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倾囊相送

小说:奸臣套路深 作者:长生千叶
    原来那穷酸的老头并没有说谎。

    卫老日前的确是因为做生意而出门,也不是什么小老百姓的小本买卖,他本前呼后拥的出了门,结果半路遇上了山匪,山匪将他的钱财货辎劫掠一空,卫老死里逃生,身无长物,一路跋山涉水的走回老家陈留来。

    卫老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好,再这般长途跋涉,身体更是吃不消,他堂堂一个陈留巨富,竟然跟着难民一起讨食,这才一路回到了陈留。

    没成想病来如山倒,一下昏厥了过去。

    也幸得张让出手相救,并不嫌弃他是个穷酸的老头。

    其实“穷酸”的卫老早就认出了曹操,曹操乃西园校尉,说白了就是先帝的亲信,再加上他的父亲曾官居太尉,他的祖父乃是大名鼎鼎的大长秋曹腾,卫老就算身在陈留,但雒阳城中眼目众多,自然认得曹操。

    他起初并未点破,卫老年纪大,却不是老糊涂,他心中清楚得犹如明镜儿一般,这个时候曹操一家来到陈留,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在这里起兵。

    而起兵肯定要用到钱财,说起陈留富贾,卫老自当位居第一,曹操一准儿会向卫老求资。

    因此卫老不动声色,没有点破曹操身份,说白了便是为了暗中观察。

    曹疾目瞪口呆,震撼不已,没想到眼前这个破衣拉撒的穷酸老头,竟然就是钱财怎么也用不尽的陈留巨富!

    曹疾还有些不可置信,直到卫家大门轰然打开,一群仆役飞奔而出,簇拥着老者,大喊着:“老爷回来了!”

    “老爷可回来了!”

    “太好了,万幸,老爷回来了!”

    随着仆役们的大喊声,众人这才如梦惊醒,这老头真的是巨富中的巨富——卫兹。

    曹疾一面觉得脸疼,一面又觉得张让走了狗屎运,之前救活曹父就是狗屎运,如今又走了狗屎运,让他撞上这么有钱的老头。

    但是曹疾却没想过,撞上穷酸老头的人,何止是张让一个人?说一句很俗气的话,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卫老晕倒在地的时候,旁人对这条人命嫌弃、疑虑、漠视,而唯独张让出手相救,因此这运气,合该张让全占。

    卫老十分热情的引着张让走进宅门,笑着说:“恩公先去歇息,老朽自行去洗漱,一会儿便摆上筵席,为恩公接风洗尘,可好?”

    张让没有用饭,他的饭食都分给难民了,的确腹中饥饿,而且他也不会搞那些虚伪的,并没有因为卫老的身份变化而殷勤备至,只是说:“有劳了。”

    卫老见他这个态度,反而十分欢喜,哈哈笑起来说:“好好好,恩公请,先请下榻。”

    立时就有仆役过来引路,给大家分配下榻的房舍。

    张让一路风尘仆仆,跟着仆役进了一个房舍,准备进去歇歇脚,喝杯茶水。

    刚要入内关门,就听到“嘭!”一声轻响,一个黑影突然凌厉的窜过来,直接挡住了张让的舍门。

    张让定眼一看,说:“曹校尉?”

    曹操挡住张让的舍门,不让他关闭,笑着说:“我能进去坐坐么?”

    张让不答反问,淡淡的说:“曹校尉没有下榻的房舍?”

    曹操的笑容一阵僵硬,只好站在门外,压低了声音说:“这卫老心思深沉,他方才已经识破我的身份,却不点破,绝不是个简单人。”

    张让看着曹操,眼神平静冷漠,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曹操组织了一下语言,咳嗽了一声,说:“一会儿的接风宴,卫老必定会问你想要什么厚礼,你可想好了?用不用我……”

    曹操本想帮张让参谋一下,他们此趟来陈留,就是为了招兵,如果能得到卫老的钱财资助,那肯定如虎添翼。

    曹操就怕张让只管卫老要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平白坏了这么好的机会。

    只是曹操话还没说完,张让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头,淡淡的说:“不用。”

    “嘭!”

    张让果断截断曹操剩下来的话,然后和手一关门,“嘭”一声将曹操拦在门外,门板差点撞上曹校尉高挺的鼻梁。

    曹校尉站在门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吃了一个闭门羹,登时一股怒气冲上额头,就想抬手砸门。

    但是又碍于此处乃是卫宅,不方便自己意气用事。因此手都抬起来了,却只能狠狠抬起轻轻落下,放在门板上,隔着门“温柔”的笑说:“那你好生休息,咱们一会儿筵席上见。”

    张让一个人在屋舍中休息了一会儿,很快就用仆役过来给张让引路。

    这卫老的宅邸,就犹如一个私人皇宫一般,虽比不得雒阳城的南北宫,但抵一个北宫那是绰绰有余的,山亭水榭、瀑布绿荫、高阙楼阁,简直无所不有,人在其中行走,简直犹入仙境,身在华宅之中,竟无法想象宅外的萧条与苍凉。

    就如同平头百姓,也无法想象贵胄们的奢侈糜烂一般……

    张让走进宴堂,曹太尉、曹疾还有曹操和小包子陈留王全都已经在座了。

    卫老一见到张让,立刻起身,亲自迎过来,握着张让的手,又是一阵千恩万谢,引着张让坐在主位上。

    卫老已经换下穷酸的破衣裳,穿上一身华袍,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衣衫之后,那形容气度一下便与众不同起来,浑然不似之前那落魄的老儿,更多了一些富贾的真实感。

    卫老笑着对张让说:“恩公大恩,老朽无以为报,不知……恩公可曾想好,欲要什么厚礼?但凡恩公开口,那便是天上的月亮,老朽也定当竭尽全力,为恩公觅得!”

    卫老夸下海口,但不知为何,在座众人,尤其是曹疾,突然觉得卫老这个海口,夸得是那么真切,那么好听。

    卫老这么一说,众人立刻“唰!”的看向张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张让身上。

    张让稳稳当当的坐在宴席上,并没有立刻说话,他仿佛也不曾看到众人炙热的目光一般。

    曹操眼见张让一脸平静坦然,就怕他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因此频频给张让打眼色。

    张让倒是看见曹操的眼色了,因为张让感觉曹操的眼神甩得,恨不能把眼珠子甩到自己的羽觞耳杯里。

    张让看了一眼曹操,曹操还以为张让和自己对上了眼神,不由狠狠松了一口气。

    哪知道张让的确和他对上了眼神,但没对上脑回路。

    张让狐疑的说:“曹校尉,眼目不舒服么?”

    曹校尉:“……”眼目还在其次,是心里不太舒服……

    卫老本没注意曹操,但张让这么一说,就让曹操无处遁形了,曹操闹了一个尴尬,也不便再多打眼色。

    张让想了想,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在曹太尉、曹疾,还有曹操期待的目光下,在小包子陈留王好奇的目光下,在卫老顽味的目光下,终于开口了……

    张让声音平静,说:“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换做其他人必然也会相救……”

    他这么一说,在场其他人,尤其是张让的义子张奉,脸上登时出现了一丝愧色。

    张奉此时十分羞愧,他是太医令,乃是大夫之中最崇高无上的存在,而当时看到老者昏厥,张奉并没有立刻出手相救,而是持观望态度,毕竟张奉不知这老者的底细,怕是奸细细作一类。

    如今听张让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性,还不如众人口口声声咒骂的阉党善意,怎能叫他不惭愧呢?

    张让又说:“既是大家都会做的事情,我若讨了厚礼实在惭愧,倘或老人家一定要厚礼相送,那晚辈的确有个请求。”

    “哦?”

    卫老立刻笑着说:“恩公,快快请讲!”

    张让淡淡的说:“那就是请老人家少饮些酒,酒有散淤活血之功,但老人家大病未愈,不宜过饮。”

    他这话一出,曹操心中只剩下一声“果然”,张让果然给自己顽花活儿!

    但曹操又觉得合情合理,尚在情理之中,倘或狮子大开口,那可能就不是张让了……

    “哈哈哈!!”

    卫老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拍着案几笑的不能自已,说:“好好好,老朽从未见过恩公这般的人,不要银钱,反而劝老朽少饮……”

    他说到这里,突然正色说:“恩公,您也看到了,老朽家中虽有些小银小钱,但子嗣凋零,唯有子女,无人继承家资,如今老朽与恩公有幸,便将所有家资,赠送与恩公,报答恩公大恩,如何?”

    众人一听,方才灰败下去的眼神,当时又全都亮了起来,震惊的看着卫老。

    卫老竟然打算倾囊相送!

    如果张让得到这笔财富,无论他有没有自己的宝藏,都将是一个巨富无比的人。

    张让却皱了皱眉,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刚要说话,这时候曹操眼疾手快,就怕他一口回绝,当即站起来,双手执着羽觞耳杯,笑说:“张兄,我敬你。”

    曹操突然喊得如此“亲切”,不是阉党,也不是常侍,反而叫得张让有些奇怪。

    张让没有推拒,喝了一杯。

    曹操立刻又连续敬了三杯,虽这年头的酒水并不怎么浓烈,但张让这体质竟然沾酒就醉,连续四杯下肚,耳杯又不小,没一会儿便面色殷红,真的醉倒了。

    曹操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绝不能给张让拒绝财宝的机会。

    曹操见张让醉了,就给张奉打了一个眼色,然后自己过去,十分热络的扶起张让,对众人笑说:“不好意思,张兄他醉了,必然是欢心坏了,我带他先去歇息,各位幸酒。”

    曹操动作很快,张让身材纤细基本没什么重量,曹操扶着他站起来,半搂半抱的就架出了宴堂。

    两个人回了张让的屋舍,曹操将他带进去,见张让醉的厉害,完全没有平日的清冷高傲,竟然还有些小粘人。张让把头靠在曹操的肩窝胸口处,眯着眼睛也不说话。

    曹操低头看了一眼,屋舍里没有点灯,借着淡淡的月色,张让殷红的面容若隐若现,微微眯着眼睛,轻轻张合着微红的嘴唇,似乎在呢喃什么。

    曹操明明心里“梆!”的一跳,平日里只知道这宦官生的纤细羸弱,稍微有些姿色,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过。

    如今一看,饮了酒的张让褪去了泉水的清冽之感,反而显得又软又乖,竟然还若有若无的透露着一丝丝的媚意……

    曹操的嗓子莫名有些发紧,声音沙哑的说:“你说什么?”

    他把耳朵靠近张让的嘴唇,就听张让用细软的声音,轻声说:“我好想你……”

    曹操一愣,看向张让,下意识的说:“谁?”

    他说完,就见张让醉醺醺的眯着眼睛,正深深的看着自己。

    不……

    自己的脸。

    曹操脑袋里“轰隆!”一声炸开了,瞬间明白了过来,道:“又是‘他’?”

    张让口中想念的人,必不是曹操,而是与曹操长相相似的那个“他”。

    他!

    曹操莫名感觉到一股愤怒,火苗就像浇了油一样,一时间灼烧着曹操的理智。

    曹操气的直喘粗气,但张让此时已经从“宝藏”晋升为“瑰宝”,曹操绝不能为了一时之气,打碎了自己的瑰宝。

    于是曹操无奈之下,只好把醉鬼一样的张让甩下,故技重施,别过头置气的不让张让看自己的脸,抽身要走,懒得和他生气。

    哪知道下一刻张让却突然踉跄的爬起来,“咚!!”一声,十分豪爽的将曹操壁咚在了屋舍的门板上。

    曹操一愣,没成想张让这么“豪气”,虽身材纤细,也不及自己高大,却胆敢桎梏着自己。

    张让因为醉酒站不住,就靠在曹操怀里,仰着头看着曹操的脸,竟然冲着曹操“傻笑”起来,端详着曹操的脸,看的十分专注。

    曹操侧着头,躲开张让喷洒在自己耳侧的热气,语气阴森的说:“不许看我。”

    他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脸。”

    张让却不理他,仍然盯着曹操的脸,好像看的痴迷神往了一般……

    曹操的怒气积攒在心里,越积越多,到达了顶点,不怒反笑,一把钳住张让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来。

    与此同时,曹操慢慢的,慢慢的附身,勾起嘴角轻佻的一笑,眼看着两个人越挨越近,几乎没有一丝间隙。

    曹操声音沙哑的说:“你可……勿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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