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威胁

小说:嫁给奸雄的日子 作者:九斛珠
    徐太师被气死的消息, 最先传到了英王跟前。

    跟许朝宗和徐太师纠缠了两年,就算手插不到太师跟前, 英王安排在外围的眼线却不少。徐太师那儿咽了气,里头女眷当即大哭, 仆妇们忙着出去给主事的递消息。这些人探得风声, 当即便传了出来。

    英王听见, 拍案大乐。

    为了搞死徐太师, 他这两年可没少花费心思, 前后折腾了好多回皆不见成效,谁知这回剑走偏锋, 竟有如此奇效?

    先前攸桐提出此议,他半信半疑, 打算让魏家冲锋陷阵, 他来坐收渔利。

    待案情明朗, 徐太师气得病倒后,英王当即喜出望外, 未料这事儿对徐太师真的管用。这可是天赐良机!英王思来想去, 觉得那魏家父女势弱, 未必能一针见血,当即命人多费些力气, 掀起极大的风浪。见徐太师称病龟缩在府, 还发愁该如何引蛇出洞, 谁知睿王倒是心急, 怕宫里无人照样, 愣是将重病的老头子拎起来,乘车出了府,

    英王哪能错失良机?

    怕魏思道笨嘴拙舌的,没法一击毙命,便派了这最会挑刺骂人的御史去。

    果然,不负所托!

    夺嫡的事儿本就是他占上风,没了徐太师,更多两分成算,往后登基称帝,朝堂上没了徐太师碍眼睛,岂不快哉!且这事传扬开,徐家往日的清名顿成骂名,那些拥趸自是树倒猢狲散,他不费一兵一卒,没惹半点嫌疑,撇得干干净净!

    英王拥裘斟酒,听长史将闹市里的情形禀明时,乐得连干了三杯。

    旋即卖个人情,命人将这消息递往魏家——不管从前关系如何,这回魏家着实给他递了把好刀,除了他心头大患,有了好消息,自该同乐才是。

    消息递到魏家,魏思道仰天长叹,半晌,才笑起来,渐渐湿了眼眶。

    当日满城骂名,他无力回击,眼睁睁瞧着女儿名声扫地,投水自尽,恨她不争气之余,岂不心痛?那徐淑和许朝宗固然可恨,但背后撑腰、推波助澜的徐太师更是元凶。从前无力对付徐家,这半年放出消息铺垫前情、摸着线索搜集证据时,没一日不盼着将他恶行昭告天下。而今,总算如愿。

    魏思道向来不太善言辞,抬袖抹过眼角,关上门,独自喝了半坛酒。

    攸桐对此已有预料,倒没太激动,只咬牙骂了声“活该”。

    而后到祖母的小佛堂,默默上炷香——徐太师既死,徐淑落魄的日子怕是也不远了。

    ……

    徐太师的死在外面是拍手称快,徐家和睿王府里,这消息却是十足的噩耗。

    消息传来时,徐淑正端着晾好的汤药慢慢喝,闻言手腕剧抖,碗盏跌落,腥苦的汤药洒了满身。王府的侍女忙帮她擦拭,徐淑也顾不上去换衣,只不可置信地道:“这话当真?”

    “是真的。”回话的是她从徐府带来的侍女,“是太师身边的小厮亲自来递的消息,说前日殿下回府劝说后,太师身子好了许多,今日原本是要去衙署一趟而后进宫的,谁知路上碰见上回弹劾的那御史,起了口角,气得……”她说不下去,只惨然低头,“太夫人也厥过去了,幸好咱们老爷回来的及时,府里才没乱套。”

    徐淑手脚发软,踉跄退了两步,死死扶着榻边的桌案,骨节指甲几乎泛白。

    祖父上了年纪,身上添了许多毛病,容易急怒攻心,她是知道的。

    朝堂上明枪暗箭,都有章可循,祖父一生清誉,最怕的就是晚节不保。前日她同许朝宗去探望时,还特地宽慰安抚了许久,说外头那些传言必是英王为夺嫡的事而翻起来的,不必太往心里去,更不值当为这点事生气伤身。

    谁知道转过头没两日,就出了这事?

    徐淑的指甲几乎掐到木头缝里,好半天才定住心神,强忍着没在侍女跟前露怯落泪。缓缓起身时,她脑海里首先想到的,便是此事的罪魁祸首——魏攸桐。倘若不是她杀个回马枪,在事态平息后骤然发难,徐家哪会被推入千夫所指的境地?祖父更不会因这事而惊怒卧病,乃至被人在闹市当着众目睽睽讥讽嘲骂,呕血而死。

    御史怎么就那么巧地在闹市碰见,定是被魏家收买了的!

    徐淑死死揪住了手帕,强震镇定,由贴身侍女扶着,缓缓往许朝宗的书房走。

    到得那边,但见窗牖紧闭,侍卫肃立。

    见她目光微微呆滞地要往里走,侍卫忙行礼道:“殿下正与人议事,还请王妃稍候,容属下通禀。”

    “我要见殿下。”徐淑视若无睹,径直往前走。

    她是睿王的正妃,拜过宗庙的人,且因徐太师助力良多,哪怕成婚后并无子嗣,在睿王府的地位仍十分贵重。侍卫哪敢真的拦她,又怕许朝宗怪罪,忙稍稍拔高声音,劝道:“王妃稍候,容属下……”

    话音未落,吱呀一声,屋门已被推开。

    ……

    门内,许朝宗原本正跟傅煜议事。

    熙平帝病情沉重,几乎到了垂危的境地,许朝宗的生母令贵妃在宫里不及昭贵妃得宠有手段,皇后又摆明了两边不偏帮,只守在病榻前照顾皇帝,他身处弱势,自然想寻个强有力的帮手。

    譬如傅煜。

    先前傅煜在宣州一带平叛,他数封密信递出去,皆无回音。原以为傅家这回只顾着争抢地盘,不打算理会朝堂的事,谁知道就在昨夜,许朝宗忽然收到消息,说傅煜即将抵达京城相助,暗中拜访。

    许朝宗喜出望外,今日处理了些琐事后,便特地在府中相候。

    果然,晌午时分,傅煜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王府长史那里,而后由长史亲自引着,避过旁人,请到许朝宗的小书房。两人闭门密谈,尚且不知府外的动静,方才徐淑到了门前,许朝宗听她声音有异,便暂时打住。想到门口问清楚时,侍卫却没拦住,被徐淑闯了进来。

    屋里炭火熏暖,瑞兽吐香,徐淑一双眼睛望向他,目中含泪,面色苍白。

    许朝宗毕竟跟她是同床共枕的夫妻,见状微诧,回身往傅煜那边瞧了一眼,而后道:“我这里正跟傅将军议事,你如此着急,是有要事?”

    “我……”徐淑嘴皮翕动了下,没忍住,眼泪便滚落下来。

    透过朦胧水光瞧向里面,果然见傅煜端然站在书桌旁,身姿魁伟、容貌威仪。

    这个人从前曾护着魏攸桐,逼她当众给魏家洗清名声,如今据说已跟魏攸桐和离了。

    徐淑捏不准傅煜的态度,只上前握住许朝宗的手臂,疾步走到侧间,垂泪低声道:“殿下,刚才那边报来消息,说家祖父他、他被人当街寻衅,气血攻心,急病殁了。”

    “急病……”许朝宗闻言骇然,“这事属实?”

    “难道我会拿祖父的性命来哄殿下不成!”徐淑眼泪掉得更疾,“祖父原本身子健朗,哪会忽然急病,皆是前段时日谣言太过的缘故!他老人家一生勤恳,朝政上一丝不苟、赤胆忠心,也不像旁人贪婪无度,所看重的唯独清誉二字,如今被人害得名誉扫地,又被人在闹市寻衅讥讽,哪里受得住?”

    她这儿哀哀地哭,许朝宗却是心头剧震。

    朝堂衰微,他的能耐有限,能跟英王平分秋色,多半是仰仗徐太师的扶持。前几日纵传言如沸,他只觉徐太师大风大浪里走了一辈子,不会囿于此事,谁知道竟真的……

    徐太师一去,便如同卸了他半边臂膀,雪上加霜!

    许朝宗心中一痛,只听徐淑咬牙续道:“……这些事,皆是魏家从中作祟。那魏攸桐原本说好了不再追究此事,如今却出尔反尔,兴风作浪不说,还收买御史当街骂人,辱没太师的威仪。事已至此,魏家居心恶毒,殿下难道还要坐视不理吗?”

    “攸桐……”

    “我听人说,这两日魏家跟英王来往得可十分勤快!分明是他们合谋,算计祖父的性命,殿下若是不管,妾身也要去清算的!”

    她话音才落,侧间外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王妃说,攸桐算计太师?”

    傅煜不知是何时踱步过来,一身墨色团花的长衫,剑眉星目、身如华岳,那眼神却沉厉慑人,牢牢盯住徐淑,冷声道:“近日京中之事,我有所耳闻。魏家不过是翻出真相,到了王妃口中,怎成了密谋算计?”

    数年征伐、统率铁骑,他冷威含怒时,比许朝宗这天潢贵胄威仪得多。

    徐淑心中一凛,强自道:“将军既有意襄助殿下,何必帮着那……魏攸桐说话。”

    她原想说“弃妇”,慑于傅煜的冷锐目光,终是没敢乱说。

    便见傅煜眉目更沉,“造谣污蔑、兴风作浪,欺负十几岁的少女,本就是徐家所为。做得出如此卑劣之事,却没胆子承认?攸桐与我是和离,并非休弃。她若碰见麻烦,我照管不误!”

    说罢,意味深长地瞧了许朝宗一眼,仍踱步回原处。

    许朝宗细品他这嚣张态度下近乎威胁般的深意,竟自惊出半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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