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不听话，傻了吧？」

    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这炮灰要作死拦他干啥，死就死了。嗨呀我说你们这些二十一世纪来穿书的，总喜欢管别人闲事，修真界不死人还叫什么修真界。法治社会待久了，看见谁出事都忍不住圣母心爆棚。」

    「后悔不？」

    「只要你乖乖喊我一声爸爸，本机智就原谅你之前的不敬，带你逃命带你飞，考虑一下？」

    殷翎终于理他了——

    「你的话真多。」

    「呵。」

    -

    虞景渊右手如受虫蚁啃噬，疼痛钻心。

    这不是一般的毒，化毒丹药对它没有丝毫作用。

    而在这种境地下，其他人都满脸茫然，他唯一的指望就是殷翎。

    虞景渊额上冷汗涔涔。他想起这一路上倒下的尸骨。他身份尊贵，从小到大，就算是天塌地陷，也有人拼死相护。

    难道只能死在这里？

    和那些人一样，默默无闻死在这片密林中？

    与他相反。

    殷翎被刀指着，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虞景渊恨得牙痒痒。

    装模作样罢了。

    最大的倚仗都没了，他还有什么骄傲的资本。

    虞景渊对殷翎没有好感。

    别人不了解，他却对这人单方面熟悉极了。

    离火城和森罗殿距离不远，家里老头也和白疏关系不错。

    老头闲的没事就和他叨叨“学学人家殷翎”“听说殷翎又晋级了”“殷翎还会炼丹呢真了不起”“看看殷翎前几日画的阵”“就知道玩闹，你去森罗殿问问，殷翎的修为是玩出来的吗”……诸如此类。

    殷翎二字就是虞少城主的心理阴影，挥不去甩不掉，一听见就火大。

    最憋屈的是，殷翎还跟个千金大小姐似的，十几年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打一架，连个面都见不到。

    谁知道是不是白疏空口吹牛逼啊。

    白疏要是没吹牛逼，殷翎简直不是人，得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老头还真敢信。

    虞景渊原以为，按照森罗殿和招月的画风，殷翎估计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人物。

    没想到，他会是那个样子。

    初见时的殷翎，纯净如一条清溪。水深几许、游鱼几数，简单得一眼就能望到底。他对招月的信任和依赖毫无保留，明明白白写在眼里。

    虞景渊发现，白疏的确没有吹牛逼。

    可是那又如何？

    这个天才，已经废了。

    在修真界，没有修为的修士，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有再贵重的身份也没用，反而会成为亲近之人的软肋。

    白疏护不住他，谁都护不住他。

    -

    在一群离火城修士面前被人家少城主用刀指着，殷翎安然不动。

    “你为什么没事？”见殷翎久久不出声，虞景渊心中焦急，“你一定有办法，说啊！”

    他既然知道有毒，绝对有解毒的法子。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理应无所不知。

    他一定可以救他。

    虞景渊早就忘记，自己在殷翎斩杀妖兽出尽风头时的不满，得知殷翎失去修为后的暗自狂喜，和不久前不加掩饰的落井下石。

    殷翎凉声道：“让你别碰，是你偏要碰的。”

    虞景渊面色青白。

    “玉牌在我手里，是你非要抢走的。”

    虞景渊只是问他：“毒怎么解？”

    “我提醒过你，你不听，怪我？”

    “毒怎么解？”剧痛难忍，虞景渊声音颤抖。

    “求我，我就告诉你。”殷翎微微笑起。

    虞景渊：“……”

    什么玩意儿。

    虞景渊持刀的手臂青筋暴起，刀尖颤动幅度越来越大。

    殷翎抬眼，眸中带了冷意，笑意却不减：“原来这就是少城主求人的态度。”

    虞景渊一怔，左手略微放松。

    莫说求人，他自小想要什么，都有人排着队送上门来求着他收下。

    可这毒……

    殷翎的命无所谓，他的命却精贵得很。

    女修躬身就欲下拜：“既然少殿主心有不平，请受红袖……”

    “你做什么？”虞景渊拦住她。

    女修仰头，微咬下唇，双目含泪：“为了少城主，我跪一次又算什么？”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虞景渊五指收紧。

    “铮——”

    赤红长刀回鞘。

    炽热灵力以刀鞘为中心向四周荡开，殷翎首当其冲，面色白了几分。

    “少城主，你再妄动灵力，就该凉透了。”殷翎道。

    虞景渊眉毛狠狠一抖：“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不敢杀你？”

    “是啊。”

    “……”

    虞景渊无言以对。

    “这是什么毒，为什么你没事？”沉默过后，虞景渊无奈问道。

    殷翎抱着刀，用脚尖指了指地上血水：“这些不是人血，是血枯藤的汁.液。”

    殷翎认得出来，是因为以前招月也沾过。

    招月带着毒回到森罗殿后，连白疏都断言他活不了。可原主不信，为了救他连续七日不眠不休，才碰巧找到解法。

    招月，他的“好师弟”啊。

    估计已经离开蛇林了吧。

    众人闻言都退后几步。

    虞景渊低头，远远凝视那滩血水，才看出细微区别，却仍是不信：“血枯藤分明无毒。”

    “血枯藤以血为食，外面那些无毒，蛇林里的可不一定。”

    虞景渊神色变幻，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躬身一礼：“求你救我。”

    等着吧。

    虞景渊恨恨地想，殷翎再得意，也没有修为。只要忍一时之气把毒解了，这人还不是任他拿捏。

    殷翎无动于衷：“还不够。”

    虞景渊问他：“你还要怎样？”

    “跪下来，求我。”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虞景渊想都没想：“你想得美！”

    “那就没治了，告辞。”

    “……”

    保命要紧，虞景渊还是低头了。

    其他人都转过身去，他低身跪下，紧紧握拳：“求你……救我。”

    殷翎像是终于满意了一般，往虞景渊嘴里塞了颗褐色丹丸。

    虞景渊囫囵咽了，尝出些细微腥气。

    立竿见影，毒很快停止扩散。

    殷翎道：“七日之内，到森罗殿找殿主拿解药，应该还剩一颗。”

    “如果七日之内没有解药？”

    “自求多福吧。”

    “你就是故意的。”虞景渊磨了磨牙。

    若是殷翎出了差错，白疏绝不可能把唯一的解药给他。

    只要这个毒还在，他不但什么也不能做，还得费心护着殷翎。

    殷翎摇摇头：“怎么可能？少城主的手受伤了，最难过的就是在下。”

    “？”

    “腿麻，还等着少城主抬我走呢。”

    虞景渊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半晌才想起来，这是他之前暗讽殷翎时的原话。

    -

    「你到底在做什么？」系统问道。

    「救人啊，」殷翎莫名，「看不出来？」

    「我还以为你要气死他。」

    「杀人哪用这么麻烦？」殷翎沉吟道，「他死了无所谓，白疏能说上话的朋友就那一个，没了怪惨的。」

    原著里虞景渊死在蛇林，殷翎修为尽失。离火城主和森罗殿主都看对方不顺眼，十几年的老朋友就此断绝往来。

    白疏此后郁郁不乐，病也越来越重。

    原著里，招月背叛之后，原主最在乎的人只有白疏。原主无法修炼武道，毕生心愿就是治好白疏的病。

    既然顶了他人的身份，就帮他圆了心愿。

    「你不生虞景渊的气？」

    「小孩不懂事，自然有人教他做人。」殷翎不以为意。

    虞景渊不能死在他附近。

    等出了这片蛇林，他是什么下场，都和殷翎无关了。

    想要虞景渊死的人并不少。

    玉牌是女修发现的，而女修显然没打算自己去碰。

    原本虞景渊已经准备求饶，是女修突兀开口，反倒激怒虞景渊，加深他和殷翎的矛盾。

    惹怒殷翎有什么后果？无非是得不到解药，没命而已。

    只可惜虞景渊一无所知，还傻傻以为周围人都护着他。

    虞景渊空有身份，却没学到离火城主御下的本事。

    魔界可不是讲究尊卑忠孝的地方。

    系统听不懂了：「哪有小孩？」

    总不能是虞景渊吧？他都三四十了，还喜欢炼体，看上去就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殷翎不答，摩挲手中玉牌，问道：「玉霄宗明崖，就是你说的主角？」

    身份玉牌尚在，就说明，明崖没有死。

    只要有足够的灵力，他就可以根据玉牌追踪到明崖行踪。

    没有动静。

    殷翎再次问道：「沙雕？」

    「之前就说过了，请你尊重我的名字。我叫机智666，你可以叫我机智，或者666。」

    「沙雕。」

    「……」

    殷翎漠然道：「我看见你的资料卡了，上面写的沙雕666。」

    「靠！」沙雕系统炸了，「士可杀，不可辱。你完了，我不会告诉你剧情的，叫爸爸也没用，你就等死吧。」

    等死？

    殷翎眯起眼。

    他本就不该还活着。

    炎狱业火之下，任你仙魔妖佛，都逃不过身死道消。

    他理应神魂俱灭，绝无例外。

    -

    殷翎只有原主的记忆，对原剧情的了解都来源于沙雕系统。

    他刚穿过来的时候，就听见脑海里响起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

    沙雕系统告诉他，他穿进一本书中，成了一个炮灰。

    在原著里，这个炮灰什么也没有做，就被莫名其妙封为修真界第一美人；

    无意中露了几次脸，就俘获了男主后宫一众芳心；

    他还和正宫女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对男主心怀敌意屡次阻挠。

    最后，男主可能终于受不了一头的青青草原，一剑穿心把他杀了。

    ……

    从来都是靠实力教别人做人的殷翎从没想过，自己不但没死透，还被捞出来硬塞了一手祸水剧本。

    「吓傻了？」

    沙雕把殷翎的沉默误以为是震惊和无措，嘚瑟道，「害怕就乖乖听我的话，远离女主女配，多多帮助男主，尽快抱上他的金大腿。」

    殷翎笑了笑：「抱大腿……」

    「男主这人恩怨分明还护短，我们只要抱上他的大腿，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修为美人要多少有多少，在修真界倒立着走都没问题。」

    殷翎问道：「男主的美人？」

    「男主后宫不许动！」

    殷翎发现了盲点：「所以你在骗我。据我所知，这种小说里，所有女性角色都是男主后宫。」

    系统愣了愣：「也是哦。可我说的是美人，女性角色不能动，但你可以搞基啊。」

    殷翎：「……」

    不存在的。

    「没关系，这个世界很开放的。恋爱自由，后宫自由，搞基自由。」

    殷翎不想继续讨论无聊的感情问题：「他要杀我，你却让我抱他大腿？」

    他不可能把修为寄托在别人身上，尤其是一个注定要杀他的人。

    「那只是原剧情，这不是还没发生么。」沙雕挠头懵逼，「你还想硬刚咋地？这么大一根金手指，不要白不要嘛。」

    殷翎沉默。

    「诶，等等，其实不抱也行。」沙雕一拍脑袋，「男主的问题是缺爱，我们让他不缺就行了。」

    缺爱？

    殷翎万万没想到：「他不是有三千后宫？」

    神他妈缺爱的种马文男主。

    殷翎脑子里出现沙沙的翻书声。

    沙雕道：「女主师兄和师父的死离开男主，男主坐拥三千后宫寂寞如雪，最后因为缺爱而有心障飞升失败。俩主角不但生离还双双老死，好好一本升级流爽文居然神他妈BE了。所以呢，如果你努力撮合男女主，让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男主一定对你感恩戴德感激不尽。」

    殷翎问：「女主是谁？」

    哪来的青梅竹马，他怎么没印象。

    「你的师妹，招月的亲妹妹。」沙雕道。

    「……」

    殷翎看着记忆里扎着双丫髻蹦蹦跳跳、三岁时单手劈断一棵百年老树、最喜欢骑在原身脖子上扯他头发的小丫头，陷入沉默。

    神他妈温柔婉约柔情似水的女主。

    殷翎妥善收好玉牌。

    他想了想，又问道：「主角死了会有什么影响？」

    「……也不会怎么样吧，就是会很麻烦。剧情彻底脱出轨道，原著变成废纸。你问这个干什么？」

    沙雕接到的是难度最低的任务，只需要保证宿主安全就行。

    研究主角也只是为了保护宿主。

    至于为什么要保护殷翎，就不是他这个小系统要管的事了。

    殷翎道：「我想杀了明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