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夫17

    郑衡在牢里大声喊冤,他气得要疯, “老子被儿子抓了还有天理吗”

    此刻, 一个衙役打扮的人,进来捉住他, 灌下一碗药, 那人力气很大,他挣脱不开,被灌了半碗进去。

    等他被扔到地上,忿忿地骂人的时候,就发现嗓子火烧火燎, 话也说不清了。

    郑衡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看出来了,那衙役是程平假扮的

    “小人”郑衡无声怒骂。

    程平低声说道,“想毁我家, 先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放心, 你儿子也有人关照,他拒不认罪,此刻正在公堂上挨板子呢一会儿, 就让你父子团聚”

    “你好狠”郑衡依然无声控诉。

    程平面无表情地告诉他,“我自幼习武,只是不爱显摆罢了。对付你, 十个都不成问题。你敢害我家人,我必不饶你,天涯海角, 我也把你抓回来,碎尸万段”

    说罢,程平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把短刀,一刀砍到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郑衡心头一静,他才明白,这温文儒雅的大夫,也可以是个恨角色。

    真是看轻了他。

    “当年我救下她时,她九死一生,肚子里的孩子差点保不住,是我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人。你想要走,拿命来换”沉声说完这些,程平转身走了。

    不多时,衙役们拖进来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关到了旁边的牢房,郑衡一看,正是自己的孩子郑通。

    他大急,使劲敲打牢房的木栏杆,衙役嗤笑,“行了,就打了五个板子,就吓晕了,不伤筋不动骨的,真娇气”

    过了一会儿,儿子幽幽醒转,看见老爹,咧嘴就哭,“爹呀,我好苦呀你可来了呀快救我出去”

    郑衡心下失望,这就是当年拼上正妻嫡子的命,也要保下的孩子,哪里有出息了都看不出老爹身陷囹圄了。

    郑通好一阵子抱怨后,才发现,老爹戴着脚镣,好像,也被抓了

    等知道,老爹也陷进来了,他又开始大哭起来。

    牢房里,臭虫、老鼠爬来爬去,饭菜还是馊的,水也凉的,郑衡不知道这是不是那孩子故意的。他只觉心下冰凉,要不要这么狠

    隔天,郑衡表姐来探监,给他们带了一篮子吃的,有包子、有热气腾腾的饭菜,郑通也不知道让这老爹,自己先狼吞虎咽起来,吃的都噎着了,看的他表姑姑直流泪。

    表姐劝郑衡,“你就别倔强了不说你当日犯下大错。就说今天,大郎还没就出来,你又进来了,你怎么就不明白,人家对你若无情,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那女人现在是有品级的官夫人,你见了她都要行礼的人家一家子都是官儿民不与官斗啊”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明明是我的人,为何我就不能要回去了”

    “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拗什么不为自己想,也为大郎想啊伍家小姐醒了,一口咬定大郎策马撞翻她的马车,还有好些证人说看见了。大郎要判故意伤人,要流放了”

    表姐的话,让郑衡警醒,是啊,自己斗什么气啊大郎再没出息,也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孩子,流放他身娇肉贵,怎经得起长途跋涉之苦,还有那做苦工的累

    罢了,算命的早就说过了,玉芬肚子里的孩子与自己没有父子缘分。当时还以为是活不了,会夭折,现在看来,是应验在这里,父子相见不相识

    第二日,郑衡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他明白了,程平到底是医者,不愿用药物害人,让自己一时失声,是警告。

    郑衡让狱卒传话,“先前认错了人,唐突了太夫人,我愿写下认错书,从此不再纠缠。”

    狱卒笑他,“早这么不就没事了吗乱认什么官亲啊”

    程书拿到认错书,勾唇冷笑,“给脸不要脸,非得知道厉害了,才学乖了。”

    这认错书,程书带回了家,告诉父母和弟弟,“事情了了,谅他也不敢再生事。”

    此时,程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这两天有些沮丧,每每想起听到的事情,就气得坐不住,一会儿就出去耍一套棍棒来出气。

    现在知道事情解决了,也多少消了点气。

    看在郑衡识趣的份上,程书就从中说和,劝苦主家撤诉,“你家姑娘也好起来了,大夫说了,养段时间就无大碍了。让他家赔点钱,私了吧,不然事情闹大了,你家姑娘难免被人议论,名节不保。”

    伍老爷冷静下来一想,也对,姑娘也没出嫁呢,可不能让人非议,就提了五百两银子的赔偿。

    苦主提出私了,程书就把郑衡父子都放了。

    外面来接人的表姐对郑衡说,“终于没事了,县令老爷帮忙劝说的,可算是过去了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郑衡心灰意冷,妻子视其为仇,亲儿子鄙薄作践他,那个男人,放下狠话,目露杀机,他敌不过。人家一家同仇敌忾,他敌不过。

    该死心了。

    但是,在临走之前,他还是想再见曾经的妻子最后一面,这一回要好好的道别。也让她想起自己,多少念点好处。

    郑衡让人捎话,说是走前,想再到程家拜访,表达感谢。

    程墨激烈反对,在家里闹腾,“不许见不许见”

    比他还晚知情的大嫂苗氏就吓得不轻,“母亲,不要见吧。”

    方云倒是坦然,“没关系,他不会再闹了。让他来吧,也算作个了断。”

    郑衡这厢精心准备了礼物,包括给儿媳的见面礼都有,可是方云这边也给他准备了个大礼。

    当宾主落座,郑衡依然委屈地说起,当年的无奈,程平一脸冷笑,程墨翻个白眼,程书自顾自喝茶,苗氏就只看着自己的绣花鞋。

    只有方云点头微笑,表示理解,“既然算命的说了,那是得听。”

    郑衡激动了,“玉芬,你终于明白我的苦心了”

    “明白,明白,算命的说了,你跟你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父子缘分,你就该听的。还有,我也请了个算命的,不如再算一算”

    在郑衡的诧异中,方云一拍手,很快就从外面进来个中年道人,看着仙风道骨,方云就拿出几张纸给道人,“道长,你帮我算算,这几个人的八字合不合。”

    道人看了后,神情紧张,不住摇头,“不妙啊大凶啊这个甲子年五月端午子时生的,命硬啊,克父克母克妻克子,而且专克嫡子。”

    郑衡一听,甲子年五月端午子时,这不是自己的八字吗想想自己确实没了父母,没了妻子和嫡子,竟然这般灵验,都没看人,只是看了八字,就知道了

    郑衡肃然起敬,待到道人说起,“这个命硬之人,与其他几人都相克。贫道算算啊,这几个八字,是他原配妻子和嫡子的,相克啊相克,见面就是血光之灾”

    “太准了”郑衡惊讶地站了起来。

    其他几人也被吸引了注意,神情凝重起来。

    方云对算命的很满意,取出一个元宝给他,那道人立刻笑颜如花,“太破费了”

    “出了门,不许说认识我。知道吗”

    方云这样吩咐,那道人连连答应,高兴地离开了。

    郑衡呆呆的,不明所以,方云好心告诉他,“刚才那个算命的,我昨天就把他叫来了,那些个八字是谁的,也是我告诉他的。我许了他50两,让他说刚才的话。”

    程墨傻傻地问,“娘,你什么意思难道”

    程书接话,“那算命的是娘安排的,说的话,是娘教的,就这个意思。”

    郑衡立刻高兴起来,“原来,我和妻子孩子并不相克,娘子”

    “闭嘴谁是你娘子”程平怒骂。

    郑衡虽不甘心,也只好闭嘴。

    方云觉得郑衡是根本听不懂人话,只好详细解释给他听,“我再说一遍,这算命的,是我找来的。话是我编好了,教他的。我给他钱,他替我办事,就这样。”

    郑衡伤心了,“你,你为何这样想赶我走,直说就是了。”

    方云算是服了他了,想什么呢

    “你可真是愁死人了,怎么点都点不醒。当年你的悲剧是因为信了算命的对吧”

    “是,我也没办法,当时”

    眼看郑衡要开启唐僧模式,方云立刻打断,“停我是要问你,你怎么知道那个算命的不是被人收买呢就像我刚才那样。你也看见了,一个元宝而已,我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郑衡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懂,方云一看就知道,他那僵化的脑袋根本接受不了什么是科学世界观。

    “据我所知,那天,突然有个道人上门,来预测吉凶,你不知这人真实身份,就把他请进门,对吧”

    郑衡努力回忆,然后点了头。

    “之后,他说了些家里的事情,你觉得样样都准,就信了他,对不对”

    郑衡再次点头称是。

    “等你信任他之后,他就开始信口开河,说你嫡子和你没有父子缘分,而庶子却能光耀门楣,对不对。”

    这次,郑衡不假思索就点头了,“对。”

    “现在,我们来设想,有没有这种可能。有个人想让你重视庶子,轻视嫡子,但是她知道这违反世间礼法,而你也没到了对她惟命是从的地步。于是,她利用了你信算命这件事,勾结外人,给你做个局。那被找来的道人,听了她的消息,对你家中事,了如指掌,以此骗取你的信任。然后就说出雇主想让他说的话。以此离间人家夫妻父子。看,很容易吧。做这个局,不难。我试了试,不过花了50两,再用了半个时辰对好词。很容易的。”

    郑衡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你是说,当年的事,是有人故意做局来骗我的”

    “我不知道。”方云云淡风轻地说道,“你该谢我,我教了你个好法子,以后你想对付谁,可以试试这法子,真的,找个人做局,不难的。甚至都不用是道士,随便找个能说会道的,披件道袍,假装算命的就可以了。毕竟,一个人是不是专门算命的,谁知道”

    郑衡急切地追问,“那你说,当年是谁做了局”

    方云乐了,“那我哪儿知道,我就随便这么一说,你就随便这么一听。你身边的人你应该知道呀,干嘛问我呀”

    这时,程书忍不住了,讥讽道,“有些男人就是好色无德,被女色迷昏了头。小小把戏都看不出,蠢到无可救药。被个下九流的戏子耍得团团转,几十年过去了,还没想明白。要我说,也不用明白了,做一辈子糊涂人,也挺好的。”

    郑衡是被程家的管事扶着出门的,他有些糊涂,也有些脚软。

    上了回乡的马车,郑衡还在想,玉芬是不是当年就看出来了,只是她清高不说,或者她觉得,说了,也没用。

    如果事实真是那样,那他岂不是放走了龙凤,留下了蛆虫

    这样想着,看到以往视为珍宝的儿子,也觉得厌恶了。想想公堂上,嫡子威风凛凛做着父母官,而这个庶子,却是像狗一样被拖来拖去。

    谁是宝,谁是草,一目了然,当年的道士果然算得不准,“道人误我啊”

    他再一想,不对,不是算得不准,兴许就是来骗他的

    “可恨”郑衡在马车上突然面目狰狞,把同车的儿子郑通吓得蜷缩起来。

    郑衡回到家后,就匆匆进了红芳姨娘的院子,下人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男人吼,女人哭,间或还有砸碎东西的声音。

    当天,红芳姨娘就被挪出来,安置在了最西边的一个偏院,郑老爷说姨娘病了,需要静养,安排了两个健硕的婆子照看着。因为病气会过人,不许其他人探望。

    郑通曾问过父亲,“孩儿能去看看姨娘吗”

    他父亲说,“她那病会过人,为父看过了,身上的皮肤都发红溃烂,很难好。你还是不要靠近了。”

    郑通一听,立刻表示,不会过去了。

    红芳姨娘被看得紧,偶尔跑出来,也立刻被两个婆子捉回去。

    后来家里的人就常常听见西院那边,隐隐传出唱戏的声音,还有放肆大笑的声音。有人说,红芳姨娘疯了。

    方云其实早在孩子们都成亲后,就得到了系统的通知,任务完成,可以离开,也可以选择继续过完这一生,或者留下nc。

    方云选择了过完一生,她舍不得孩子们,也不忍抛下程平。这个男人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丈夫,但是,他如父如兄,亲人般的感觉让方云愿意陪伴到老。

    她的人生,在打发走了瘟神郑衡后,就没有什么大的不顺了。长子为官正直,官声很好,但是升迁不快,直到辞官的时候,也只是五品。次子倒是顺风顺水,后来做到了三品将军。两家夫妻和睦,孩子懂事有出息,日子过得令人羡慕。

    程家在亲友中是出了名的家风好。

    方云和丈夫的医术也是越来越精进,他们一生到底救治了多少人,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他们济世救人的福报在他们身后还庇护了子孙数十年,他俩的玄孙辈遇难,还有人因为得到过方云夫妻的救护而去帮助。

    别人看到这两人操劳了一生,每天都为了救治病人忙得团团转,但他们自己乐在其中。

    方云在这一世,自然老死,无疾而终。她死后,没几天,悲痛过度的丈夫也追随而去。

    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有亲朋故旧,也有他们以前治疗过的病人。有些人悲痛到不能自已。

    接待宾客的除了儿子、儿媳,还有两位名医的弟子们,有男也有女。

    在这个世界里,因为方云这个出名的女大夫,女子行医成了人们能够认可的事情,虽然女医者仍然是凤毛麟角。但是,人们至少是接受的。

    方云带出了十几名女弟子,有的成了名医的的助手,给女眷看病时会跟去,也有的学有所成,成了坐馆女大夫。

    在方云曾经坐馆多年的崁州,县志里有记载,某年至某年,曾有女大夫方氏坐诊,据闻甚得女子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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