徒，收徒礼准备好了吗？我前些日子新得了把好刀。”
拜师礼之后，徒弟给师父敬茶，师父则要送给徒弟一样东西，一般都是武器。
殷翎道：“我打算给他炼柄剑。”
招月很快接道：“剑？我这里有块寒湖玄铁，你若是想要……”
殷翎打断道：“不必。”
他要什么东西，都可以自己去寻。
被接连拒绝，招月的脸色不太好。
他迟疑片刻，才道：“也好。”
殷翎拉着明崖离开，留下招月一人停在原地。
后来殷翎和灵秀在一开始见面的地方碰面，才知道招月已经独自回去。
“你之前说要准备的东西，是剑？”明崖问道。
之前殷翎说拜师还不急，还差一样东西。
殷翎问道：“你想用多久树枝？”
明崖微怔，他以前在玉霄宗的剑被石涣毁了，而重剑则落在剑冢血湖里。
他最近都是用树枝作剑。
殷翎像是知道他的想法：“重剑不适合你的剑路，我也不能再去剑冢。”
根据招月的说法，剑冢里的阵法是专门针对他的。他上次去的时候，显然阵法还没有成型，他能离开算是侥幸。
而上次已经惊动对方，下次再去，也许就是自投罗网。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更不知道，原主的妖丹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招月最近态度古怪，却也不愿意透露真相。
没弄清楚原因，他不会再去剑冢。
明崖道：“那柄剑，以后我自己去取，不需要哥哥出手。”
-
当天晚上，明崖做了个梦。
他周围满是面目狰狞的邪物，邪物身覆硬甲，口齿锋利。黑压压一大片，如潮水般望不到尽头。
邪物择人而噬，他耳边尽是血肉被啃食的声音。
这些邪物表面都是硬甲，他们的攻击落在身上，只能阻拦片刻。
越来越多的同伴倒下。
一只体型极大邪物注意到他，向他冲来。邪物体型巨大，速度却极快，一闪即至。
他握紧手里的剑向邪物眼睛刺去，长剑却被一把抓住，震为两段。
利爪如精铁般闪着寒光，直向他的头顶抓去。
下一瞬间，整只邪物凭空化作齑粉。
人群周围多了一道屏障。
半空中出现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玄色道袍，飘然凌空。
他手持一柄细长宝剑，一剑挥下，浩大剑意压得人喘不上气。剑风分为数道，以屏障为中心四散，邪物触之即碎，尽皆化为尘灰。
原以为这人是个道门的老古板。满嘴清规戒律，姿态高高在上，最是瞧不起他们这些血脉驳杂的弱者。
道修收起剑转过身来。
明崖抬头望去，只见他玉冠高束，面容俊美，常见的玄色道袍在他身上竟格外好看，衬得他肤白如玉，宽肩窄腰。
眼睛亮如晨星，满是洒脱旷达，没有半分阴翳。
整个人像是一柄初露锋芒的利剑，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有人上前问道：“多谢仙师出手相救，不知仙师名讳？”
他笑起来，眸光清澈柔软：“刚巧路过，举手之劳而已。”
明崖睁开眼睛，正是夜深之时，他却再无睡意。
他迅速起身，点上火烛，铺纸磨墨。
洁白宣纸上，缓缓出现一柄剑的模样。
-
桃林之后，招月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门。
休养一个月后，他才重又步入正殿。
只见殷翎坐在殿上，姿态随性自然，眉宇间却隐隐有种长年居于高位的杀伐决断。
这种神情，让招月感觉极其陌生。
招月在旁边看着，殷翎也不在乎。
这些事情，有一半都是招月以前掌管的。
招月只见他下笔如行云流水，无论多么复杂的问题都能抽丝剥茧迅速找到关键，处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眼光更是尖锐独到。
他不得不承认，殷翎不但很适合，而且比他做得更好。
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中午，殷翎合上最后一本册子，收好笔墨，才起身问他：“什么事？”
招月道：“既然我已经回来了，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自然有我处理。一个月之后切磋，你的状态还没有恢复完全。”
招月微眯起眼，也有了些火气：“我的状态如何，有什么关系么。”
他作为其中一方，出了寒狱才知道切磋的事，只觉得荒谬。
说是切磋，其实结果如何，不都是由他决定？
若不是算准了他会留手，殷翎怎么敢提这种要求。
殷翎道：“招月，想要拿走这个少殿主的位置，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你究竟什么意思？”招月问道，“这个位置本就是你的，你想要插手殿内事务，长老们也任由你胡闹。又何必非要多此一举，来试探我的心意呢？”
“胡闹？”殷翎低声笑起，“你不需要留手，这也不是试探。你若是赢了，少殿主之位就是你的，以后我不插手。同样，我若是赢了，这些事情从此都和你无关。”
后来原主和招月最大的矛盾，是政见不合。
“你在逼我认输。”招月定定看着他。
殷翎道：“你不用留手。”
招月不懂他的意思，只道：“如果我这次放弃，你就会原谅我吗？”
殷翎摇了摇头。
招月握紧了拳：“还不够？那你要怎样才满意？”
殷翎淡声道：“永远不会。一个月后，你尽管出全力。”
他无权替原主原谅他。
能原谅他的人，早就不在了。
关于招月的反常，殷翎也问过沙雕系统。
原著里招月不到一天就从寒狱出来，原主不但替他求情，还让位于他，却反倒加重了招月的愧疚。他无法面对自己，便更加恨原主。
后来原主和招月的矛盾，是政见不合。
招月要带着整个森罗殿跟随主角，他认为跟着主角，会让森罗殿更好；而原主一心追求平稳，屡次阻挠，两个人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奇怪的是，原主死去没多久，一向支持主角的招月反倒和主角分道扬镳。
殷翎想起原主的记忆和招月的反常，终于相信，招月的悔意是真的。
可太迟了。
每一次都迟了一步。
招月红着眼睛：“为什么？你想怎样都可以，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能原谅我。”
可殷翎不能告诉招月穿书的真相。
他说：“我以前没有出去过，对于外面世界的一切想象，都是你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曾经对于原主来说，招月就是他的世界。
“是你亲手毁了它。”
招月没有说话。
他面无表情，只有一滴泪水划过脸颊，落入尘土。
招月点点头：“好。既然如此，我不会留情。”
如果连权力也没了，他便真正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说完之后，招月转身离去。
-
一个月之期很快到了。
森罗殿里讨论最多的问题就是：招月会不会认输。
从来没有人想过别的可能。
谁不知道，招月离元婴期不过一步之遥。
而不知为何，三个月过去，殷翎还卡在练气后期，这个速度甚至比以前更慢。
这有什么打头？
最后结果如何，完全看招月的想法。
森罗殿设有专门的比武台。
修真界很多事情以武力决定，比武台上常有比斗，周围的人却从没有这么多过。
人声鼎沸。
“可惜了，若是大师兄修为还在，肯定很精彩，我一直想看他们打一场。”
“那也比不过招月师兄吧。招月师兄常年在外面做任务，越级杀人都是常事。”
有人问道：“你们觉得，他们两个能在台上站多久？”
“根本不用上台吧，结果就是一句话的事。”
“快看，招月师兄上去了。”
招月站在台上，一袭青衫翩然，面上带着温润笑意。他看上去完美无缺，唯有持刀的手暴露了内心的挣扎。
殷翎也上台了，他两手空空，竟是连武器都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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